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師延煜匆匆告辭回了王府。王府里已經掛滿了白幡,下人們疾步而行,垂頭恭順,越往裡走,越是能聽見哭喪的聲音。
師延煜走到床邊,掀開白布查看盛夕月的屍體。盛夕月的傷在咽喉,來者扼住她的咽喉,瞬息間取了她的性命。事情又發生在昨天半夜,恐怕盛夕月還是在睡眠中渾然不知地被別人殺害了。
「能夠不驚動任何人,再看他的手法,來者是個高手。」師延煜將白布重新給盛夕月蓋好。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害了本王的月兒!本王的月兒小小年紀,根本就不會與人結仇!」景騰王悲痛欲絕,「可憐的本王月兒自小就沒了母親,本王又沒有把她照顧好,看著她枉死!到底是誰!」
「王爺,您息怒息怒!身子要緊啊!」王妃擦了擦眼角的淚,急忙來勸景騰王。盛夕月不是景騰王妃的親生女兒,她對她的感情也一般。雖然心裡並沒有因為盛夕月的死多麼痛苦,可是這眼淚還是要流的。
別說是景騰王妃需要抹眼淚,廳中景騰王的幾個兒子和女兒哪個不是痛哭不止。
師延煜目光掃過這些哀痛的人,心裡卻是明白不過都是做做樣子。這些人沒幾個是真的在意盛夕月的死活,除了景騰王,恐怕王妃和盛夕月的其他幾個兄弟、姐妹都沒有盛夕月身邊的幾個丫鬟難過。
當然了,師延煜也不難過。
「延煜,你說會不會是什麼人報複本王或者警告本王所以才殺了本王的月兒?」景騰王問。雖然他有很多兒子,但是在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上,他還是更喜歡問年紀並不算大的師延煜。師延煜想了想,才說:「如果是警告必然會留下隻言片語,而如今並沒有。至於報復嘛……那就更說不通了。王府中公子、郡主數量也不少。就算按照住處來說,夕月的住處也是最不容易下手的。倘若來者
真的是為了報復您,大可不必挑選最費事的夕月。」
景騰王皺著眉沉思起來。
廳中其他的幾位公子和郡主也都竊竊私語起來,尤其是幾位郡主面上都露出驚懼的神色來。家中突然來了賊子將她們的姐妹殺了,目前緣由不明,她們怎麼可能不害怕?
景騰王的長子盛少寧世子道:「父王,依我看,如今應該加緊守衛,多調一些侍衛來護府中女眷。」
景騰王點點頭,道:「你去辦吧。」
「如此說來,難道是夕月得罪了人?可是她一個閨閣女子又能得罪什麼人?」景騰王眉頭緊皺。
「王爺!」盛夕月跪伏在地上的一個侍女往前爬了兩步,「奴婢有事要稟!」
「你說。」
「昨天……昨天郡主殿下曾讓奴婢去張大夫那裡拿了一瓶魅魂散……」
「她要那東西幹什麼!」景騰王一下子站起來。下一刻他忽然想到昨天霍玄曾來過府上,而且還去了盛夕月的住處接肖家姑娘。景騰王是知道盛夕月對霍玄如何傾心的,他也曾因為這個事情訓斥過盛夕月。
「然後呢?葯可下了?」景騰王已經冷靜了下來,沉聲問道。「下、下在了霍將軍的茶里。可是……當時郡主沒能把霍將軍攔下來,霍將軍吃了茶以後就離開了王府……」婢女低聲稟告。她又將昨日的情景仔細敘述了一遍,無論是盛夕月還是霍玄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
作都仔細給敘述了一遍。
魅魂散魅人心智,可是一個不小心就會要人性命的毒。景騰王看向盛少寧,盛少寧也是眉頭緊皺。盛少寧看著躺在床上被白布覆身的妹妹,低聲說道:「難道真的是因為夕月給霍將軍下毒惹怒了霍將軍?按理說,依照霍將軍的狠辣手段,也能說得通。可是眼下
霍將軍不是正在與我們商議大事?他這個時候鬧了這麼一出,是想與咱們決裂?」
景騰王皺眉思索許久也想不通,他轉而問師延煜:「延煜,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舅,其實霍玄的存在太過危險。他日您真的登基為帝,他難保不會比現在手中權勢更甚,成為站在後方的掌權者。」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要除掉他?」
「不,」師延煜勾了一下嘴角,「讓陛下對他生疑,再讓他帶兵謀反。然後舅再坐收漁翁之利豈不是更好?」
「可如何讓陛下對他生疑?」師延煜嘴角帶著恭敬儒雅的笑,掩藏住心裡對景騰王蠢笨的一抹嫌惡。他笑道:「從古至今功高蓋主之臣,有幾個帝王不防之?再言,霍玄本來就有了反意。如今我們需要做的不過是提醒一下陛下,再將霍
玄的反意揭出罷了。」
「好!本王只好先下手為強!」
師延煜頓了一下,又說:「我這裡得到消息當初霍玄剿匪三年,最後拿了那般功績。而其實……袁金龍根本就沒有死。那些亂臣賊子也已經被他收入麾下,成為他私人的兵馬。」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一旁的盛少寧也是一臉震驚。
「沒錯,本來我也是不相信的。還是後來陪著夕月去南邊的時候偶遇了霍玄,得知霍玄將袁金龍之女袁蘭五悄悄送走,才順藤摸瓜查到這些事情……」師延煜細細說來。
景騰王一拍桌子,心中有了決斷:「很好!不用說別的,光是這一件事足夠將霍玄拉下來!」
幾個人聲音漸低,開始籌劃起來。
肖折釉回到房中,便斜躺在床上歇著。她的身上還有些疼。
「表姑娘,您睡了嗎?」絳葡兒探頭進來。
「進來。」
肖折釉當然沒有睡,她在等避子湯。
絳葡兒這才走進來稟告:「剛剛歸弦送來一碗葯膳粥,說是將軍交代的,說您昨夜淋了雨,怕您著涼,才送過來的。」
絳葡兒一邊說著,一邊將葯膳粥放在床頭的小几上,一碗葯膳粥,幾道簡單小菜,還有一碗苦澀粘稠的湯藥。
肖折釉端起那碗褐色的湯藥一口氣喝了。苦澀的湯藥沿著舌尖蔓延開,使得她整個人都開始發苦。
「表姑娘,您怎麼不先吃些東西再喝葯?」絳葡兒拿起湯匙攪了攪了葯膳粥,「不熱了,現在吃了吧?」
「不了,拿下去吧。我有些困,多睡一會兒,午膳、晚膳的時候也不用進來喊我了。你們也不用進來伺候了。」
絳葡兒看了眼肖折釉的臉色,急忙將東西收拾了拿出去。
肖折釉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床頂罩著的青色幔帳,浮現眼前的卻是祠堂里女兒的牌位。這些年已經好多了,頭幾年的時候她總是做噩夢,一次次夢見自己難產死去,一次次夢見自己的女兒夭折。
就像是纏在她心頭揮之不去的夢魘。
她輕輕地長嘆了一聲,沉沉睡去。
肖折釉交代了誰也不許進來吵她休息,綠果兒和絳葡兒自然不敢不聽話,兩個小丫鬟果真一直到晚上都沒進屋。漆漆臨睡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還想著今天在祠堂里把肖折釉氣哭了的事情。在她的印象里姐姐是很少哭很堅強的人。所以肖折釉這一哭,她直接懵了。當然了,漆漆並不知道肖折釉並不是被
她氣哭的。
漆漆一骨碌坐起來,穿上鞋子就跑進了肖折釉的房間。
「姐,你不生氣了成不成?我今天已經被陳嬤嬤打了十個手板,手都打腫了!你看我都這麼可憐了,就別不理我嘛!」漆漆站在肖折釉的床邊大聲說。
她說完了肖折釉也沒有什麼反應,漆漆心裡就有些不舒服。她都已經好聲好氣來道歉了……
「喂喂喂,你都睡一天了,起來啦……」漆漆不太高興地推了推肖折釉。
漆漆的動作頓了一下。
「姐?」漆漆急忙抬手覆在肖折釉的額頭,她被燙得匆忙收了手。
「來人!快去喊大夫!」
肖折釉哪裡是睡了一天,分明是發了燒,不知道什麼時候在睡眠中昏過去了。
霍玄得到消息的時候剛從密室里走出來,他站在勿卻居的庭院里,望著偏院的方向,問:「如何了?」
「雲大夫已經趕了過去。肖姑娘發了高燒,燒到昏過去,也不知道昏了多久,現在也還沒醒過來。」歸弦看了一眼霍玄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將軍要去看看嗎?」
霍玄抬眼,看向天際的半月,沉聲回自己的書房。
歸弦低著頭,不敢再多說。
霍玄回到書房,隨意拿了本來看。一張紙忽然從書卷中掉下來。霍玄彎腰將紙張撿起來,他看著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跡。
是肖折釉五年前抄的書。
那個時候他懷疑這個處處有著盛令瀾影子的小姑娘的底細,便仔細調查過她。霍玄翻開書卷,將這張紙和肖折釉的生辰八字仔細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