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行役征人
赫然墜落在金剛塔的男人，模樣清秀身材高大，體型不算魁梧，但混元中迸發而出的元氣如海水般洶湧。
上師捂著脖頸上的傷口往後退了兩步，震驚道：“是你！”
來者不是他人，正是瘋子！
雨陽驚喜不已，撐起來顫顫巍巍的身體問道：“你怎麽回來了？”
握握有些發青的拳頭，瘋子冷聲道：“我覺得清心說的很對，這件事情畢竟是我牽扯出來的因，果沒必要讓公子一個人承受。況且我委實是放心不下公子。”
雨陽無奈的搖搖頭：“青長鳶呢？”
瘋子道：“已經安置好了，從今往後她便是我相依為命的妹妹了。”
頂不住身體傳來的傷痛，雨陽一屁股坐在地上：“你隻是為了安置青長鳶？”
瘋子搖搖頭：“公子不必擔心，我隻是折回看一眼您，等事情結束了，我還會走的。”
談到離別如何不會擔心？但瘋子一席話，卻是讓雨陽鬆了口氣：“我就說我氣運強大不會死吧？你還偏不信。”
瘋子笑笑：“公子竟然把我放進了氣運中的一部分，不過也罷，就當是這樣吧。”
話音閉落，瘋子冷冷盯著上師，受傷的後者本是千修境的武夫，不過全盛時期也不見得能和瘋子分庭抗禮，連牧豎樵蘇都對付不過的上師怎麽會是瘋子的對手？
如今又身負重傷，上師知道自己凶多吉少！
嘭！
瘋子將一名神人武夫的怒火展現的淋漓盡致，雙腳一跺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道與速度，答應雨花落要護住雨陽的承諾和自己突然離別的愧疚，全然凝聚於拳峰之上。
這一拳不會驚天地泣鬼神，但一拳將以全部元氣用來抵擋的上師打得胸腔肋骨盡斷，五髒六腑好像被攪爛一般，忍受不住疼痛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
甚至強悍的拳意將上師脖頸處無法縫補的傷口撕裂開來。
半邊身體染成一個血人！
已經是強弩之末的上師連站都站不起來，百般思考驀地想到扶酥仙子剛剛說的話，莫非自己真的要在陰溝裏翻了船？
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瘋子腳踩詭異步法一步一拳將渾身拳意散發的讓人心悸。
捂著脖頸處的傷口的上師突然怒喝一聲，瀕死之餘竭盡全力的咆哮不過是抒發心中憤懣的情感罷了。
不過換做他人隻怕僅為憤怒一吼，但站在戰場上來自天蠍府的可不僅僅是上師一人。
瘋子幾乎是剛剛邁出步法便趕忙停下，回首望去卻見黑金巨蠍長長的尾針如天穹神劍刺下，攜帶著無數的毒液，欲將雨陽洞穿。
上師哈哈大笑：“隻要殺了少年，杜柳芳便是我天蠍府的記名供奉，我為我兒創造了一個得天獨厚的條件啊，我就算是死了也無妨！”
情急之下，瘋子已經趕不回去。
黑金巨蠍體型不算龐大，並非以力量著稱，能讓其在異獸層次佇立的根本便是那讓千修境武夫也尤為忌憚的毒液。
清心和瘋子說過若是毒針插入他的體內，隻怕不出一個時辰便會全身潰爛而死。
那麽區區萬物境的雨陽又能如何？
眼看著毒針刺破周遭的空氣急速迫近，瘋子調動渾身元氣邁動步法上前阻攔。
不過百米而已，卻猶如千萬裏的天塹溝壑難以跨越。
就在毒針即將刺在無任何反抗之力的雨陽身上的時候，一條巨大黑白相間的蛇尾形成一道巨大的壁壘擋在少年麵前。
堅硬的鱗片反射著晃眼的光芒，如鋼鐵般堅硬用作守城一定是固若金湯。
阿曼跟著雨陽這麽長時間，雖然沒有得到和少年一般的裨益與霸道肉身，但它肉身不強橫如何配得上是雨陽的傍身妖獸？
但畢竟是三境妖獸，在麵對異獸的時候就像雨陽麵對千修境的上師那般無力。
毒陣還是刺破阿曼的鱗片將毒液灌輸進去。
百丈長的體型緩緩縮小，阿曼像是一根布條躺在少年懷中，蛇目圓睜，此刻卻半開半合，頗為無力。
就連吐出的蛇信也有些發紫難看，中毒已深。
黑金巨蠍再次抬起毒針，不過瘋子也沒有停下腳步，在黑金巨蠍還未落下毒針的瞬間一拳砸在它尾巴上，高翹而起的尾部被千修境武夫硬生生打一拳，當即折為兩半，倒掛半空。
瘋子再一拳想將黑金巨蠍的腦袋打碎，誰知道兩隻厚重的鉗子成了它最大的保護罩，瘋子隻一腳將其鉗子打成碎片。
“該死！”脫口而出的謾罵，致使瘋子抓住黑金巨蠍的爪子將其遠遠扔出去。
空曠下來周圍的地界，瘋子趕忙俯身詢問少年的狀態：“沒事吧公子？”
雨陽麵色蒼白，但還好沒有被致命的毒針刺入身體：“我沒事，隻不過……”
少年低頭看向阿曼，瘋子的目光隨即而至。
尺長阿曼倒在雨陽的懷中奄奄一息，肚皮輕微起伏，有氣無力。
雨陽從乾坤袋中拿出幹癟的仙元凝靈果，抿抿嘴道：“說不定這東西會有用。”
瘋子趕忙握住雨陽的手腕：“萬萬不可啊公子，一來仙元凝靈果沒有任何功效，我們這是要去近天帝國找龍泉滋潤。這時吃掉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等天材地寶？二來萬一這東西也沒有用該怎麽辦？”
雨陽想將“那該怎麽辦”脫口而出，卻聞瘋子冷聲道：“解鈴換需係鈴人，隻要宰了上師，不怕他不說黑金巨蠍的解藥在哪裏。”
“哈哈哈。”突然背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雨陽和瘋子回頭望去，赫然發現同樣奄奄一息的上師竟然站起身體。
他裂開傷口的脖頸仍是沒有回複，流出的鮮血由深紅化作黑紫。不但如此上師甚至麵色蒼白，毫無血色，有些陰間死屍的感覺。
雨陽眉頭一皺，輕聲道：“他竟然敢試毒。”
上師身旁，黑金巨蠍的毒針扔在地上，隱約有些毒液流出，將大地輕鬆腐蝕掉。
細細看去上師手臂上有一個極小的血洞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
上師也是豢養異獸之人，作為天蠍府執牛耳者這麽多年，和黑金巨蠍的配合也越來越默契。
畢竟是從邁上大道便一直相依為命的神人仙人，雖然上師沒有修煉雲家豢養異獸的古怪法門，但和黑金巨蠍之間還是有很大的契合程度的。
最為明顯的便是對別人來講觸之必死的黑金巨蠍的劇毒，若是深入上師體內，便是激活元氣的最佳良藥，說能讓其起死回生都不足為過。
當然起死回生這四個字分量還是太重了，上師達不到那個效果，但確確實實讓毒液入體之後，除了脖頸傷口無法恢複外，其他全都痊愈。
甚至上師借毒液的麻痹作用，讓自己可以短時間的忘卻疼痛。
瘋子眉頭微皺：“你想和我死拚？”
上師笑道：“為何不死拚？因為牧豎樵蘇的關係，我在天蠍府的威望已經很小了，牧豎樵蘇死了之後，雖然穩定下來了一些人的心思，但暗流湧動不可遏。這次殺了雨陽讓杜老前輩成為我天蠍府的記名供奉，便是恢複我威望的必要手段。”
瘋子道：“可你會死在這裏的。”
上師仰頭大笑：“哈哈哈，所以我才要和你死拚，所幸我未雨綢繆和杜老前輩私下定了一條關係，不管我是死是活隻要殺了雨陽，他都會做我天蠍府的幾名供奉，無論我死了以後天蠍府的執牛耳者是誰。”
“而我出門之前，早早將天蠍府執牛耳者之位傳給了我兒子，也算是他老爹我幫他打下基業，以杜老前輩坐鎮的天蠍府，沒人敢質疑我兒的聲望。”
瘋子冷冷一笑：“你倒是有心思。”
上師啐了一口痰：“你們兩人必死無疑！有蠍毒加持的我，力敵千修萬境！”
上師並不是在說大話，從接受蠍毒後的第一步邁出便能看出來，一腳踩得山嶽崩塌，引動天崩地坼的劇烈聲響。
瘋子沒有退縮，迎上上師。
兩名千修境的武夫對峙，便能引得山崩海嘯，短時間兩人已經交手了不下百次，次次引發的元氣波動，震得這方小天地搖搖欲墜，沒有金剛牢獄加持，險些崩潰。
而慢慢的，瘋子也感覺到上師有蠍毒加持的霸道了，確實如他所說可以力敵千修萬境。
無論是在速度、力量還是反應上，都更勝一籌。
早些時候在村子茶水漢子便指出過瘋子的短板，雖然速度很快的，但是在對付比自己優勢還要有優勢的存在，難以突破桎梏。
況且瘋子雖然有萬金震元功加持，但和自身拳意有些不相匹配，如果不在速度上壓製住對手，萬金震元功的霸道無法心領神會，最後交手難免掣肘。
在有蠍毒加持情況下的上師，剛好應了茶水漢子所說的瘋子的短板。
在速度上拚命壓製這位敷上麵皮的中年男子，不單單如此力度更是讓人咂舌，雨點般的攻勢打出還有近乎山嶽壓製的重重力道。
再一拳交匯，瘋子便被打的倒飛出去。
深深鉗在大地中，像是與大地融為一體的存在。
上師朗聲大笑：“這就是能打敗牧豎樵蘇的本事嗎？你還是抽出半仙兵吧，不然你們兩個真的會死在這裏的。”
瘋子從大坑中站起，擦去嘴角鮮血，摸摸有些破損的麵皮，心想打完這場架還得再換一張了。
雨陽輕聲道：“不要管，和他繼續打。無論勝負，這場生死搏殺最後會是你贏。”
瘋子有些詫異的看著雨陽，少年伸出手點了點自己的脖頸，瘋子眼睛一轉，當即會意，笑道：“我知道了公子。”
再次邁動步法，一步接近三十丈，和最初傳授雨陽的截龍步截然不同，速度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
上師笑道：“不自量力。”
在有蠍毒的加持下，上師不單單在速度和力量上有了極大提升，還讓他麻痹血肉骨骼，暫時忘卻了痛處。
神人武夫之間的交手，那是拳拳到肉，尤其是同境界的對峙，相同的力度一拳落下不打的渾身生疼？雖然戰鬥時雙方都不會露出痛苦之色，但那傷及血肉骨骼和神經的痛處，總會讓自己的動作有所遲緩。
而感覺不到痛處的上師，出手便毫無顧忌，像是一個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的殺戮機器，打得瘋子隻能退守不可進攻！
不過，便是這樣，才鑄就了上師的死。
瘋子突然抓住機會，猛然一掌從側麵拍出，啪的一聲脆響，打了上師一個耳光。
千修境武夫的力度霸道，而瘋子的竟然霸道到一巴掌將上師的腦袋拍飛出去！
骨碌骨碌滾落在地，像是被人丟棄的皮球。
“怎麽回事！”
落在地上的腦袋，竟然還有力氣說話，瘋子也不覺得詭異，蹲在上師腦袋旁說道：“虧你也敢頂著傷口和我打，你知不知你每出一拳，脖頸處的傷口就會開裂一分？”
玉七星短匕造成的傷勢，以萬物境催動，凝聚千年的大道氣運，就算是千修境也無法修補。
上師以蠍毒麻痹自己的痛處，但傷口還是傷口，用力過度就要崩開，最後隻能被瘋子一巴掌打掉頭顱。
“我也真是奇怪，你好歹是一名千修境的武夫，怎麽會不知道自己傷勢無法愈合的事情呢？”瘋子問道：“還是說你明知自己傷勢無法愈合，想拚著沒死之前將我殺掉？”
上師沒有說話，亦說不出話。
趁他還有最後一口氣，瘋子問道：“蠍毒怎麽治愈？”
上師臨死之前，嘴角微微上揚一下，最後眼睛閉合，再也張不開嘴了。
瘋子一怒之下，一腳踩碎上師的腦袋。
腦袋爆成血霧之後，他的身體竟然還在出拳邁出步法，真是讓人驚歎。
瘋子回到少年身邊，歉然道：“對不住公子，沒有問出來。”
雨陽始終不苟言笑恬淡的表情，好像充斥著有些不悅，他撫摸著阿曼的腦袋，沒有說話。
突然阿曼掙紮了兩下，從少年懷中掠出，虛弱的去到黑金巨蠍身邊，使出最後一口元氣將自己的體型放大百倍。
雨陽和瘋子對視一眼，後者心領神會，當即掠出將黑金巨蠍的腦袋砸碎。
阿曼咆哮一聲，張開大口將比自己體型還要大上幾分的黑金巨蠍一口吞下，連帶毒的尾針都沒有放過。吞噬之後，阿曼痛苦的躺在地上扭轉身體，拚了命的消化黑金巨蠍，慢慢的阿曼體型越來越小，鼓脹的肚子也越來越小，最後化作尋常模樣。
不過閉上眼睛躺在地上。
雨陽在瘋子的攙扶下將阿曼抱起，後者不再活潑的纏繞到手臂上。
少年搖搖頭：“倒是沒想到會是阿曼。”
瘋子問道：“它沒事吧公子？”
雨陽搖搖頭，特別找出來一個乾坤袋放進去：“阿曼還有生命跡象，而且在逐漸變強。我覺得它知道自己中了蠍毒，唯獨將黑金巨蠍吃掉才能痊愈。”
瘋子抿抿嘴沒有說話，隻能往這個方麵去想，畢竟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好的消息了。
雨陽走過去，將扶酥仙子也給殺掉，以絕後患，然後問道瘋子：“結束了，接下來你打算去哪裏？”
瘋子道：“我半路返回，便是為了看看公子的狀況，確實有些不堪。好在老奴還有些本事，接下來老奴便要離開公子很長一段時間了。”
雨陽看向瘋子。
後者笑笑：“算了吧公子，這件事情你知道了反而不好。”
說話期間，瘋子將臉上的臉皮扯下，換了一張一模一樣的新的。
雨陽沒好氣的笑道：“準備的還挺齊全，你若是被發現了怎麽辦？”
瘋子搖搖頭：“不會被發現的，公子可千萬別忘了我是一名千修境的武夫。這般實力不說在近天帝國橫行霸道，起碼想做什麽很少有人能幹預。”
雨陽點點頭：“確實如此。對了，你要走了，我可沒什麽能送你的，不過你真的需要的話，我可以親自為你買一壇子酒。”
瘋子詫異的看了雨陽一眼，而後哈哈大笑：“若是公子願意和我對飲一杯的話，我倒是很滿足。”
雨陽不知何時拿出來一壇子酒，給瘋子和自己都倒了一碗。
少年無言，已經將裝滿烈酒的碗舉了起來。
瘋子欣慰一笑。
兩人相顧無言，碰杯飲下，一切盡在不言中。
“烈酒的味道如何？”
“不怎麽樣，以後再也不喝了。不過哪天你回來的話，我可以勉為其難的再和你喝一碗。”
之後，瘋子就離開了。
那一天，近天帝國征戰沙場的軍隊多了一個勇猛匹夫，據說是一個為了妹妹能吃上一口熱飯，才從軍而來的。
那一天，繪卷八人多了一個行役征人，據說境界沒有任何改變，但同境中，好像鮮有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