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是我的誰?
雨陽將因果絲線纏在自己手臂上,往大墳墓的中心走去。
大墳墓麵積極為寬廣,當初站在亂葬崗遙望中心方向,是一片的荒蕪,如今即便處於偏中心的地帶,遙望過去仍是一片未知的景色。
大墳墓究竟有多大?能夠將所有仙家勢力的弟子埋葬於此,還不占三成的麵積,足以證明地域遼闊。
說占據雲家三分之一的麵積都不足為過。
慢慢往前走,周遭的景象開始改變,相比於秦昊所居住的荒蕪一片僅有墓碑和小土包,變成偶爾立起一兩棵樹木。
還有不少剛剛砍倒的樹樁,想必秦昊便是來此取木材製作棺材的。
清心從剛開始的忌憚怯懦變成了期待,越來越多的鳥獸蟲魚競相奔走,潺潺的流水聲,悅耳的鳥鳴,竟然是一副歡快的景象。
哪裏和墳墓掛上勾?
雨陽手腕上纏著因果絲線,清心不再緊緊攥著少年衣袖,而是偶爾跑到草地裏追趕蝴蝶,偶爾蹲在小溪邊看尾尾鯉魚。
亦或者舉起兩個小樹枝悄悄接近樹木,隻為看一眼趴在樹枝上偷吃鬆果的小鬆鼠。
這般地界,果然是一處美景。
難怪每個人都想葬在雲家大墳墓中心,說此處乃是一處世外桃源都不足為過。
清心身體擺出十字,像個稻草人筆直的站在草地裏,眼睛上翻看著落在腦袋上的小鳥,想笑又怕驚走這些鳥兒。
雨陽沒有打擾小丫頭的興致,坐在一旁任她玩耍。
清心如銀鈴般的笑聲,大步流星跑到雨陽身邊:“公子,那隻鬆鼠的尾巴有這麽長、魚兒有這麽大、蝴蝶的翅膀比身體還大,好好玩。”
小丫頭不停比劃著長度興奮的和雨陽介紹。
少年隻是笑著點頭。
清心道:“這裏的動物好像都不怕人似的,在落日城碰到的小鳥小魚,一見到我就嗖的一下跑走了,我都來不及摸摸它們小腦袋。”
雨陽道:“落日城的動物見多了人的凶狠,自然不敢接近,這裏四下無人,又難得的清淨,你長得這麽可愛,它們自然喜歡。”
清心嘿嘿一笑:“多謝公子,大墳墓還真是奇怪,外麵是亂葬崗,裏麵卻這般美景。”
雨陽摩挲著下巴直視前方:“雲家大墳墓,為雲家長老所建,我本不相信,不過見了裏麵才知道,這裏依山傍水,是個好去處,人魂歸天際之後,肉體能與自然作伴,和這些鳥獸蟲魚為伴,也是一件快事。”
雨陽突然笑道:“說不定這些小鳥小魚都是雲家長老的轉世,以神人仙人的身份活了一輩子,累都快累死了,死後化作小鳥小魚,倒是快活。”
少年本來想嚇一嚇最怕妖魔鬼怪的清心的,誰知道她雙手捧著一隻鳥兒,撅起嘴來道:“人家才不信公子
哩,這麽可愛的小鳥小魚怎麽會是那些妖魔鬼怪?”
雨陽笑笑沒有說話。
兩人休息一陣,繼續往前走去。
路上時不時看到些聳立的墓碑,倒是不覺得奇怪,雲家大墳墓中有墓碑怎麽能是怪事呢?
走上前去,看到墓碑上刻字,寫得都是雲家第幾代長老,亦或者雲家第幾任家主的名字,少年更不覺得奇怪了。
他開始越來越期盼,大墳墓的中心到底是誰了。
“少年,別往前走了。”撚著因果絲線繼續往前走的雨陽突然聽到一陣聲響。
回頭看去,一座墓碑上坐著一個淡藍色的身影,頭戴鬥笠,嘴叼小草,雙臂抱胸大腿翹在二腿上,很是囂張。
雨陽對其作揖行禮:“見過老前輩。”
那鬥笠漢子冷哼一聲:“倒是個懂禮數的家夥,但不論如何,你都不能往前走了。那裏是雲家大墳墓的禁地。”
雨陽看向墓碑,上麵寫著“雲家第三十二代英烈雲蕭長之墓”:“為何如此前輩?”
雲蕭長道:“說不讓你過去就不讓你過去,哪兒那麽多廢話。快掉頭離開,不然你們兩人就來陰曹地府陪我。”
清心抓住雨陽的衣服,怯生生的躲在身後,看著淡藍色的身影,總覺得可怕無比。
清心的雙眼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在雨陽看來雲蕭長隻不過是一個淡藍色的身影,亡魂狀態,但清心卻能看到雲蕭長死前的模樣等各種因果。
而神人仙人隻要不是壽終正寢,會怎麽死?死相是多殘忍?不言而喻。
難怪清心會害怕這些鬼魂。
雨陽抬起手臂:“前輩,大墳墓中心有何人所在,他和我有因果牽連,我要去一探究竟。”
雲蕭長看看雨陽手臂上的因果絲線,淩空一劃,因果絲線赫然斷:“現在沒有了,安心離去吧。”
少年手腕不放,遠處仍有因果絲線牽連過來,重新纏繞在手腕上。
雲蕭長眉頭一皺:“你是誰?”
雨陽道:“青葉鎮無名村莊的少年雨陽。”
雲蕭長搖搖頭:“尋常村莊的少年能有你這般境界?萬物,神人武夫……還是仙人法術,竟然還有牢獄在身?!”
雨陽皺眉道:“前輩能看到?”
雲蕭長點頭道:“自然能看到,人類行走塵世間的肉皮囊,遮擋住魂魄的模樣,而神人仙人未躋身魂魄,皆以雙目觀天下,肉眼能看到多少東西?不過隻要你死掉,僅剩魂魄,便能看到他人魂魄最幹淨的樣子,你很厲害,不像是尋常村莊的少年。”
“那丫頭就更別說了,能溝通天地大道的飛劍,能觀人的雙眼,你們兩個來此有什麽目的?”
雨陽仍是豎起手腕:“大墳墓中心地帶,有和我因果牽連的人,我要去看看到
底是誰。”
雲蕭長笑道:“嗬嗬,巧了,我被葬在此處,被要求不管是誰都不能接近大墳墓中心,少年郎,識相的話還是快些離去吧,你也別想能偷偷摸摸去別處接近大墳墓,這四周有千餘名魂魄守衛,密不透風。”
雨陽眉頭一皺:“千餘名雲家魂魄守衛,隻為了守護一個凡人?他到底是誰?”
雲蕭長從墓碑上跳下,雙手自然垂下,右手多了一把刀:“誰問,誰死。”
雨陽毫不退步:“你也是雲家一代英烈,為雲家做了不知道多少事,死後卻還要守護他人魂魄安寧,莫非是雲家曆史上名聲顯赫的家主?”
回答雨陽的,隻有一道刀光。
魂魄所斬,仍有鋒芒。
銳利的刀光切開周遭空氣,銀白色的光芒咄咄逼人,周遭草木被整齊的切割,直逼少年眉心。
雨陽大喝一聲,雷錘高舉過頭頂,麵對寒芒逼人的刀光轟然砸下,將其砸了個粉碎。
雲蕭長哦了一聲:“雷錘,你莫非是個鐵匠?還要打造出雷錘來?”
雨陽沒有回應,舉著雷錘,元氣在不斷消耗,好在周遭萬物數量不少,能幫少年恢複丁點。
雲蕭長搖搖頭:“不論如何,你不能再邁進一步。”
雲蕭長橫起長刀,雙手持刀柄橫於麵前:“一劍開天!”
話音碧落,天地被無數的刀光包裹,正所謂刀光劍影,彌漫在林間,無數樹木花草被削去,巨石印下道道裂痕,清心大驚失色,雨陽麵前有不止千道的刀光逼來,像是絞肉機,觸之必死!
吼!
阿曼一聲咆哮,化作百丈長的巨蟒,橫起肉身,將刀光全部印在自己身上,以天雷加持黑白色的鱗片,千餘道刀光不過是留下道道不足掛齒的刀痕而已。
阿曼嘶鳴一聲,口中噴吐出雷光,水缸粗細的雷漿噴湧而出,將大地犁出一道長長的焦黑痕跡。
雲蕭長後退三步,收刀歸鞘,左手空握,赫然一柄淡藍色的長劍抓在手心。
銀白色的天雷奔襲而來,雲蕭長一劍破空,從雷漿中心刺出,直逼阿曼眉心。
雨陽腳掌一跺高高躍起,一腳踩在阿曼肉身上做第一墊步,瞬間走出黑風衣步衣角境,在雲蕭長長劍達至阿曼麵前的時候雙手合十,硬生生接下他的長劍。
與此同時混元一動,玉七星短匕飛掠而出,朝雲蕭長脖頸上淩空一劃。
終是感覺到威脅,雲蕭長不顧長劍,腳跺虛空將玉七星短匕抹在脖子上的傷勢躲去,如青鬆站立在墓碑上。
雨陽雙手未鬆,但夾在雙手的淡藍色長劍消失,在雲蕭長腰間重新浮現,便是一把刀劍錯。
“少年郎果然有些本事,三境妖獸傍身,肉身、神術、法寶皆精通一二,我若還有人類的臭皮囊
保護調動天地元氣,倒是能和你一戰,不過我現在隻是個魂魄。”雲蕭長有些可惜的說道。
雨陽伸出手來:“繼續來吧前輩,既然要阻我,就別收手。”
雲蕭長搖搖頭:“阻不了了,萬物境的臭小子還有一隻三境妖獸傍身,雷錘,法寶數不勝數,我打不過。我畢竟隻是一個亡魂,不至於和你拚的魂飛魄散。”
雨陽放下雙手,手臂一揮,阿曼重新纏繞在手臂上:“這麽說前輩願意放我過去了?”
雲蕭長搖搖頭:“我們所有人都守在此處,便是為了不讓人打擾大墳墓中心之人的清淨。”
雨陽點點頭:“那就對了前輩,你我各有職責,衝突了,便隻能以最簡單的辦法解決了。”
重新握拳,弑神之拳。
雲蕭長搖搖頭:“最簡單的辦法不是以拳頭來解決,不如坐下來,我跟你說一說大墳墓中心到底是誰,你滿意了就離開,如何?”
清心拉拉雨陽袖子,少年回頭看了小丫頭一眼。
雨陽道:“大墳墓中心到底是誰?”
雲蕭長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大墳墓中心是誰,我到底守在這裏做什麽,連我都不知道。”
雨陽眉頭一皺:“前輩莫不是在戲耍我?”
雲蕭長笑著搖頭:“並非如此,我和你說道說道吧,那年我不過是剛剛葬在大墳墓,這依山傍水的世外桃源能讓人魂魄安寧,越到中心越是如此,我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大墳墓,也知道一直空著的中心地帶若不是身份顯赫之人不能長眠。”
“但萬事總有例外,那天我就坐在墓碑上遙望天邊,卻見東邊一道流光急墜而下。所有人都亂了,還未趕到中心去看,雲家便召集所有人來此。”
“你知道最後結果是什麽嗎?好像是一場大戰之後,我們所有為雲家做過功勳的神人仙人,全都撤離大墳墓的中心,守在四周。”
“那天我看到雲家家主帶著所有雲家長老和後背在一個個墓碑前叩首道歉,說要挪動祖宗墳墓,和我們相談之後我們都沒有拒絕,乖乖的挪出了大墳墓中心地點。”
“原因很簡單,那急墜而下的流光要在大墳墓中心位置要一塊方圓十裏不能有人的地界,這便是要求。雲家自然不會答應,家主和幾位長老便出手,結果被那人一手破之,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抬不起頭,但那人留了雲家所有人一條命,說隻想要一個墳墓而已。”
“雲家最終妥協。也是知道這些,我們才答應下來,雲家畢竟是我們自己的家,有實力強橫的人不為難隻是要一個墓地而已,相比雲家被滅太過不值一提。所以之後哪怕讓我們所有雲家先烈守著雲家大墳墓中心,我們也沒有異議。”
雨陽道:“所以中心是誰你也不
知道?”
雲蕭長點點頭:“不知道,反正和一個沒人能觸動的大能有關,我勸你不要扯上關係,雖然不知道你們有什麽因果,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會被追究責任的,你就不一定了。”
雨陽問道:“這段時間是不是經常有一個黑風衣男子入大墳墓中心?”
雲蕭長想了想點頭道:“確實,他和中心那人有莫大的關係,祭拜一下不是什麽怪事吧?”
雨陽點點頭:“那位黑風衣男子便是當初和雲家索要一處墓地的人嗎?”
雲蕭長搖搖頭:“靈魂的感知是很敏銳的,我能感覺得到當初那人和黑風衣男子不同,不是一個人,不過氣息有些相似罷了。”
雲蕭長頓了一下,仔細打量雨陽,恍然大悟:“難怪你和他也有因果,你們的氣息也很相似。”
雨陽笑道:“那是肯定,那位前輩教我拳法步法,還幫我淬煉肉身,什麽都教給了我,如何不像?”
雲蕭長搖搖頭,但沒說話。
雨陽抱拳道:“多謝前輩告知,那大墳墓中心我是去定了,希望前輩不要阻攔。”
坐在墓碑上的雲蕭長無奈的歎口氣:“我能怎麽辦?莫非被你打的魂飛魄散?你去吧,我也攔不住你。”
雨陽拉著清心的手,一同走向大墳墓的中心。
路很長,有五裏遠。
慢慢的天都開始黑了,清心有些困意,少年沒有急於一時,和她一同找出空地休息。
深夜清心趴在少年腿上呼呼大睡,雨陽不知為何睡不著覺。
聞耳畔蟲鳴,觀天穹繁星。
百感交集。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雨陽吸食完晨曦初露的元氣,連早飯都沒有吃,就匆匆趕往大墳墓的中心。
因果絲線越來越近,終於少年看到截然不同的景象。
麵前是一條潺潺流水的小溪,溪水清澈魚兒皆若空遊無所依,清心光著小腳丫踩在冰冰涼涼的小溪中,歡快的玩鬧。
雨陽默不作聲走在後麵。
走過小溪是一個小山坡,坡上種植許多的花草樹木,比雲家先烈埋葬之地更盛。
沒有亂糟糟的感覺,很是清淨,梧桐、鬆柏、紅楓、楊柳各種樹木整齊的排列,牡丹、月季、野菊各種芬芳花草。
它們簇擁的中心便是一個小小的土包,豎著一個墓碑。
昭示有人安睡於此。
少年走到墓碑前,發現有不少的供食和燒過的香的痕跡,黑風衣男子來此祭拜過。
清心笑嘻嘻的采摘一朵花碰到少年身邊:“公子,這朵花好漂亮啊,你看你看。”
清心啞然,沒有回應的少年眼角帶淚,撲通一聲跪倒在墓碑前方。
少年痛哭。
清心望去,隻見墓碑上雕刻著十個大字。
雨花落愛妻陽馨兒之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