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雲大夫,我弟弟他怎麼樣了?」肖折釉急忙問。雖然她知道雲大夫醫術高超,可是她心裡還是擔憂。


  雲大夫眉宇之間郁色濃濃,說道:「表少爺是中了毒。」雲大夫的話就像是一道驚雷,讓肖折釉整個人都沒反應過來。居然是有人在害陶陶?而他們居然毫無所查!可怕的不是有敵人,而是敵人潛伏在暗處,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對方何時會出手駭人


  。


  肖折釉忽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她一定要把背後的人揪出來!


  沈禾儀下令把陶陶這段時間吃的用的東西都被仔細排查了一番,就連幾個丫鬟和小廝也都調查過。最後卻一無所獲。


  又過了三五日,肖折釉逐漸發現原本還下令徹查的沈禾儀態度明顯冷了下來,言辭之間似有躲閃。但除了調查下毒這件事,沈禾儀對肖折釉姐弟仍舊是上心的。


  肖折釉望著熟睡的陶陶,陷入沉思中。


  肖折釉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看來沈禾儀已經查到是誰下的毒,可是她沒有說出來,也不想現在將那個人揪出來。她不說,肖折釉自然也不夠身份去追問。


  若是以前,肖折釉恐怕還要懷疑一下沈禾儀性子軟,不願意得罪人。可自從親眼看見她掌摑孫姨娘時的氣勢,肖折釉對沈禾儀的了解又多了幾分。


  肖折釉相信沈禾儀不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恐怕是有別的緣由的。


  肖折釉決定自己去查。


  縱使她如今的身份卑微,就算知道是誰也無能為力,可肖折釉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早晚有一天會為陶陶出這一口氣。


  肖折釉為陶陶蓋好被子,出了屋尋綠果兒問話。


  「綠果兒,我隱約記得老太太曾挑了幾個霍家旁支的孩子打算過繼給霍將軍,你可知道都是哪些孩子?」肖折釉問。


  「奴婢知道一些,但是知道的不全。」綠果兒黑黑的眼珠子一轉,「但是奴婢可以去查,一定幫表姑娘把事情查清楚!」


  「好,你做事我是放心的。」肖折釉笑起來,「查清楚了,都有誰,誰提出來的,家裡是什麼情況,和霍家人又是什麼關係。通通查出來……」


  綠果兒使勁兒點了下頭,鄭重地說:「奴婢懂的!一定不會讓表姑娘失望!」


  肖折釉將手腕上的鐲子擼下,賞給了綠果兒。


  綠果兒連連推辭:「表姑娘,奴婢一定會盡心辦事兒的!這個太貴重了,奴婢不敢要!」


  「沒事兒,拿去吧。」肖折釉親自將鐲子戴在綠果兒的手腕上,「這個鐲子配你這身衣服還挺好看的。」


  綠果兒見肖折釉是真的賞給她了,高興的不得了。立刻就去查事情了。


  肖折釉想了想,回屋去又選了一個鐲子賞給了絳葡兒。這兩個小丫鬟性格不同,但是做事情都很盡心。肖折釉不能厚此薄彼,免得小丫鬟多心。


  又等了三五日,綠果兒把查到的消息細細稟告給肖折釉。


  綠果兒說完了好半天見肖折釉沒什麼反應,喊了她一聲:「表姑娘?」


  肖折釉將眼底的冷色藏起來,說:「辦得不錯,我讓你查的這件事情不許告訴任何人。」


  「奴婢都明白!一定不會對任何人說起!」綠果兒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證。


  她將盒子里的一對金鐲子遞給綠果兒。


  「您已經賞過奴婢了……」綠果兒望著金鐲子的目光亮晶晶的,可是仍舊推辭。


  「這是你應得的,拿去吧。」


  肖折釉揮了揮手,說:「下去罷。」


  「誒!」綠果兒見肖折釉的臉色不太好,也不敢多話。她將金鐲子藏在袖子里千恩萬謝地出了屋,又替肖折釉將房門關上。她捏了捏袖子,想到那一對粗粗的金鐲子,樂得合不攏嘴。


  綠果兒往前走的步子一頓,她想起剛剛肖折釉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怪怪的。好像……表姑娘身上竟帶了一種威壓。綠果兒搖搖頭,一定是她想錯了。她攥緊袖子,小跑著回屋藏鐲子。


  「姐姐……」陶陶從裡屋出來,揉了揉眼睛站在肖折釉面前。


  「陶陶還難受嗎?」肖折釉收起思緒,她起身蹲在陶陶面前,仔細將他睡覺壓亂的頭髮理順。


  陶陶搖了搖頭。


  肖折釉將他拉到一旁坐下,拿了梳子,一邊給他梳頭髮,一邊說:「陶陶,等病好了,咱們好好讀書好不好?」


  「好!」陶陶重重點頭。


  他轉過身,望著肖折釉,說:「姐,我、我聽說……因、因為我不、不夠好,霍家人說、說我……不合格,不、不……能做霍將軍的嗣子……」


  肖折釉剛想勸慰他,又把話咽了回去。肖折釉抿了下眉,動作輕柔地揉著陶陶的頭,問:「那咱們陶陶做更優秀的人好不好?」


  「讀、讀書嗎?」陶陶歪著頭,不解地問。


  「唔,」肖折釉笑了一下,「興許還有別的,可讀書是必不可少。所以咱們從讀書開始,一步一步來。好不好?」


  肖折釉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陶陶,你知道什麼是進士嗎?努力考個進士好不好?」


  陶陶咧著嘴角大大地笑起來,他拉著肖折釉的手,一字一頓地說:「陶陶給姐姐考個狀元回來!」


  陶陶的確不是太懂什麼進士。可是他知道讀書人中最厲害的是狀元。姐姐希望他讀書,那他就考個最好的狀元回來!

  他說得很慢,一字一停頓,竟是難得沒重複結巴。


  肖折釉欣慰地笑起來,慢慢將陶陶摟進懷裡,柔聲說:「好,咱們陶陶以後一定能考個狀元回來……」


  天色逐漸轉寒時,終於傳來霍玄的消息。卻並非好消息。當初同去的一員副將回到明定城,帶回霍玄剿匪中遇難的消息。


  消息傳到霍家,幾乎掀了霍家的天,一個個人心惶惶。


  肖折釉當時正在陪沈禾儀下棋,沈禾儀皺著眉讓稟告消息的小丫鬟重複了三遍。


  「我不相信。」沈禾儀言辭確確。她平靜地下完一盤棋,甚至贏了。可是她起身的時候,腳步虛浮完全站不穩。


  「當心!」肖折釉一直注視著她的情況,見她差點跌倒急忙扶住她。


  肖折釉握著沈禾儀的手,發覺她的手像冰一樣冷。


  「您不要擔心,將軍領兵作戰這麼多年何樣的兇險不曾見過?將軍之威名遠鎮諸國,區區匪盜又能奈將軍何?定是山高水遠消息堵塞。」肖折釉輕聲勸著她,也是在勸自己。


  沈禾儀望著遠方的天空,心裡空空的。她搖了搖頭,說:「我曾幾次差點失去他,那種失去的恐懼,你不懂。」


  肖折釉垂著眼睛沒有接話,她怎麼能不懂呢。


  她當然懂。


  好在小年前又傳回來霍玄平安的消息,霍玄還寄回了家書。沈禾儀讀完霍玄的家書,臉色才緩和過來。


  「平安就好。」幾個月的擔驚受怕后,沈禾儀終於露了笑臉。


  一旁的肖折釉笑著點點頭,輕聲重複:「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肖折釉懸了幾個月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她望著勿卻居的院門,好似看見霍玄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那裡,她的嘴角翹起一點弧度來。


  霍玄這一走就是三年。原本以為不過是不成氣候的匪流,卻沒有想到這群土匪暗中發展勢力,已壯大如此。若是別的將領便罷了,可這回朝廷乃是派霍玄剿匪。這一役居然拉鋸了三年,著實讓人吃驚。好在終於將這突然勢大的

  土匪幾乎盡數剿滅。


  霍玄要回明定城了。


  粉色的芙蓉樹下垂著一個鞦韆,肖折釉抱著啃啃坐在一大片芍藥花海中,一陣陣芍藥特有沁香隨著春末的微風飄來。使得她整個人心情都跟著變得美好起來。


  已經出了孝期的肖折釉換上一條水紅色的褶襇裙,明艷的色澤為她初綻的靨顏更添幾分皎皎之麗。


  十二歲,剛要開始綻放的年紀。延綿無盡頭的芍藥花海未能奪走她的半分耀耀光彩。


  肖折釉坐在千秋上,拍了一下啃啃的頭,笑著警告它:「不許亂動!」


  啃啃嗚咽一聲,不甘心地耷拉著頭,任由肖折釉給它扎小辮。


  「好看!」肖折釉拉著編好的小辮遞到啃啃面前逗它,「啃啃說好不好看呀?」


  「汪——」啃啃揮舞著小爪子抓了一下肖折釉的手,肖折釉笑著避開。


  肖折釉一手抱著啃啃,一手抓著藤蔓。一隻小巧的繡花鞋從水紅的褶襇裙里探出來,點了一下地面,鞦韆立刻高高盪起,將肖折釉的裙子拉出幾分繾綣。


  肖折釉閉上眼睛,聞著清風送來的芍藥芬芳,好似又回到了前世宮中無憂的歲月。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鞦韆盪在最高處的時候,啃啃忽然不安分地動起來。


  「啃啃,別亂動,小心摔著!」肖折釉急忙抱緊啃啃。


  向來乖巧的啃啃卻揮著小爪子拍了肖折釉兩下,掙扎著想要跳下去。肖折釉來不及多想,另外一隻抓著藤蔓的手去拉啃啃。緊接著,她驚呼一聲,抱著啃啃從高高盪起的鞦韆上摔下去。


  掉下去那一刻她後悔了,她的啃啃跳下去未必有事,她掉下去是一定會出事兒呀!


  好像胸口撞到個什麼堅硬的東西,腰間也被什麼東西禁錮了一瞬。肖折釉還來不及多想,雙腳已經落在了芍藥花枝間,踩折了一朵妖冶的紅芍。


  她腳步踉蹌了兩步穩住身子。


  「汪——」闖了禍的啃啃朝她吐著舌頭。


  「長高了。」耳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低沉、有力,而又帶著一層似有似無的笑意。


  肖折釉怔怔望著仍舊飄蕩著的鞦韆,一時之間沒有回頭。


  她緩了緩,才反應過來剛剛胸口碰到的是霍玄的胸膛,禁錮在她腰間的是霍玄寬大的手掌。她剛剛從盪在高處的鞦韆上落下來的時候,是被霍玄抱下來的?


  雖然不過是瞬息間,可是霍玄的胸膛那種碰撞時的禁錮感覺仍舊那麼熟悉。一下子,那些凌亂的、滾燙的記憶紛至沓來。


  肖折釉的雙頰染了一絲淺淺的紅暈。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啃啃已經搖著尾巴跳上霍玄的膝頭。霍玄蹲下來,看著啃啃身上十多個小辮子,低聲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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