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吞噬

  雨陽撓撓頭，總覺得這個名字不好，便讓瘋子又說了幾個。


  但越說越是不堪。


  最後連什麽“小蟲”、“大黑”、“長條”都說了出來，雨陽隻能選了阿曼，決定暫時就這麽叫它了。


  問到魚王同不同意的時候，後者縮了縮腦袋。


  瘋子瞪了它一眼，魚王這才微微點頭。


  就是阿曼了。


  雨陽和瘋子去鋪子和幾人打過招呼，便回村子去了。


  兩人站在池塘邊上，看著那平靜的水麵。雨陽微閉雙目，靜靜等待。


  瘋子死盯著池麵，偶爾還扔出去一塊石頭，濺起陣陣漣漪，那塊石頭，平靜沉底。


  瘋子搖搖頭道：“公子，恕我眼拙，委實看不出來這池水是一份怎樣的機緣。”


  雨陽睜開眼睛，往前走了一步，腳下鬆軟的泥土掉落兩塊，沉入池水當中。


  少年說道：“我也是昨日才發現的，這池水非常有意思，能夠吞噬元氣。”


  瘋子眉頭一皺，蹲在池塘邊伸出一根指頭放入冰涼的池水當中，確實如雨陽所說，有一股力量，正在不斷從瘋子混元中抽走元氣匯入到池水當中，使它更加清純幹淨。


  不過力量太弱，再加上瘋子乃是千修境的，吞噬不了多少元氣。


  瘋子抽回手來：“確實，不過還真奇怪，莫非是天道的鬼斧神工，或者是百年難一見的神秘地域？”


  雨陽說道：“我覺得沒那麽複雜，這應該是一方牢獄。”


  瘋子驚醒，恍然大悟。


  他是一名武夫，元氣以功法遊走於全身經脈，以達到修煉成神的效果。而當今天下，覺醒神術的仙人數不勝數，他多少與其交過手，也知道神術的神奇之處在哪裏，無非是以上天恩賜打開的經脈遊走元氣，再結合天道讓元氣外露，顯現成型，和功法殊途同歸，隻是一個外露於表，一個內斂於體。


  剛剛入手觸碰池水，瘋子感覺到一股吞噬之力，同樣也知道這吞噬之力的來源，便是它不斷的渴望元氣，充溢自身，擴散到池水四周。


  和尋常神人仙人交手，感覺到的元氣行走於經脈一模一樣。


  三者殊途同歸。


  若瘋子真的碰到過以牢獄為手段的修神者，定會瞬間恍然。


  問題就在他從未碰到過，好在千修境的知識眼光都很充足，經過雨陽提醒，便瞬間明白。


  這方池水受到天道元氣充溢，或者說得到了一份機緣，隱藏在天道元氣中的牢獄，與自身重合，便成了一方牢獄。


  於八祖之牢祖開創的不世牢獄之一！


  瘋子空咽一口氣：“公子是如何看出來的？”


  雨陽笑笑，摸了摸胸膛，元氣一動，那個十字烙印便浮現出來：“因為我發現這池水的運轉和功法神術很相似，另外，和我爹留給


  我的十字烙印更是相似。三者殊途同歸，再加上一些推衍，便能明白，它是一方牢獄。”


  瘋子瞪大眼睛看著那個十字烙印，說道：“莫非令尊留給公子的這個十字烙印，其實也是一方牢獄？”


  雨陽點點頭：“我也是前段時間才知道的。”


  雨陽繼續說道：“也是如此，我才知道這方池水的秘密，同樣也知道如何才能取走這份機緣，這方牢獄沒有他人口中說的那麽厲害，我知道原因所在，便是常年封閉，便如幹枯的河床，早已經龜裂，它需要甘霖，而其他的牢獄，便是甘霖。以我為契機，取出其他牢獄，方能喚醒這十字烙印。”


  雨陽喚出一道雷電劈打在池水上。


  那條雷電，竟是出乎意料的無法消失，一端連在雨陽手心，一端連在池水中央，形成一條回路。


  緊接著，池水不斷通過那道雷電匯入雨陽體內，少年胸膛的十字烙印，邊緣逐漸呈現出一個黑色的光圈，越來越多的池水匯入，光圈的顏色就越來越明顯。


  阿曼纏繞在雨陽手臂上，見少年反過來吞吃池水吃驚不已，張開大口正要吞噬一些元氣，卻被瘋子一把抓過：“你還是不要打擾的好，不要以為我不知你在想什麽，瞞得住公子，你可瞞不住我。話說回來，最近想吃魚肉了。”


  阿曼乖乖的趴在瘋子手臂上，不敢出聲。


  越來越多的池水匯入，周遭樹葉簌簌飄落，飛沙走石、狂風四起。


  雨陽衣衫單手背後，單手握雷，衣衫被吹的獵獵作響，不斷吸食池水，它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逐漸見底。


  當最後一滴池水被吸食幹淨，雨陽手中銀雷自然消失。


  少年收回手來，長長吐出一口氣，隻見胸腔圍在十字烙印上的黑色圓圈穩定住了，再也不會消失。


  雨陽憑心意一動，十字烙印沒入胸膛，再沒有蹤跡。再一念起，十字烙印便緩緩浮出，連帶著那個黑色圓圈。


  瘋子哈哈大笑，突然朝雨陽遞出一拳，以陰陽境的實力。


  雨陽微微一笑，出拳招架。


  “公子，我生平還從未嚐試過牢獄的對手，我今日便借機會，以陰陽境的修為試試牢獄，公子切不可讓我失望啊。”瘋子拳風淩厲，腳下走出不同的步法，步步緊逼，迫使雨陽連連後退。


  少年隻手一揮，阿曼便從瘋子懷中竄出，重新纏繞在少年手臂上。


  他大笑一聲：“自然不會！”


  語畢的瞬間，十字烙印連同黑色圓環飄到雨陽的腳底下，在瞬間變大，半徑有十丈之寬。


  牢獄，便是囚禁天地的牢獄，當年牢祖創造出來，最大的作用便是在八祖齊滅邪神的時候，將邪神囚禁在牢獄當中，即便奄奄一息也無法遠遁，再加上每一方牢獄都

  有不同的效果和特殊的用處，在當年那場神鬼共憤的戰鬥中，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如今所有牢獄散在天下，類似雨陽胸膛的十字烙印，已經被歲月衝刷，幹渴祈求甘霖。


  但還有不少牢獄仍舊生機勃勃，煥發著元氣，讓神鬼共懼。


  牢獄使出，隻要是在範圍之內，便要受其特性的影響。


  類似於雨陽這方牢獄，乃是汲取了池水的吞噬之力，自然而然也化作了吞噬之能。


  瘋子一拳拳打出，雨陽一拳拳招架。


  一方陰陽、一方混元。


  按道理來講很快便能見出分曉。


  可瘋子卻覺得越來越力不從心，於黑色光圈中和雨陽交手，開分出陰陽的混元，元氣像是被打開了一個大洞，不斷外泄，源源不斷的補充到腳下黑色光圈當中。


  反觀雨陽，出拳不猛，但是力度越來越大，身下黑色十字光圈從瘋子那邊汲取元氣補充到自己身上，越發有力。


  若是外人看來，好像瘋子才是那個較弱的混元境，雨陽反倒是陰陽境。


  嘭！

  瘋子打出崩龍拳，第十步落下後，積蓄了所有的力量，一拳轟出，勢頭剛猛。


  雨陽往後一撤，右手化掌，輕輕鬆鬆擋下瘋子的拳頭。


  瘋子滿身是汗，氣喘籲籲。


  雨陽氣定神閑，麵帶微笑。


  瘋子笑道：“這牢獄不愧是牢祖創造，端的是厲害。這一方吞噬之力，真是讓我越來越力不從心。”


  雨陽撤走牢獄，汲取而來的元氣登時煙消雲散，他笑了笑：“不過也有不少的弊端啊。”


  牢獄畢竟是牢獄，三大修行之術的其中之一，還是要元氣來補充的。


  而且這等元氣的消耗，哪怕是神術也比不上，和瘋子戰鬥了十分鍾，就已經感覺幹枯了許多，若不是雨陽每天吸食晨曦初露的元氣，恐怕早早敗下陣來。


  瘋子咧嘴笑笑：“是有不好的地方，這牢獄吞噬之力強大，但隻能吞噬氣力，讓一般武夫力不從心。想必是牢祖年輕時被武夫給打怕了，才創造出來。若是換做一名仙人神術，隻怕招架不住了。”


  雨陽點點頭。


  仙人法術和神人武夫不同，後者要近身殺敵，前者卻可在千裏之外取人首級。


  這牢獄隻能吞噬武夫氣力，還不算最大的軟肋。


  最大的不足，在於隻要脫離牢獄的範圍，在強大的牢獄都會成為一個白白消耗元氣的空殼。


  雨陽緩緩吐出一口氣，和瘋子一同回家，一邊走一邊說：“不過我既然還是一名武夫，就不怕這個，若是碰到同為武夫，便能施展牢獄，多一分勝算。若是碰到仙人神術的話……我的雷電應該也不弱。”


  瘋子咂咂嘴，雙手背後和雨陽並肩而行：“另外，這牢獄對元氣的抽調


  也不弱，公子切記，若是碰到了陰陽境，憑借武夫肉身搭配上牢獄還能一戰。若是碰到萬物境，就別再用牢獄了，反倒不美。三大修行之法，都有各自的益處，公子於功法、神術、牢獄都有，若是能運用自如，自然是好，若是不能的話，不免掣肘。”


  雨陽道：“多謝提醒，我會考慮的。”


  “嘿嘿。”瘋子笑笑：“千萬別對我言謝，我可受不太住。”


  ……


  晚上等到鋪子關門的時候，雨陽把所有人都給叫了過來，親自下廚做了頓好吃的，當然沒有魚肉。


  而後在飯桌上，談起了去落日城的事。


  說完之後，王燕最先開口：“公子，讓我跟著去吧，女子心細，好多公子太過繁忙沒有考慮到的事情，我可以幫你分憂。”


  雨陽不置可否，看了眼小沐。


  小姑娘年紀還小，不太明白雨陽為何要走，隻是一想到多少有些熟悉的人要離開，難免傷心，連吃飯的心情也沒了，泫然欲泣。


  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學王燕那樣求少年帶著自己也去。


  雨陽道：“這次我隻帶一個人走，一來鋪子這邊的生意還要照應，二來落日城太過複雜，多一人多一分危險。”


  聞言，王燕失落的低下頭，雨陽的弦外之音，便是說隻在茶水漢子和瘋子之間選一個。


  茶水漢子自然也聽的出來，便說道：“公子不如帶我去呢？路上有個照應，還能幫助公子盯著修行一事。”


  瘋子沒有說話，雨陽已經和他談過了。


  少年沉默著，一邊吃飯一邊思考著。


  最後，少年決定帶走的人是瘋子。


  聞言，王燕、小沐、茶水漢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失落，小沐和王燕兩人委屈多些，但沒辦法多說什麽。茶水漢子倒是性子直爽，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求什麽，隻希望這個瘋子能照顧好公子吧。”


  瘋子瞪了他一眼。


  茶水漢子笑笑：“知道你做得到，跟你開玩笑呢。”


  瘋子無奈的搖搖頭：“狗尾巴草也會開玩笑，真是的……”


  茶水漢子沒有回應。


  雨陽道：“我們兩個去落日城，鋪子這邊和她們兩個的安危就都靠你了。”


  茶水漢子點點頭：“公子你就放一萬個心吧。”


  小沐突然看向雨陽：“雨陽哥哥，你去落日城，不影響偶爾回來鋪子一趟吧？”


  雨陽啞然。


  之所以去個落日城要如此大張旗鼓，主要原因在於落日城、落日城，說起來是一個城，其實有一個國度那麽大了。


  落日城畢竟是當年八祖齊滅邪神的地方，傳承悠久，不知道有多少城主更替，一年年勢力越來越大，涵蓋的範圍也越來越大，現在近天帝國內生出的王朝和國度，一些還不如落日城大

  。


  它距離青葉鎮也不近，就是乘坐馬車，最少三天三夜的時間，途中路過的村莊鄉鎮多的數不勝數。一次去，便要好多天時間，想回來可以，但需要耗費的時間精力太多，沒有必要。


  但少年還是拍拍小沐的腦袋：“沒問題，我有時間的話便會回來看看你們的。”


  小沐天真無邪，還真的信了。


  許多年後，小姑娘才會說出那句“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吃過飯，收拾完碗筷，王燕和小沐幫忙收拾雨陽的東西，少年說從簡而行，隻需要帶些銀子就可以了。


  王燕便把這段時間賺的銀子大多數都拿出來塞進了雨陽的乾坤袋裏麵，足足有八千多兩。


  其他的留下以幾人生活起居用。


  雨陽將一些茶葉的來源，包括紫霞洞天的紫雲，都交給了茶水漢子，他實實在在成了鋪子當下的掌櫃。


  翌日。


  準備好行裝，雨陽著一身白袍，頭別簪子，手臂上纏繞著阿曼，腰間別著裝了近九千兩銀子的乾坤袋，還有那根雷鏈。


  瘋子還是把長發放在腦袋後麵，做了一個單馬尾的發型，胡子沒有打理，邋裏邋遢，但有一絲成熟俊逸。


  小沐和王燕相顧無言。


  茶水漢子則交代了很多事情，尤為重要的便是讓雨陽記得趕快汲取陽氣，最弱也要在功法失效之前開分出太陽，還叮囑瘋子千萬別忘了。


  瘋子則說了一句“你的徒弟我會幫你操心的。”


  讓茶水漢子又好氣又好笑。


  於三人的送別之下，雨陽和茶水漢子先去了紫霞洞天，見過了雲明和青珠玉，說明白了落日城之行後，便離開了。


  而後兩人又去青葉鎮，找到關雲木、找到劉元。


  兩人非要留雨陽喝個酒，無奈之下，隻得讓瘋子擋酒，關雲木和劉元這才罷休，當他們喝的酩酊大醉時，少年叫來那位婢女把兩人抬到屋裏呼呼大睡。


  自己和那個曾經說自己不苟言笑的婢女告別之後，坐上了離開青葉鎮，去往落日城的馬車。


  夕陽餘暉，拉長了馬車的影子。


  寬闊大道上，它承載著兩人，去那繁華的城市。


  日頭將落。


  落日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