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是非對錯
粗糙漢子眉頭一皺,下一秒,似乎想到什麽突然笑出來:“我還說今天你怎麽心不在蔫的,原來是看上了一個小白臉,怎麽?不想在她麵前丟了麵子?你這臭妮子真是有趣。”
方玉福臉紅的低下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粗糙漢子朗聲大笑:“小白臉,你是如何看上這臭妮子的?我勸你還是算了吧,這臭妮子最知道忘恩負義,而且一身都不幹淨,就是一個泥種而已,和她那個黑炭似的弟弟一般,都是個醃臢貨色。”
雨陽冷冷道:“和什麽人沒關係,關鍵是你吵到我吃飯了。”
粗糙漢子收回拳來,笑嘻嘻的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這裏和公子賠禮道歉了,還望公子既往不咎。”
說話的時候,從乾坤袋中拿出一些碎銀子,伸手遞給雨陽。
粗糙漢子見少年沒接,臉色便怒下來:“臭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真當大爺我不敢把你怎麽樣?隻是想看看你被這忘恩負義的臭妮子騙了之後,再回想起來幫她擋下我這一拳之後,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雨陽沒有說話,粗糙漢子將碎銀子扔到少年腳下,囂張跋扈的說道:“你現在識趣的就給大爺我撿起來,不然的話……”
哢哢。
雨陽伸出腳,將一地的碎銀子給踩成碎片。
雨陽道:“我說過,無關緊要,就是你聲音太大,吵到我吃飯了。”
粗糙大漢出拳往少年臉上招呼:“我今天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我就……”
嘭!
還未說完,雨陽轟出一拳,將粗糙漢子的手臂骨給打斷,後者當即斷掉一隻手臂,身形倒飛出去。
粗糙漢子驀地想起來:“手臂縈魚,你是那年輕十人之列的雨陽。”
方玉福和小黑頭大吃一驚,望著這個風度翩翩的少年,年輕十人的名字,早就傳遍了整個落日城。
但是那些真正的家族勢力大佬,才見過年輕十人的真麵目,當然一些勢力小的,見過十人,但除了一些在落日城如雷貫耳的類似秦落等人能夠叫得上名字之外,其他幾名類似於雨陽、阮年勇和泰元青這三匹黑馬,根本配不上名字。
其他一些尋常落日城居民,隻知道年輕十人的名字,對於他們的樣貌特征,絲毫不知。
倒是有些人聽聞被人口口相傳,知道年輕十人中有幾名的外貌特征。
而談到雨陽,別人最多說起的便是他手臂縈魚,一條有黑白色鱗片相間的三境妖獸。
粗糙漢子再生不出一丁點的怒色,捂著斷掉的手臂,拿出神人仙人元氣強行撐著,趕忙跑出客棧。
不過他離開客棧的瞬間,回頭笑望了眼少年,說道:“你可千萬別喜歡上方玉福這個臭妮子。”
雨陽微微攥拳,粗糙漢子和其
他二人嚇得趕忙逃竄。
方玉福起身,緩緩走到雨陽身邊,衝少年施了個萬福:“多謝公子出手相救,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為報,若公子願意的話……”
雨陽伸出手來,堵住方玉福的嘴:“打住,不願意。”
方玉福並不失落。
小黑頭從櫃台下鑽出來,吃驚的跑到雨陽身邊,細細打量這個年輕人:“你真是那年輕十人的雨陽?”
雨陽點了點頭。
小黑頭咽了一口氣:“果然是真正的神人仙人,氣度不凡,我往後也要成為像公子這般的神人仙人。不知公子有沒有什麽修行之法可以交給我?”
雨陽從乾坤袋裏拿出一株藥材,遞給小黑頭。
後者仔細打量,隻覺得不凡:“莫非這是什麽蘊藏大道元氣的寶貝,吃下之後就能舉霞飛升,成為那呼風喚雨的神人仙人?”
雨陽冷冷道:“不過是尋常的草藥,你被那粗糙漢子踢了幾腳,身體不太行了吧。吃下它多少能補一補。”
小黑頭有些失落,但想了想,重新眉開眼笑,捧著那株天材地寶便離開了。
方玉福回望小黑頭興奮的樣子,不自覺的笑笑。
雨陽夾一口菜問道:“你和那人好像很熟的樣子?”
方玉福嬌軀一顫,神色頹然:“之前洛龍客棧不過是個尋常的客棧,很是殘破,多虧那位大爺多多關顧店鋪,才能走到今天。”
雨陽沒有說話,示意方玉福繼續說下去。
少女會意,繼續說道:“這家店鋪乃是我們一家四口湊錢蓋起來的,父母雙親在後廚做飯,偶爾會來前邊照顧,這些年我和弟弟經常接客,熟悉起來便不需要爹娘照顧了,他們便一直在後廚做飯,前麵的客人便由我和弟弟來招待。”
“不過開始的時候,生意極為慘淡,多虧這位大爺照顧。”
說到這裏,方玉福委屈的看了看少年。
雨陽道:“他說你爹吊著一口氣,那是為何?”
方玉福歎了口氣:“我爹前些年不知為何患上了一種怪病,時不時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便無法工作了,一直躺在床上,也是那段時間,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生意,變得重新慘淡起來。”
“好在那位大爺是一名神人仙人,不單幫我們照顧客棧的生意,還教我爹一門吐納功法,我爹這才慢慢有些好轉。客棧這些年的生意,也慢慢好了起來。”
雨陽放下筷子,望著方玉福:“那粗糙漢子為何如此照顧你們?莫非是有什麽恩情?”
方玉福泫然欲泣,突然哭了出來:“無任何交集,隻是那位大爺手頭有些錢財,又恰逢看我有些姿色,便……開始我不願意,不過後來委實是沒有辦法,那位大爺幫我們支付的銀子,於他來講可能是九牛一毛,
但對我們來講,那是很多很多的錢。我沒有辦法。”
雨陽恍然,那名粗糙漢子應該是一名運氣不錯的山澤野修,乾坤袋裏有些錢財。
確實如方玉福所說,對那粗糙漢子來講不值一提的幾塊銀子,對方玉福來講便是很多很多錢了。
就像少年在村子裏一般,見到一塊銀子那便是一年的錢財啊,但放到現在,一塊銀子不過是腰纏萬貫的一枚銅錢罷了。
這家洛龍客棧規模不大,但讓一名運氣不菲的神人仙人資助,輕而易舉。
雨陽道:“那我趕走了他,會不會對你們的生意有些影響?”
方玉福眼睛一轉,沒有說話,隻是輕抿嘴唇,不斷抽泣。
雨陽無奈從乾坤袋裏拿出來幾塊銀子放到桌子上。
方玉福大驚失色,急忙說道:“公子,使不得!公子能救我於水火之中,小女子感謝您的大恩大德,怎能收下這些銀子?”
雨陽道:“便是當我多付了一些房租,多要了幾頓飯菜吧。”
方玉福道了聲謝,收下銀子,放入自己兜裏。
之前的難過之色一掃而空:“公子還有沒有什麽需要,小女子這便去準備。”
雨陽擦幹淨嘴,搖了搖頭:“不需要了,這幾天還麻煩你送飯上樓吧。”
方玉福施了個萬福:“都是小女子應該的。”
雨陽緩緩走上二樓打開房門,背對木門,手上阿曼一掃尾巴便將房門關上,整個客棧一片死寂。
方玉福掩飾不住笑意,快步走到櫃台那邊,找了個背光的地方,細數銀子。
小黑頭探出腦袋來,見姐姐掩飾不住的喜色,無奈的歎了口氣:“姐姐,公子怎麽說也是救了我們一命的,再收他錢財,是不是不好。”
方玉福將銀子藏起來,和小黑頭一般歎了口氣:“姐姐也沒辦法啊,可是客棧最近生意慘淡,總要維持生計吧?”
小黑頭撓撓頭:“可是姐姐,我總覺得這樣做不妥。”
方玉福道:“我也知道這樣做不好,可畢竟是那位公子送我的,你也聽出來了,那位公子可是落日城年輕十人的雨陽,兜裏的銀子多的數不勝數,這幾塊銀子在你看來能維持好久的生計,可是對那為公子來講,興許還買不到一株寶貝的腿腳。”
突然,方玉福想起來了什麽說道:“小黑頭,那位公子送給你的草藥,應該也是不菲之物,不如拿出去賣了吧。”
小黑頭大吃一驚:“姐,你這嗜錢如命的性格,什麽時候才能改一改?”
方玉福點了一下小黑頭的腦袋:“那你說爹的病怎麽辦?”
小黑頭嘟囔道:“爹的病依那一個吐納之法早就沒事了,用不了錢的。”
結果被方玉福聽到,狠狠揪了揪他的耳朵。
小黑頭疼的
齜牙咧嘴,待方玉福鬆手之後,一個人捧著草藥跑的遠遠的。
他遠遠望著方玉福低下頭眉開眼笑,細數那幾塊銀子,少女模樣不錯,就是這般照顧銀子的樣子,有些癡迷,有些可怕。
仙家所謂的走火入魔,是不是就是這樣?
小黑頭突然想起來,其實自家姐姐以前不是這樣的,是個很乖巧,很善良的女孩。
什麽時候開始變得?便是那天早上和粗糙漢子從房間裏走出來,捧著銀子買到自己喜歡的衣服和食物之後便開始變了,變得不像自己的姐姐,於爹娘的話都開始不聽,越來越奇怪。
開始小黑頭還沒有在意,但越來越覺得姐姐奇怪。
後來那粗糙漢子便更多的照顧當初隻有幾張桌子的客棧,帶的人越來越多,慢慢的客棧越來越大,姐姐也越變越怪。
她現在隻要能看到錢,好像對誰都不在乎了。
就像之前還對那位公子有些愛慕之色,現在眼中隻有手中的銀子,或許心中也在想著那位公子乾坤袋裏的銀子吧。
小黑頭歎了口氣,張開手心看著手中的草藥,無奈的搖搖頭。
雨陽走回房間之後,看到瘋子還在床上躺著,少年走到桌子旁坐下,問道:“你不吃飯嗎?”
瘋子坐起身來搖搖頭:“沒胃口。”
雨陽點點頭沒有說話。
瘋子幾步走到桌子旁,坐在少年對麵:“公子,我委實有件事情想不明白,可以問問你嗎?”
雨陽點頭:“你說吧。”
瘋子撓了撓頭,組織下語言,說道:“我知道公子心善,於心不忍,見那方玉福被那粗糙漢子威脅,便出手相助,公子之前也說了,令尊讓公子一路上多管不平事,所以我並不問公子為何非要救那方玉福。”
“但拋開這些,公子真的需要給那方玉福幾兩銀子嗎?確實幾塊銀子而已,對公子這個身懷十萬兩銀子,多少算是富家子弟的神人仙人來講不太算錢,但畢竟是自家財產,若是見人可憐就送出幾塊,那豈不是亂了套了?散財童子當不得啊。”
雨陽點點頭:“我知道,不過碰到他人應該不會給,但方玉福,給了便是給了。”
瘋子疑惑不解,思索一陣而後恍然:“莫非公子是同情那方玉福的父親?”
雨陽沒有說話。
當做是默認了。
瘋子點點頭:“若是這樣的話便就算了,老奴就不再多說。不過我還想問公子一個問題。”
雨陽望著瘋子,靜候下文。
後者一隻腳踩在椅子上,撐起半邊身體,湊近雨陽:“公子從紅林鎮離開之後,入了柳若依的局後,我發現公子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碰到什麽事情都喜歡糾結一個對錯,看人做事,是對是錯。剛剛在樓下也是分辨那粗糙
漢子做的是非對錯,才選擇是否出手的吧?”
雨陽嘴角突然揚了起來:“確實有這麽一說,我也不知道為何現在就喜歡糾結對錯,怎麽?莫非這也錯了?”
瘋子搖搖頭:“不錯,不錯。令尊讓公子多管不平事,那麽就要看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分辨的出對錯,才能知道是不是不平事,才能去管。老奴隻是覺得很有意思罷了,現在公子能否說說,一路上碰到的事情,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雨陽沒好氣的望著瘋子,顯然不想說。
瘋子咂了咂嘴,笑容玩味。
少年隻得說道:“在紅林鎮的時候我也說了,沒有什麽對錯之分,隻是立場問題而已。你說什麽是對錯?我也說不明白,但一路上在我看來,衛家家主衛庸為了衛家不招惹上秦家將我趕出去,對他來講便是對。秦家想要吞並整個落日城,對別人來講是錯,但對自己來講是對。誰不願意自家勢力越來越大?”
“而秦啟青等人被我殺掉,對他們來講便是錯,畢竟我一個泥坯子,想在落日城苟活,礙了眼如何是對?殺掉我才是對的。但對我來講,秦啟青也好,秦塵韋也罷,乃至秦落、秦家,想要殺我,便都是錯。沒有真正的是非對錯。”
瘋子朗聲大笑:“公子沒想到會經常糾結這種問題,有趣,有趣。”
雨陽翻開書本,衝一杯茶水,靜靜看書喝茶。
瘋子勸道:“不過我覺得啊,公子切莫經常思考這些問題,這是基於對自己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牽扯自身因果而扯出的對錯之分。若是一些對自己很重要的人牽扯對錯,公子可就分辨不出來了。”
雨陽望向瘋子:“何出此言?”
瘋子笑道:“講個最簡單的道理,公子覺得我是對還是錯?就對公子來講。”
雨陽點點頭:“肯定是對,幫我喂拳,護我一路,如何有錯?對於我來講,你便是對的。就這麽簡單。”
瘋子道:“是了,但假如有一天,我不顧一切都要殺了公子,到時候是對是錯?”
雨陽愣了一下:“為什麽?”
瘋子笑著搖了搖頭:“你看,我和公子相識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對於此事你便如此猶豫,若是換做別人,顛覆了公子的所有認知,你又該如何判斷?就比如,令尊。”
雨陽突然瞪大眼睛:“什麽意思?”
瘋子放下踩在椅子上的腳,起身走到床邊,躺下去:“對公子來講,令尊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沒有錯,可如果哪一天公子發現令尊其實和認識的完全不同,尤其是成為了一個公子最厭惡的人,那公子該如何判斷?是對是錯?對公子有害又有利,是對是錯?”
雨陽默然道:“不會的,爹不會的。他和我認識的一模一樣。”
瘋子躺在床上晃著腳:“那就是說公子很了解令尊了?那為什麽完全不知道令尊究竟是何人,為什麽要離開,去了哪裏?”
雨陽目光冰冷:“特地扯出來這些,你是想說什麽?”
瘋子一掃笑意,嚴肅的坐起身來:“公子,神人仙人不管本事多大,畢竟存在七情六欲和一顆心。公子如此糾結是非對錯,便是在時時刻刻問心。是一件好事,能錘煉自己的心智。但也是一件壞事,就好像我說的那般,公子現在經常糾結對錯,若是有一天真的發現令尊和所念的根本不同,屆時肯定沒辦法分辨出來是非對錯。”
“屆時心智崩潰,容易入魔,最後會和瓊玉門腳下那座村莊的婦人一般,成為一個冥魔的。這便是走火入魔了。”
雨陽背後有些汗水。
瘋子說道:“真正的神人仙人,都會拋開七情六欲,不為塵世的問題所困擾,活得很是自在,所以不會心魔入體成為冥魔。公子還是一名凡人,和我一樣,切不可多糾結是非對錯這種事情,對萬事保持一顆平常心,不然有一天走火入魔的話,換做別人糾結公子對錯?是殺還是放掉?那時候可沒人思考這個,隻要公子入魔,便是天下的敵人。”
雨陽靜靜看書,沒有去考慮瘋子所說的是非對錯,滿腦子都是尺元境中水龍峰上那名老者的話。
另外,還在心中告訴自己,爹怎麽可能是錯的?
若爹是錯的,怎麽會藏起來一身修為和自己生活在破落村莊十多年?如何會安排瘋子保護自己?如何會留下這麽多的機緣?
他怎麽會是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