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想去鎮上
衛子瑞莫名其妙在雨陽家住了下來。
少年問起來衛子瑞隻說寄信到城主府收不回來,現在隻能等著城主府來人見了麵才能回去。
雨陽隻得作罷,說隻要衛子瑞不嫌棄便好。
開始衛子瑞還不嫌棄,慢慢的過慣了城主府養尊處優生活的他,卻有些不適應家徒四壁的感覺,雖然吃的有保障,但每日如鐵板冰冷堅硬的床板真的睡不舒服。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衛子瑞自己出錢給雨陽家裝修了一番。
但雨陽覺得不妥,出言勸阻。衛子瑞口口聲聲說沒事,幫雨陽改善一下家境,反正兩人都是過命的兄弟。
雨陽一邊茫然,不知道何時與衛子瑞有過命之說,一邊說確實不適應他改善自己家境。
好說歹說下,衛子瑞找來人隻把雨陽借給自己的屋子裝修了一番。
如此,原本破舊的房屋,內有洞天,即便是林位平家,也不及其一半豪華。
進入屋內,一左一右倒是兩片天地,好像衛子瑞才是家主,雨陽隻是他的仆人罷了。
衛子瑞就大大咧咧的住了下來,這一等,整整七天城主府都沒有來人,甚至一封告知的信也沒有。
杳無音信。
對此衛子瑞非但沒有傷心,反倒欣喜若狂,天天和雨陽稱兄道弟,偶爾去櫻桃樹下碰碰機緣,偶爾去池塘邊釣釣魚,但始終一無所獲。
兩人算是不亦樂乎,但對雨陽來講,心裏空落落的,總感覺少點什麽。
越是和衛子瑞走得近,越是覺得自己心中空虛。
衛子瑞倒是全然不放在心上,整天一副好奇的樣子,村子什麽地方都想去一遍,甚至還想帶雨陽出去玩玩。
但迫於少年暫且不能離開村子,又要在此等待城主府來信,便一直屈身於此。
對衛子瑞來講,一切都好,唯獨不好的是雨陽每天睡得太早,往往狗未停吠,雨陽先睡,早上更是公雞不鳴,雨陽先醒。
晚上還好,感慨一聲雨陽感受不到真正的夜生活。但到了早上,少年起床動靜太大,衛子瑞蒙上枕頭蓋住腦袋。
而雨陽起得早,並非心血來潮。
黑風衣男子教導他元氣的磅礴,要吸食晨曦初露的元氣。
自那一天起,雨陽便養成了習慣。
天還未亮,他便去山頭上,找到一方不大不小的池塘,端坐在青石上,靜閉雙目,宛如入定老僧。
待到晨曦之時,一抹朝霞從遠處山頭爬出,池塘旁嫩綠的草葉承受不住匯聚一夜的露珠,啪嗒一聲掉落在池塘中,引起一陣脆響和陣陣漣漪。
這一刹那,天地間仿佛有無窮的洪水肆虐,磅礴的元氣衝刷雨陽全身,不斷敲打著他的肌膚壁壘。
無窮盡的元氣沿著他的毛孔滲透到肌肉之下,再由鼻息進入身
體內循環,沿著全身的經脈遊走,最終匯聚到胸膛混元當中。
如此裨益,雷電混元登時爆發出強大的衝擊,反饋到經脈和肌肉當中。
無論是功法的道道雷電隱匿在肌肉之下,還是神術內斂後隱藏在全身的奔雷,全然脫胎換骨,刹那間爆發出不亞於尋常雙倍強大的力量。
第一次吸食晨曦初露的元氣,雨陽全身是血,經脈和身軀被衝擊的幾近崩碎,搖搖晃晃回到家門口,把衛子瑞給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哪些神人仙人找上門來了。
慢慢的,衛子瑞習以為常,雨陽也習慣了強大的衝擊。
回到家除了大汗淋漓,全身舒暢,倒沒有其他的感覺,而衛子瑞一天天看著雨陽的變化,從開始的驚嚇,到不以為然,說著這樣做沒什麽用的話。再到這幾日瞠目結舌,觀雨陽混元飽滿如龍眼,展露出羨慕之色。
衛子瑞不是沒有聽說過吸食晨曦初露元氣的修煉之法,隻是自幼生長在城主府的他有更好的資源,外加城主府的元氣磅礴超乎想象,和一些大門派的元氣相差無幾。
而衛子瑞之所以眼紅,是眼紅雨陽混元十分凝實,像是不斷捶打的精鐵,一點點去蕪存菁,把雜質全都剔除幹淨。
肉身已經被黑風衣男子錘煉的同階無敵,混元又到了這等令人豔羨的地步。
雨陽的修行之境,底子打的不是一般的好,再加上他一邊修煉功法一邊覺醒神術,肉身和混元的強橫,對他來講是兩種增幅。
這日雨陽如往常一般醒的很早,乒乒乓乓一陣搗鼓,吵得衛子瑞蒙上枕頭心中大罵,柔軟的床榻上把被褥裹成一團,像是條蛆蟲滾來滾去。
衛子瑞心中怨恨,但很快便消了氣,一來雨陽離開的早,二來他乒乒乓乓一陣搗鼓,實則是給衛子瑞做早飯。
因為衛子瑞一直沒說煩,雨陽也不以為然。
自始至終都是如此。
當看到一桌豐盛的早餐,衛子瑞才消了氣,搖搖頭坐下吃的幹淨。
衛子瑞曾和雨陽說過君子遠庖廚,若是他需要的話,找來兩個婢女給自己做飯就好了。
雨陽則笑笑說習慣了,沒往心裏去。
吃過早餐,衛子瑞枯坐在門口百無聊賴,一手撐著腦袋望著遠方,像是翹首以盼,等待丈夫歸來的嬌妻。
等到黃鶯飛上枝頭喳喳亂叫,雨陽才滿身是汗從山上下來。
衛子瑞展露笑顏迎了上去,再一觀雨陽混元,竟是比昨日更加凝實,這讓他羨慕的恨不得明天也和雨陽去山頭吸食晨曦初露的元氣。隻是一想到要那麽早起,衛子瑞就撇了撇嘴,滿臉不樂意。
洗過澡雨陽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因為洗得太久有些發白,但沒有縫縫補補,竟是雨陽最好的衣服了。
衛
子瑞坐在桌子上,打量著少年,打趣道:“怎麽從來沒見你收拾的這麽好看過,是有了心儀的姑娘嗎?”
雨陽不由得臉上一紅,從未有過的神情緊張起來:“哪裏有,隻是今天早上突發奇想,要去鎮子上一趟。”
聞言,衛子瑞兩眼發光,騰的一聲從凳子上坐起來,雨陽在他眼中,那可真是迂腐的不行,天天一找他出去,便找各種理由和措辭,能推掉就推掉。
雖然衛子瑞也有開玩笑的意思,但雨陽的本意,除了吃到櫻桃釣到魚王之前,是不會去青葉鎮的,就是不願意去遊玩。
此刻破天荒的說要去鎮子上,可真把衛子瑞給忙壞了。
從屋裏拿出來壓箱底的綢緞綾羅,玉佩簪子,甚至還有女孩子家家才用的胭脂水粉,向雨陽打趣道他一臉愁相,可要靜心打扮一下。
至於衛子瑞怎麽會有這種東西,可能是自己的惡趣味吧。
雨陽擺擺手:“你不是還要等城主府的人來信嗎?我一人去鎮子上吧。”
宛如晴天霹靂,衛子瑞手上的東西掉落一地,泫然欲泣:“你不願意帶我一塊去嗎?我們可是同生死共患難的兄弟啊,當年你我在天庭的時候,背腹受敵,眾神剿之,為了殘喘,殺了三天三夜才逃出生天,發誓以後誓死不相離,如今你要離我而去了嗎?”
雨陽白了他一眼,衛子瑞這兩天經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若不是曾經不認識他,雨陽差點就信了這家夥的鬼話:“我就去一趟而已,很快就回來,你在家等我就行了。”
衛子瑞一個飛撲抱住雨陽的大腿,哭哭啼啼:“帶上我好不好?”
雨陽搖搖頭。
衛子瑞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像是一灘爛泥:“你不帶我去,我就躺在地上不起來了,這裏冰涼,說不定落下暗疾,以後修行之境,有大阻礙,你雨陽心中就沒有愧疚嗎?”
雨陽不搭理這家夥,轉身便走。
衛子瑞趕忙起身抱住他的腿:“雨陽,我不去了,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固執如你,是如何想通要去鎮子上玩的?”
雨陽推開衛子瑞,坐到桌子旁,望著留在桌子上的那一碗酒,神色凝重:“我也不知道,今早吸食晨曦初露的時候,心中總有一份悸動,想去鎮子上,那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等著我。”
衛子瑞雙目放光:“莫非是那位前輩在喊你?”
雨陽搖搖頭:“不像,那種感覺說不上來。”
衛子瑞點點頭:“我知道了,這種事情我去了自然不合適。不過你隻身前去我不放心,這樣吧,我在青葉鎮那邊有些熟人,你過去找一個叫劉元的人……不對不對,你去找劉元不妥,還是去找關雲木吧……也不行,這樣吧,你去青葉鎮找劉元,讓他帶著你去
找關雲木,之後你在青葉鎮想待多久待多久,我在村子裏等你回家。”
說罷,少年從腰間取下玉佩交給雨陽:“拿著這個,保你在青葉鎮一切順利。”
雨陽委婉拒絕:“我就去一趟便回來,不用這麽麻煩的。”
衛子瑞很是堅持:“不行,難得鐵樹開花雨陽開竅,去一段時間回來算怎麽回事?你給我待上幾天再說,等到你覺得該回來了再回來。”
百般推脫之下,雨陽終於拗不過衛子瑞,這才接下。
按他所說,待上玉佩到青葉鎮找一個叫劉元的人,讓他帶自己去結實關雲木。
衛子瑞拿出自己金雕玉琢的簪子給雨陽插上,換上一身綢緞綾羅,華貴衣衫。
衛子瑞打量著自己打扮出來的少年,津津有味道:“人靠衣裝馬靠鞍,穿上這個你還像個大家子弟,這樣見了劉元,說不定他要感慨我衛子瑞慧眼識珠,能結識如此年輕俊彥呢。”
雨陽尷尬笑笑,出了門。
……
青葉鎮稱得上是一個鬧市,和許多村莊毗鄰,是很多村莊的小地主願意來遊玩的地方。
在沒見過世麵的小地主眼中,青葉鎮還能媲美落日城,盡管他們沒有真正去過落日城。
但印象中,夜夜笙歌,白日絡繹不絕,寬闊的大道上還有一些模樣古怪的奇獸拉車載人而行,這般待遇,已稱得上是真正的仙人待遇,這般地方,怎麽不如落日城好了?
在各種叫賣聲中,一家包子鋪前,蹲著一個女童,抬起小小的腦袋,水靈靈的大眼睛中充滿好奇和疑惑,目不轉睛盯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屜。
香氣四溢,引得小姑娘口水直流,隻是她呆呆的,並未發覺。
店家看到粉撲撲的可愛女童,也沒有趕走的意思,倒是因為她,包子鋪來了很多新客,對於這個吉祥物,店家也是滿心歡喜。
看到她便覺得這一天都有精神了。
突然女童被人賞了一個板栗,她淚眼汪汪泫然欲泣,回頭見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男童,正一臉憤懣的看著他:“小九,來這裏可不是讓你給人家當吉祥物的。”
被稱作小九的女童委屈的嘟著嘴,站起身來“奧”了一聲。
男童冷哼一聲,學大人雙手籠袖在前方帶路,女童怯生生的跟在後麵,頭也不敢抬。
這一幕倒是引得很多顧客捧腹大笑,覺得這一男一女兩個童子可愛至極,真如山上的金童玉女。連店家都看的不亦樂乎,笑的連包子都忘遞出去了。
“小七,我們都走了好些天了,還沒有找到。”女童小九怯生生的說道。
聞言,小七生氣道:“說了多少,叫七哥,我和你之間還有個小八呢。”
小九“奧”了一聲,低下頭不說話。
良久他紅著臉
,解釋道:“主人讓我們去找村子,雖然已經走了好些天了,但我已經有目標了。”
小九一臉崇拜的看著小七:“真的嗎七哥?你第一次出門就快摸到路了,這麽厲害嗎?”
小七揚起頭來,一臉驕傲:“那是,你七哥可不比你那六哥差。”
小九粉撲撲的小臉喜笑顏開,雙手放在胸前,羨慕道:“是了是了,七哥最厲害了。”
路上行人看到這一對金童女玉不由得歡喜,看他們一個驕傲的仰著頭一個崇拜的跟在後麵像個小跟屁蟲,更是喜歡的不得了。
多數相談甚歡,甚至還有人上前搭話。
倒是小七有些冷漠,一見到旁人便說話說的少,唯有小九和別人聊天聊得開,他人心中更喜歡這個可愛如洋娃娃的女童了。
小七冷哼一聲:“有什麽好說的。”
小九緊緊跟著小七,笑道:“人家都很有趣的啦,倒是七哥你,板著臉,不好看。”
小七義正嚴辭:“不開心,為什麽不板著臉!”
話雖如此,小七還是很期盼有很多人過來捏捏自己的臉蛋,像誇獎小九那般誇獎自己可愛。
突然,小七止步,神色凝重,小九撞在他後背上,一屁股墩兒坐倒在地,埋怨道:“七哥,屁股疼!”
無人回應,小九不敢撒嬌,急忙站起身來。
卻見小七麵前,站著一位富家子弟,一身華貴衣衫,腰間懸掛玉佩,頭上金雕玉琢的簪子一看便知是不菲之物。
讓小七和小九一並震驚的是,來人年紀不大,但肉身和混元的底子打得非常好。
這位少年,出身不凡!
小七空咽一口氣,輕輕作揖,想繞過少年離開。
哪知少年驚慌失措,笨拙的回禮,那股子鄉間土氣,一下子流露出來。
這讓小七疑惑不解:“少年可有什麽事?”
少年尷尬的沉默,良久說道:“沒有。”
小七點點頭,拉著小九的手繞開了他,沒走多遠,突然駐足回頭,問道:“少年,這邊可有一座村子?”
少年指著他來的方向,沉默不語。
小七笑笑不說話,小九慌張之下,說了句“謝謝公子”,便跟著小七小跑離開。
雨陽撓撓頭,總覺得要和金童女玉說些什麽,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
小七和小九腳步漸緩,徹底遠離了喧鬧的市區,走在鄉間小路上。
小九看到小七一路上都在笑著,便問道:“你在笑什麽七哥?”
小七笑著搖搖頭:“相見恨晚,相見恨晚啊。那個少年,氣運絕非一般,比我們家老爺還要鼎盛,若是早些碰到他,說不定我便是他的所有物了。”
小九被這一句話嚇得不輕:“小七你要叛變?”
小七賞了她一個腦瓜崩,一
下將小姑娘的眼淚敲了出來:“小丫頭天天在想什麽,我隻是說那位少年氣運非比常人,簡直是生平未見,現在既然跟了主人,自然不會易主,你以為我是什麽花心大蘿卜啊。”
小九小聲嘟囔道:“花心大蘿卜不是這樣用的。”
小七抬手想打,小九嚇得抱著腦袋蹲在地上。
“嘿嘿。”小七笑笑:“總而言之,那位少年氣運真是強,我看他一臉茫然失措,目中無神,不知道要去哪裏,說不定是來自某個村子的初入修行之境的少年,偶然突發奇想來到鎮子,怕是感應到了你我的氣息,被吸引而來。”
“如果我們兩個是無主之物,便是和他有所謂的大道牽引,說不定魂魄一融,我們便是他的所有物了。”
小七說的頭頭是道,小九眨眨眼睛,半信半疑。
“小丫頭什麽都不懂。”小七沒好氣的說了一句,而後自言自語道:“他那一身衣服,也不知道是借誰的,本以為是個風度翩翩的年輕俊彥,誰知道是個土裏土氣的鄉巴佬沐猴而冠。不過,隻是出身太過卑微罷了,若是換到富家子弟,往後即便不是修行之境上的大能,那也是一個迷倒萬千無知少女的禍害。”
“還好他不讀書,不會花言巧語。”
小九眨眨眼睛看著小七,默不作聲,想說一句不該以沐猴而冠描繪那位公子。
但小姑娘害怕吃板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