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負重前行
待奚榮離開一炷香後,瘋子才吐出一口氣。
他坐在少年身邊,抿抿嘴道:“公子……”
雨陽喝上口茶,放下水杯的時候才回應道:“怎麽,想問我為什麽不接受奚榮?”
瘋子道:“我知道公子生性多疑,不隨便相信外人,尤其是莫名其妙便要和秦家為敵這般饋贈,但那奚榮的話我覺得有七分可信度,不像是假話。”
雨陽道:“我很相信奚榮,他一身拳意和我父親多少有些相似,他絕對不會說假話。”
聞言,瘋子不解的問道:“既然如此,公子為何還要拒絕奚榮?”
雨陽摩挲著杯子,靜靜盯著杯中不起絲毫漣漪的茶水:“是啊,為什麽呢。”
瘋子疑惑不解,輕輕喊了句:“公子?”
雨陽衝他笑了笑。
瘋子一拍額頭:“公子,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麽想的,但奚榮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
雨陽給瘋子倒了杯茶:“何以見得?”
無心顧轄茶水,瘋子撐起身體,緊張萬分:“奚榮說的很明白,神霄山的規矩大差不差便是年輕十人進入之後需要一名實力強橫的神人仙人傍身,秦落肯定會帶一名千修武夫,說不定還要手持一件半仙兵。”
雨陽插嘴道:“而你已經實力跌落,就是有七品蓮台恢複,進入神霄山的那天實力最強不過太虛,即便有一件半仙兵,對方在同樣手持半仙兵的情況下,很難取勝。”
瘋子一拍大腿:“公子既然如此明白,為何還要拒絕奚榮?”
雨陽輕輕喝茶。
瘋子急不可耐:“公子,現在不是談什麽仁義道德的時候,我知道公子心善,落花穀想幫公子,公子卻怕被殃及池魚。奚榮想幫公子,公子還在顧忌陽家被牽連?那奚榮說的明明白白,會和陽家撇清關係的。公子無需擔心啊,現在最重要的便是公子的性命。”
雨陽欲說還休,微微一笑繼續喝茶:“這些事情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瘋子委實被雨陽氣的不行:“公子怕那奚榮和秦家扯上關係之後僅憑一己之力最終難免落得不好的下場?我知道委托一名陌生人不對,但公子現在要為自己的性命為主啊。”
“況且那奚榮和我一樣,都是因為令尊才來保護公子的,雖然我和奚榮隻是第二次見麵,並未有太深的交際,但我很清楚若是因為令尊的關係,奚榮就是拚上性命也會護住公子的。不能拒絕啊,握碎玉牌吧。”
將玉牌放在桌子上,雨陽輕輕搖頭。
瘋子長長歎出口氣,起身在桌子旁來回渡步。
雨陽視而不見,自顧自的喝茶。
一動一靜,分的很是明白。
但雨陽越冷靜,瘋子越焦躁。反而瘋子越焦躁,雨陽卻越冷靜。
瘋子委實是
忍受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問道:“公子,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現在找到令尊的身份乃是落日城上任城主,公子莫非就心安覺得死了也無妨?可令尊身份還是撲朔迷離,連奚榮都不知道,況且令尊現在身在何處,在哪裏留有因果都是一個迷,公子不能就此心安放棄啊。”
“況且那照片上還有令慈,公子就不想知道她到底是誰,身在何處?”
雨陽微微動容,放下茶杯,回憶著照片上的三人一景:“這些事情我有打算的,你不用著急。”
瘋子沒好氣的點頭道:“好,公子聰明伶俐,知道了神霄山的規矩之後便能想出對敵之策,不妨告訴老奴要我做什麽,就算是豁出性命,老奴也會護住公子的。”
雨陽搖搖頭:“你什麽都不用做,屆時入神霄山,我會一個人去的,也會一個人安安全全回來的,有可能的話,秦落也得死在我手下。”
瘋子臉色煞白:“公子你不是被嚇傻了吧?對方可是有一名千修武夫傍身,外加一件半仙兵的。公子孑然一身?”
雨陽點頭:“孑然一身,當然還有阿曼。”
瘋子眼睛一轉,道:“公子莫非是想再用一次薄冰,引發一次大寒流?”
雨陽將薄冰從乾坤袋中拿出,輕輕放在桌子上。
瘋子一眼觀之,便知道自己猜錯了,薄冰不再有元氣流淌,之前磅礴如海,卻因為一次大寒流消失殆盡:“那公子是想如何退敵?”
雨陽隻字不提。
瘋子幹脆便吐出一口氣:“公子,不可莽撞啊,現在唯有奚榮才能護住公子。”
雨陽收起薄冰,搖了搖頭:“奚榮也沒必要,我就一個人即可。”
瘋子再想問什麽的時候,雨陽已經起身獨自回到洛龍客棧了。
隻留下瘋子一人感慨,說雨陽是不是已經瘋了。
少年回到洛龍客棧,走入自己的房間安安靜靜坐下,阿曼探頭出來望著少年,雨陽摩挲著它的腦袋:“瘋子不知道,莫非你也不知道嗎阿曼?這些天你我始終呆在一塊,所見所聞都是一樣的,有什麽異樣,你應該最清楚吧。”
阿曼點點頭,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個小木盒內。
雨陽點點頭:“便是它了。”
這個小木盒,乃是城主府年輕十人尋求機緣之後,落日城年輕一輩給雨陽寄來的信,有同性的想和雨陽交個朋友,亦或者切磋一下。有年長一些的大能想讓雨陽來自家宗門,亦或者拜自己為師。
有異性的想和雨陽交好,做一對神仙道侶,有年老一些的為其推薦自家閨女,說的天花亂墜,談出了各種條件。
雨陽自然一個都沒答應,但少年卻認認真真一封封信看了一遍。
其中有一封信,字數最少,少年卻看得次數最
多。
那封信沒有寄信人,唯有收信人,從何處寄來沒人知道,好像是憑空出現在木盒當中的。
信上隻簡簡單單寫了四個字,少年便知,此次神霄山之行,什麽都不用擔心了,如此才會拒絕奚榮,打算孑然一身入神霄山。
要說少年心思縝密,一封信和一名千修境的武夫相比較,肯定是後者更實在可信一些,但少年卻更相信一封信,四個字。
理由如何,少年不曾和瘋子說,因為若是說出口了,瘋子肯定會再三勸阻,甚至還說雨陽已經失心瘋了。
還不如就此死在心中,帶入神霄山。
……
正值夏季,但落花穀外的那條大江,卻被凍結成冰,天空甚至飄下了鵝毛大雪。
江中,唯獨幾座漁船殘骸停泊,亦或者說被凍在江麵。
大寒流,讓落日城所有神人仙人忌憚的存在,莫名其妙的出現,凍住了這條大江,有人說或許百年江麵都不會解凍,但他錯了。這江麵,隻怕萬年之後,仍是如此。
但無論百年還是萬年,大寒流凍住的江水始終在警戒外人,切莫來犯。
哪怕沒有言語,也心照不宣,落日城鮮有人敢接近這條凍江。
不過萬事必有例外,此刻倒有一人踩著厚厚的冰麵緩緩而行,大雪紛飛的天氣,溫度極低。
男子上身卻隻穿一件黑風衣,大帽蓋住雙眼僅露出一隻鼻子一個嘴巴和唏噓的胡茬子。
他裸露著胸膛小腹,手中提著一壇酒,自顧自的喝著,時不時開懷大笑。
男子走到江中,望向被凍結起來的漁船,連連稱讚:“四弟真是好本事,十多名神人仙人都圍殺不了。不過三弟也是好本事就是了。果然功法還是落後了啊,神術如此方便,我若是能多做幾個薄冰送給老四,豈不是不用跑這一趟?遠在中洲之地便能護老四平安。”
黑風衣男子喝了口酒咂咂嘴:“不過也罷,反正落日城這邊是必來的。”
因為她,也因為它。
黑風衣男子看向西方,向那邊敬了碗酒,而後又看向東北方,攥了攥拳頭:“沒想到啊。”
黑風衣男子冷哼一聲,走入落花穀。
落花穀如今正值冬季,其實和凍江沒什麽差別,鵝毛大雪白雪皚皚,隻是落花穀沒有江水,少了一望無際的冰川罷了。
黑風衣男子往落花穀深處走去,沿途有不知多少落花穀弟子見這邋遢男子。
眾人皆喚出法寶和神通,將其團團圍住。
黑風衣男子坐在雪地中,環視周遭神人仙人,無奈的搖搖頭:“無意冒犯,隻是想見你們穀主一麵,有些事情要告知。”
周遭神人仙人哪個願意相信?個個如臨大敵。
“都退下。”突然傳來一聲輕喝,懷穀負手而立,緩緩
走出。
眾弟子見懷穀擺擺手,便一個個行禮退下,漫天大雪,楓樹林下,兩名男子四目相視。
當然懷穀看不到黑風衣男子的眼睛就是了。
“閣下是何人,來我落花穀有何要事?”懷穀聲音輕柔,因為他知道來者實力極為強橫,非一穀之人可敵,但來者故意內斂殺意,沒有絲毫出手的意圖。
這才讓懷穀心生敬意和詫異,隻身前來詢問。
黑風衣男子提起酒壇:“最近手頭拮據,沒錢買酒,偏偏酒蟲作祟,在肚子裏翻江倒海,折磨的我夜夜難眠,聽聞落花穀有美酒,不知可借一壇?”
懷穀點點頭:“閣下前來求酒,落花穀自然不會怠慢,但此酒並非仙釀,隻怕不合閣下胃口。若是閣下願意,落花穀倒是可以贈送些許銀子。”
黑風衣男子笑笑:“算了算了,隻要是落花穀的酒就行了,好喝不好喝無所謂的。”
懷穀點點頭:“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不過閣下並非單純是為求酒而來吧?”
黑風衣男子嘴角笑容不變,喝了口酒:“穀主看起來憂心忡忡的,是為何事?”
懷穀簡單說道:“家事。”
黑風衣男子“奧”了一聲:“是不是在擔心自家閨女?就要去神霄山了,落日城傳出諸多消息,說神霄山上一些可怕之物,年輕十人入神霄山需一名強者跟隨。落花穀雖然有諸多強者,但穀主更希望自己能護自家閨女吧?”
懷穀皺眉:“閣下到底有何打算?”
黑風衣男子搖搖頭:“不過你現在卻在意另外一人的安危,無法自己保護親女兒。本想讓內人護女,但又怕在神霄山當麵惹了秦家,導致一家三口被留下,是也不是?”
懷穀大吃一驚,他此刻麵容憔悴,確實如黑風衣男子所說。
神霄山規矩雖然還未公布,但已經傳出風聲,八九不離十。
懷穀自然想護住姚玲,但又怕雨陽沒人傍身,便又想去護住雨陽。
可自家閨女怎麽辦?和姚千目談過為了雨陽可以付出整個落花穀,但前提是護住姚玲的安危。
若是隻身讓姚千目護住姚玲,自己護住雨陽,去了神霄山還不是被秦家盯上?
懷穀道:“閣下是何人?為何會了解這些事情?”
黑風衣男子笑笑:“我不是什麽天資聰慧之輩,但這麽簡單的事情多少推衍一下也能明白,沒想到穀主如此英雄,能為素不相識的年輕一人,糾結如此之多。”
懷穀歎了口氣:“投桃報李而已,受他人之恩惠,如何就此別過?”
黑風衣男子朗聲大笑:“好,既然如此,我就替穀主分憂就是了,穀主送我一壇酒,我便要讓穀主安心,投桃報李咱也來試試。”
懷穀大喜過望:“閣下願意護小
女入神霄山?”
黑風衣男子差點噴出一口酒:“自家人,自家護。”
懷穀詫異不已,但隨即恍然,眉頭一皺,有些為難。
黑風衣男子道:“穀主不必為難,你想親力親為投桃報李,大可不必。隻要有這份心即可,況且穀主護住自家小女,反倒安全,不僅護住自身,還護住了落花穀。”
懷穀道:“我不怕和秦家為敵。”
黑風衣男子點點頭:“我說的不是秦家,穀主可知道那神霄山上到底出現了什麽東西?”
懷穀搖搖頭:“神霄山上有強大禁製,乃是當年八祖匯聚而成的元氣,此次想入神霄山,還得依靠落日城各方大能強行撕開禁製才能進入。在此之前,沒人能進入神霄山,也不會有人知道裏麵到底有什麽東西。”
懷穀突然沉默,吃驚的望著黑風衣男子:“閣下莫非已經去過神霄山一趟了?”
黑風衣難道半躺在地上喝了口酒:“沒意思便上山玩玩,看到了些有意思的東西罷了。”
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那神霄山被當做是培養年輕十人的最後一處地方,想以偶然出現的不知名異寶強化年輕一輩,但我說明白了吧,神霄山上有機緣,但和令千金沒有半點關係,況且那東西在山巔之處,非常危險。”
懷穀靜靜聆聽,沒有插嘴。
黑風衣男子嘴角下沉,咂咂嘴好像在回味酒香:“從西洲那邊跑來的東西,不是你們落日城和近天帝國能染指的,所以穀主還是一人護住令千金,在山腳下徘徊吧。切莫去那山巔,屆時便是落花穀的覆滅。所謂區區秦家,也難以掀起太大風浪。”
懷穀有些詫異,天下很大,他深知自己所居之地乃是大陸以東,甚至還是東洲的最小一片土地,近天帝國管轄的領土。
而在近天帝國之外還有天荒古國,天荒古國隔著一條巨大海洋,還有中洲之地,中洲再往西去便是最為神秘的西洲。
而西洲有什麽東西,距離最遠的東洲沒人知道。
隻知道很可怕,乃是讓中洲各方強大宗門勢力共同出手抵禦才勉強不從西洲衝出禍害天下的存在。
懷穀不禁咽了口氣。
黑風衣男子說道:“不需要這麽害怕,如今在神霄山上的東西,實力孱弱,就是穀主一手之能,也能將其剿滅。隻是怕穀主和他沾染上因果罷了,所以才不想讓穀主這般英雄好漢和令千金深入冒險。”
懷穀將手從後背拿出,衝黑風衣男子抱了一拳:“多謝閣下。”
黑風衣男子擺擺手:“無需感謝我,善人自有善報。另外,有空閑的話可以離開近天帝國去外麵看看,世界很大。東洲之地也就你們近天帝國被全天下瞞住了實情,什麽都不知道,別以為今天的安穩日子
是永久的,神人仙人的身份,可不是用來玩的。”
“說是在看到你們近天帝國自己玩的這麽開心,我都想一個個把你們給殺了,那麽多人為你們負重前行,你們反而不知。”
“算了算了,和你們說這麽多作甚?”
懷穀笑笑:“敢問閣下究竟何人?”
黑風衣男子起身:“你隻要出去走走,哪怕跨過那條大海去天荒古國,將我外貌描述一下就知道我的身份。多出去看看,切莫故步自封。”
懷穀道:“閣下教訓的是。”
黑風衣男子衝他揚了揚酒壇,抬頭喝了一口,而後口子朝下,沒有流出一滴酒水。
懷穀會意,急忙喚人抬來幾壇子酒送給黑風衣男子。
後者揭開泥封聞了聞,嘴角微微上揚:“味道還不錯,不過一壇就夠了。”
說罷拿起一壇酒倒入自己酒壇中,揚長離去。
走到半路黑風衣男子突然停住腳步:“其實你不出去看看也好,畢竟太亂,你這樣的好心人,便該留在近天帝國,不然話這裏太肮髒,沒有一塊淨土。”
懷穀抱拳行禮。
黑風衣男子擺擺手,離開了落花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