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羅如詩被帶到馬車裡,肖折釉讓綠果兒拿來棉衣給她穿在外面,又將糕點、茶水端到她眼前。羅如詩大口大口地喝著熱茶,身體稍微暖和了些,又一口一個玫瑰酥不停地吞咽。玫瑰酥的碎渣兒落在馬車裡
的小几上,她想也不想地將碎渣兒撿起來塞進嘴裡。
看得肖折釉忍不住一陣心疼。
羅如詩有些不好意思,她又喝了口茶水,把賽滿嘴的糕點咽下去,說:「你們可別笑話我,我已經好多天沒吃飽了。」
漆漆急忙說:「怎麼可能笑話你?你現在是趕上了戰亂時候,我們姐弟小時候可是因為受窮,吃不飽飯是常事兒。」
漆漆看了一眼前面的方向,說:「如果當初將軍不把我們帶回來,我們早餓死了咧!」
說話間,陶陶敲了敲馬車門。
綠果兒將馬車門推開,探出半個身子將陶陶遞過來的東西收了,擺在馬車裡的小几上。
原來他之前騎馬走開,是去買了包子。馬車裡的糕點哪裡能填飽肚子。
「熱包子!」羅如詩急忙伸手去抓,卻被燙得縮回了手。
「慢點、慢點!」肖折釉忙說。
羅如詩胡亂點了下頭,仍舊去抓包子,忍著燙往嘴裡塞。
看得肖折釉直蹙眉。
羅如詩是真正蜜罐里長大的,身為家中最小的嫡女,還是老來女,可以說是萬千寵愛於一身,不僅是錦衣玉食,更是驕縱著長大。卻不想如今淪落到這個地步。
一旁的漆漆已經好奇地問了:「如詩,你怎麼自己一個人?你父母和你哥嫂呢?」大口吃著熱乎肉包子的羅如詩動作頓了一下,她重新開始吃肉包子,直到把嘴裡的東西都咽了下去,才說:「當初定元帝那個昏君犯了疑心病,貶了好些官員!其中就包括我父親。他把父親貶到束昌那破地
方,父親過去沒多久就病逝了……」
羅如詩垂著眼睛。
「天……如詩你別難過……」漆漆皺著眉勸。
一旁的肖折釉倒是不意外,因為她早就注意到了羅如詩袖子上縫了一塊麻。
羅如詩把眼裡的難過壓下去,才繼續說:「後來就打仗了,束昌也被遼國搶了去。我跟著哥哥往別的地方逃,後來就和哥哥走散了。」「放心吧,將軍已經派人去打聽你哥哥的消息了。」肖折釉悄悄嘆息了一聲,雖然羅如詩三言兩語把這些經歷說完,可是肖折釉知道羅如詩這養被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千金小姐,此番顛沛流離必定吃了很多難
以言說的苦。可她是個要強的小姑娘,顯然不想多說。
「還好我們遇見你了!不要擔心,以後都不會有事的!以後我護著你!」漆漆拍胸口承諾。
羅如詩望著她,歉意地說:「剛剛連累你也挨打了,疼不疼的?」
「不疼不疼,這一路你都問過我好多次了。我是石頭做骨,堅鐵做皮,一點都不疼!」
羅如詩還是皺眉:「還是看看吧,塗些葯最好。」
肖折釉也說:「是該塗些葯的。」
肖折釉吩咐綠果兒去後面的馬車裡跟白瓷兒那取些外傷葯。一共有兩輛馬車,幾個丫鬟和小廝都在另外一輛馬車裡。羅如詩上了這輛馬車以後,肖折釉便讓絳葡兒把不棄也抱到後面那輛馬車裡了。
漆漆的衣服被拉開,只見她後背淤了好大一塊。
羅如詩捂著嘴,瞬間紅了眼。
漆漆看不見自己的後背,瞧著羅如詩的表情,說:「什麼樣了?把你嚇成這樣的。綠果兒快給我舉兩個鏡子照照看。」
「別折騰了。」肖折釉將白露液倒在掌心裡,塗抹在漆漆的背上。
「啊——」漆漆疼得呲牙咧嘴,「本來不疼的,肖折釉你是不是給我下毒了!」
肖折釉沒吱聲,又往掌心裡倒了一捧白露液拍在漆漆的背上。
「肖折釉你故意的!」漆漆瞪大了眼睛,忽然拉過肖折釉另外一隻手,在她的小臂上咬了一口,並且咬上就不鬆開。
「狗子漆,你給我鬆口!」肖折釉倒吸了口涼氣,她另外一隻手拿起小几上的小玉瓶,往漆漆的背上一倒,白色的白露液在漆漆的背上流開。
「啊——殺人啦!」漆漆鬆開牙,大吼大叫起來。肖折釉又朝漆漆的背上拍了一巴掌,悶聲責備:「還逞不逞能了?能不能不要遇到事情就像頭小獅子一樣衝上去?你說一聲行不行?前面那麼多騎馬的,誰不比你跑得快?非要自己衝上去!做事能不能講究
點方法?我看你簡直就是……活該!」
之前注意力都放在羅如詩身上,肖折釉已經忍了很久了。
呲牙咧嘴地漆漆回過頭來,瞪著肖折釉:「肖折釉,你不是我姐,是我娘吧?」
肖折釉「哼」了一聲,說:「我可生不出你這種笨閨女!」
漆漆氣得胸口起伏個不停,她憋了半天,忽然將身上褪到一半的衣服穿好,然後猛地一腳踹開馬車門,朝著前面騎馬的沈不覆大喊:「姐夫!我姐想生閨女想瘋了,你趕緊配合!」
「肖折漆!」肖折釉氣急,顧不得什麼體統、規矩,抓起一旁的靠枕朝漆漆的頭上砸去。
一旁的羅如詩望著打起來的姐妹兩個哈哈笑起來:「你們姐妹兩個怎麼還是這麼個相處方式呀!」
「綠果兒,關門!」肖折釉把想要跳下馬車的漆漆拉回來。
馬車門「砰」的一聲被關上,仍有漆漆一驚一乍的聲音從車廂里傳出來。
沈不覆回過頭,望著馬車廂。剛剛馬車門不過開了一會兒,他只來得及看見肖折釉一瞬,連她的表情都沒有看清。
他轉回身,想著漆漆剛剛喊的玩笑話,不由想起霍瀾。
沈不覆嘆了口氣。
什麼都不知道的漆漆不過是隨口玩笑,可她的隨口玩笑話正戳痛了兩個人的心窩,血淋淋的。
晚上一行人宿在小客棧里。
羅如詩坐在小圓桌前,不停地吃東西。想來她最近這段時日一定是餓得不輕,自從遇見了肖折釉他們,一直都在吃個不停,也不怕撐著似的。
漆漆盤腿坐在床上,對肖折釉說:「姐,你別和我們住一屋了,去找沈將軍吧!反正你也想生閨女了!」
正坐在梳妝台前梳頭髮的肖折釉聽得心煩,可她也知道漆漆不過是不知者,怪不得她。肖折釉慢慢梳理著長發,也不吭聲。只在心裡盼著漆漆早點忘了這事兒。漆漆見肖折釉不理她,她從床上跳下去,光著腳跳到肖折釉身邊。她挪過來一個小鼓凳,岔腿兒坐在肖折釉身邊,十分認真地說:「姐,我說的是真的!現在到處兵荒馬亂的,你沒看見咱們來的這一路這麼
多難民嗎?照我說,你和將軍和好吧!有他在,吃穿不愁,平平安安!」
肖折釉從銅鏡里看她,無奈地問:「漆漆,你這是賣姐求榮嗎?」
漆漆被拆穿了一點也不惱,反而笑嘻嘻地說:「是呀,是呀!姐,你去色誘沈將軍吧!我覺得姐你一定能成功!」
「色誘?漆漆,你這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東西!」肖折釉拿起桌子上的一個珠花,朝漆漆的頭上敲了敲。
漆漆晃蕩著腿兒,不肖地說:「又沒讓你去色誘別人,你們是夫妻呀,可以說是妻子討好丈夫,也可以說是夫妻之間的情趣嘛!反正我是看不明白,你們夫妻倆到底在幹嘛!」
「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以後你也不要再像今日那樣喊他姐夫,可記住了?」肖折釉十分認真地對她說。
「切!」漆漆翻了個白眼。「不是夫妻那你們倆現在是在幹嘛啊?堂堂一個大將軍隔三差五跳窗看兒子,看媳婦兒還得偷偷摸摸的。不管啥時候,像念經顯靈似的!什麼時候有危險了,他就突然冒出來。巧合?鬼咧,我才不信!還有
你!」
漆漆手指頭指著肖折釉不停地晃悠,說:「不是夫妻了,你幹嘛跟著他走啊?連問一句去哪兒了都沒有!這一路上,你倒是一句話不肯和他說,可沒隔多久就讓綠果兒往前頭送水!」
漆漆隔著衣服去摸肖折釉的胸口,她「嘖」了一聲,說:「果然啊,那個扳指換了長繩子貼身戴著咧。」
「不要說了!」肖折釉將手裡的木梳重重放在梳妝台上。
漆漆向來是個直話精,又是個從小愛和肖折釉對著乾的性子。肖折釉不讓她說,她哪裡能住口,反而得得得說個不停。「我的親姐呦,這全天下就你倆覺得你們不是夫妻了。反正我是看不懂,你們倆到底在幹嘛?還有啊,姐夫都那麼一大把年紀了,沒媳婦兒沒孩子的。姐,你就給他生一個唄?總不能讓別人給他生吧?對了
,我可聽說了,男人是不能吊太久的,你就不怕半路殺出個狐狸精把姐夫勾走呀?」
肖折釉轉過頭來,盯著漆漆,一本正經地問:「肖折漆,你很懂啊。坐牆頭偷看心上人的時候悟出來的?」
漆漆一愣,臉上的表情僵在那裡。她悶悶哼了一聲,丟下一句「睡覺」,懨懨往床上走。肖折釉看著她光著的小腳丫,說:「去重新洗個腳再往床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