第138章
沈不覆一路將肖折釉抱回去,把她放在長榻上。肖折釉偏過頭,望著銅鏡里狼狽的自己。她臉色蒼白,全身被汗水浸濕,衣服黏在身上。肖折釉抬手,將濕漉漉的發向後理,斷了指甲的無名指碰到汗,她「
唔」了一聲,吃痛將手捧到眼前。她這才知道自己的指甲斷掉了。
背對著她翻東西的沈不覆回頭看她一眼,轉身去一旁的抽屜里翻出藥水和剪子。他重新走到肖折釉面前,說:「忍一下。」
他垂眸,小心翼翼將肖折釉磕斷的指甲剪圓,然後將藥水滴在她的指尖兒。
肖折釉疼得皺緊了眉。
「將軍,飯菜送過來了。」綠果兒在外面說。
「進。」
綠果兒捧著食托進來,有些訝然地看了一眼肖折釉,然後把食托上的飯菜一道道擺在桌子上,臨走前,她又一次不放心地回頭看了肖折釉一眼。
肖折釉故作輕鬆地說:「是餓了。來了這邊不到一日沒想到經歷這麼多事兒,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一口。」
肖折釉扶著身下的長榻起身,走到桌邊坐好。她拿起筷子,剛要夾起飯,飯不僅沒夾起來,手中的筷子也一併跟著落到了桌子上。
肖折釉偏著頭,望向自己發抖的手。她慢慢將手收到袖中,沮喪地半垂著眼睛。
沈不覆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盛了一碗杏仁龍眼粥,試了試溫度,才將湯匙遞到肖折釉嘴邊。他笑著說:「倒是從未餵過你,給個機會讓我體驗一下?」
肖折釉勉強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張開嘴。
杏仁龍眼粥很糯很暖,還帶著一種杏仁特有的香氣。一口吃下去,口中立刻暖香暖香的。
沈不覆又餵了她幾口,然後才將粥碗放下,拿起筷子來喂肖折釉吃其他的菜。
沈不覆將花生剝開,將軟糯的花生仁喂進肖折釉的嘴裡,說:「已經吩咐下人燒了水。一會兒吃完了好好泡個澡。奔波了這些時日,是累著了。一會兒回來就到床上睡著,好好把覺補回來。」
「什麼?」肖折釉茫然地望著沈不覆。她走神了,在沈不覆說完以後,才反應過來沈不覆在與她說話。
茫然過後,是一層歉意。
沈不覆笑了一下,說:「我是問你吃飽了嗎?」
肖折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飯菜,點點頭,說:「吃飽了。」
沈不覆悄然嘆了口氣。在肖折釉的兩世里,無論遇到多大的事情,即使面對生死磨難,她向來冷靜沉著,也只有這事才會讓她軟弱無依、失魂落魄。
「走罷。」沈不覆起身,將肖折釉也一併拉了起來,牽著她去了偏房。
偏房裡水汽氤氳,綠果兒已經將浴桶里裝滿了熱水。
沈不覆握住肖折釉的雙肩,略彎著腰,看著她的眼睛,說:「我說,要你舒舒服服泡個澡。聽見了?」
肖折釉點點頭,卻在沈不覆鬆手的時候,她身子軟軟地湊上去,抱住沈不覆的腰身,將臉貼在他胸口。
肖折釉難得展現出這樣的柔弱嬌態,沈不覆卻不喜她如此,只覺心頭髮悶。他收起情緒,笑著揉了揉肖折釉的頭,問:「怎麼,難不成捨不得我走?」
肖折釉在他懷裡悶悶地「嗯」了一聲。
沈不覆皺了下眉,眉心又很快舒展開。
「也罷。」
他吩咐綠果兒退下去。綠果兒急忙應了一聲,機靈地端著東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肖折釉合著眼軟軟偎在沈不覆懷裡,任由他給她脫衣服。在偏房氤氳的水汽里,她忽然說:「你說她也會有我這麼好的運氣得到重生的機會嗎?把一切忘記了,正常轉世投胎也好……」
沈不覆解她束帶的動作頓了一下,側首望她一眼,沒說話,繼續解她的衣服。肖折釉也不再說話,合著眼睛,死氣沉沉地偎在沈不覆懷裡。
肖折釉泡在溫熱的水中,整個人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了。沈不覆拉著高凳坐在桶后,給她洗頭髮。
「折釉?」
肖折釉靠在桶壁,睡著了。
於你而言,這場帶著記憶的重生是不是讓你一遍遍重複痛楚?你是不是也在心裡盼著寧願忘記一切乾乾淨淨地轉世投胎?沈不覆嘆了口氣,他拿起一旁的軟帕,為她仔細擦頭髮上的水漬。
他將肖折釉抱出來的時候,肖折釉蹙著眉,迷茫得睜開眼睛望著他。
「一會兒就好,睡吧。」沈不覆吻了下她的眼睛,用棉巾快速擦乾她身上的水漬,然後用他的一件寬袍裹在她身上,抱著她回房。肖折釉前幾個時辰睡得很香,到了後幾個時辰便是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她總是看見血淋淋的場景。產婆用剪子剪開她的身子,將手探入她的身子里將死胎拿出來的情景就像夢魘一樣怎麼都揮不去。她痛
得用力去推開那些人,她的雙手卻如犯人一樣被捆綁。這一生,她從一開始就決定不嫁不生。可後來她遇見了沈不覆,在兩世的心結打開之後,她曾努力堅守最初的決心狠心拒絕他。可最後還是敗給了情不由己。明明已經下定了決心餘生陪他走過,可卻在他
每一次靠近時,忍不住眉心輕蹙。並且,曾經的畏懼不過是在知道此生不會再生的前提下,畏懼曾經的記憶。而如今因為知道自己很快又要面對,而變得越來越恐懼。
那些難以啟齒的顧慮和緣由只能裝在心裡,從未與他說。
枕帕濕了又干,幹了又濕。
肖折釉睡了十多個時辰,才慢慢睜開眼,雖睡足,卻有一種虛脫的感覺。
「醒了?」沈不覆問。
肖折釉愣了一下,慢慢抬頭看他。沈不覆倚靠在她身邊的床外側床頭,慢慢翻著手裡的書卷。她睡了十多個時辰,他便在這裡守了她十多個時辰。
沈不覆將手中的書卷放在床頭小几,傾身靠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說:「嗯,好多了。」
肖折釉皺著眉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問:「我怎麼了?」
「夜裡有點燒,現在已經沒事了。」他又問,「睡了這麼久,餓不餓?」
肖折釉往窗口的方向望去,窗戶是關著的,卻映出落日的輪廓。肖折釉悵然地說:「我居然睡了這麼久。」
沈不覆下床,肖折釉忽然在後面抱住他的腰。
沈不覆垂首,將肖折釉放在他腰前的手慢慢攏在掌心裡,問:「不餓?」
「嗯。」
「也不想起來?」
「嗯。」
「好。」
沈不覆重新躺回床上,整理被褥覆在兩個人的身上。他在被子里,將肖折釉攬在懷裡,說:「那我們繼續睡。」
肖折釉抿著嘴角,努力往沈不覆身上靠。她攥著他胸口的衣襟,恨不得兩個人的距離再近一點。
「折釉,你再這麼靠過來。我恐堅持不了多久。」沈不覆苦笑,頓了一下,「從給你洗澡開始,我已經忍了十多個時辰。」
這些年,他倒也不是定力好。而是從未允許女子近身,連坐懷不亂的機會都沒有。這些年,他清心寡欲已成習慣,也沒什麼男歡女愛的想法。可這不代表他這般親密地守著肖折釉這麼久,還能寡慾下去。
肖折釉愣了一下,緊緊攥著沈不覆衣襟的手不由鬆開。緊接著,她又是匆匆扯著嘴角,說:「說好了的,不許咬人。」
沈不覆笑著湊過去,望著肖折釉的眼睛,用指腹點了點她的嘴角,說:「你這笑有些勉強。」
「不啊,不勉強的。」肖折釉抬起頭,主動去吻他。又伸手將沈不覆腰際的衣帶解開,手順著他的腰往下滑去。
沈不覆握住肖折釉的手腕,盯著她的眼睛,說:「你今天不舒服。」
肖折釉笑了笑,說:「沒有呢,昨天不舒服而已,現在已經好了的。」
她輕輕轉動手腕,沈不覆一直盯著肖折釉的神情,他略微猶豫了一下,才鬆開握住肖折釉手腕的手。
肖折釉抿著唇,去解沈不覆的褲子。
餘生其實很短。
沈不覆看了肖折釉很久,才俯下身來壓在肖折釉身上。他慢慢吻她的眼睛,她的臉,順著她的垂耳將吻漸次落在她的頸間。他以前對她很粗魯,這一次他想輕一點,連落下的吻都是輕的。在沈不覆埋首於肖折釉頸間,看不見她的臉時,肖折釉慢慢濕了眼角。肖折釉驚覺,迅速用指腹擦去眼角的淚,然後努力笑著捧起沈不覆的臉,專註地去吻他。沈不覆回應,由漸及深,情深不移而又小心翼翼。肖折釉閉上眼睛,雙手環過他的腰身,緊緊抱著他,恨不得兩個人的身體完全緊密相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