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滿天星辰滿天雷
天氣陰沉，空氣濕潤，輕風拂樹葉飄落。
又是毛毛細雨的前兆。
華星凡負傷，一身白衣沾染著泥土和鮮血，形單影隻。雙手插於衣袖中，微微抬起腦袋，望著簌簌作響輕輕飄落的樹兒。
他神情茫然，最終歎了口氣：“毛毛細雨，天氣陰沉。莫非天不助我？
烏雲滾滾，最終還是下起了毛毛細雨。
華星凡歎息，身體突然一陣趔趄，腳下一軟險些跌倒。
他穩住身體回視，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他的身旁，有十多名神人仙人。
這些天來，華星凡躲在同雨陽約好的地方，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這些豺狼虎豹。想拿華星凡開刀的人多如牛毛，趁其病要起命，宵小之舉。觀星峰欺壓在諸門派頭頂的日子，還是太久了。
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便是遠在近天帝國的觀星峰，哪怕半邊星空破碎，所有人的修為跌落，仍有不少的長老誓死守護宗門，這段時間傳出了不少門派間的戰鬥。
觀星峰雖然背腹受敵，但還是留住了門麵，那座山峰，屹立不倒！
雖然死了好多名長老，損壞了大半的氣運底蘊。但觀星峰並不心疼，首座曾言：“要讓天下知道，即便觀星峰淪落為下三流的門派，也不是你們這幫烏合之眾可以肆意拿捏的。”
盡管首座也因為連續大戰折壽了近百年，但為了觀星峰，他覺得一切都值。
當然這場戰鬥也有好的一麵，那便是首座新定的聖子付出了巨大的力量，為守住觀星峰一座旁峰，連斬三名大能。
這讓首座更加篤定，聖子並非華星凡。
華星凡自然不知此事，遠在他鄉再加上成為眾矢之的，連自身都難保，怎麽可能有心思打聽觀星峰的事情？
再者少年心中念叨的，僅有猿老。
而同觀星峰一樣的境遇，華星凡也同宗門一般，連斬數敵，絲毫沒有給宗門丟臉。
一道消瘦身影緩緩走來，他頭戴草帽，背著背簍，一身粗布麻衣，一雙破舊草鞋，眼角的淚痣好似在訴說悲涼，正是雨陽：“你等了很久了？”
華星凡擠出一個微笑，搖搖頭：“並不，我在這裏還有許多事情做呢。”
雨陽看到滿地的屍體，將背簍和草帽卸下來放到一旁。
華星凡歪了下腦袋：“你是覺得誌在必得？怎麽如此悠閑背著背簍便上山了？”
雨陽解釋道：“誌在必得談不上，我倒是覺得自己會輸。屆時玉七星短匕便是你的囊中之物。我知道村子裏來的神人仙人覬覦玉七星短匕，它不在我身上了，那些神人仙人自然就走了。村子不再這麽熱鬧，一切又要恢複平常。那時恐怕沒有人再給我送食物，以防萬一，便先上山采一些。”
華星凡踢了踢腳邊的一棵野菜，嘴角微微上揚：“你想的倒是周全。”
雨陽活動兩下身體：“你不也想的很周全嗎？我們要不要等會再打，我看你負傷，是否會影響發揮？”
華星凡絲毫不客氣，找到一塊石頭坐了上去：“你是主，既然你開口了，我便休息一下吧。”
雨陽點點頭，默默站在一旁。
這一等，便是整整一天，雨下了，天黑了，算上時間已是深夜。
華星凡整整一天如磐石般一動不動，這時才抬起頭來，悄然看向烏雲密布的天空。毛毛細雨，撒在臉上清清涼涼，但有一絲悲涼。
他站起身來搖了搖頭：“果然天不助我。”
華星凡伸手，登時漫天烏雲，瞬間遍布星空！
一手遮天，暫時改變天地異象，這般手法唯獨天地境方能施展，以自身混元神術功法改變天地，操縱萬物。
即便華星凡已經境界跌落，但這一手段仍舊熟悉，隻是沒那般得心應手，消耗的元氣也非同小可。
他笑了笑，再次說了一句“天不助我”。
華星凡功法取自滿天星辰，若有天地異象加持，他的實力會提升一半之多，這三日以來，無一時不在渴求晴朗天空，星辰之夜。
可前兩天天氣還好好的，哪知今日一早突然烏雲密布。
反倒是烏雲滾滾，隱約雷鳴，有助於雨陽的功法。
得知此理，華星凡心涼了半截，但雨陽說出休息之時，他又看到了一絲希望，希望烏雲滾滾能夠被風吹散，顯露滿天星辰。
可事與願違，一直到了深夜，仍舊是烏雲密布。若不是快到第二天，華星凡或許還會再等下去，有關觀星峰生死，猿老生死，自己生死，能多丁點勝率，華星凡都不會放棄。
雨陽伸出手：“來吧。”
華星凡點點頭，滿天星辰夾雜雨勢，少年飛奔而出，縮地成寸，轉瞬間便到了雨陽跟前。
這一手段倒是尋常，但凡入修行之境之人，拿出輕而易舉。
但在雨陽看來卻極為可怖，瞳孔瞬間看到華星凡麵龐的時候，笨拙的伸出手來招架。
這幾日雨陽每次吃過飯來，都會找到衛子瑞幫自己錘煉一下，尋常的戰鬥技巧也好，元氣的調動也罷。
正所謂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從未接觸過戰鬥一事的少年，也能憑借元氣淬煉的肉體瞬間擋下華星凡的攻擊。
兩隻白皙纖細的手掌甫一相撞，自然是更勝一籌的華星凡得勝。
雨陽手臂一痛腳下一軟登時倒飛出去，蒙蒙細雨打濕的山間泥土，也沾染了一身。
他還未反應過來，華星凡便再次勢如破竹，飛快逼近。
雨陽疲於奔命，不斷招架應付，華星凡絲毫不留情，麵對這個初入修行之境的少年，
連連使出渾身解數，打得雨陽早就雙臂發麻，渾身作痛。
不過，華星凡感覺到少年肉體極為強橫，連番攻擊之下被打倒數次竟然還能站起來。
一切都歸功於雨花落幫雨陽暫時維持的混元境，大能的手筆，比尋常神人仙人自己凝練的混元強悍不少，再囿混元的元氣淬煉肉身，自然不凡。
華星凡終於忍耐不了這個鄉野村夫，皮糙肉厚的小強。
雙手一揮，一個巴掌大的小葫蘆從袖中飛出，鯨吸牛飲般，天上的星辰好像被其吞噬，源源不斷的匯入其中。
不過巴掌大的小葫蘆越變越大，須臾間，境有一座小山包那般。
它在真正的山峰麵前小如螻蟻，但在雨陽麵前，可稱得上是無比巨大的法寶了。
“去！”
華星凡小手一揮，小葫蘆便以摧枯拉朽之勢砸下，雨陽以全力抵之，但無異於蚍蜉撼樹螳臂當車，當即被砸入鬆軟的泥土之中。
“起！”
華星凡再動，小葫蘆高高而起，瞄著雨陽躺著的地方狠狠砸下。
若在遠處聽來，定覺得山頭有雷聲起，好似天神降怒，端的是可怕。
衛子瑞舉著避雨的大荷葉，遠觀其景，心中一陣絞痛，麵色鐵青，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可終究抵擋不住曾經觀星峰的強者，即便境界被迫破碎，但手中還有無數能駕馭的法寶，哪裏是雨陽這個門外漢可以比的？
衛子瑞倒不擔心雨陽失敗，就怕他有什麽差池，壞了根基，耽誤往後的修神大道。
可出手，又違背了雨花落的意思，修神途中次次要人幫忙，何時能成長。
衛子瑞真是進也不行，退也不行。
轟！
小葫蘆這次砸下，整座山頭都為之一顫，華星凡淩空抬起，收起小葫蘆，擦去嘴角鮮血，眼神淩厲。
在小葫蘆的狂轟下，山頭凹進去三丈有餘，雨陽躺在其中像灘爛泥，說他斷了氣都有可能。
可華星凡明顯感覺到雨陽還有氣力，並且十分旺盛，他停手，一是小葫蘆反噬太重，如今的道行催動這般法寶，憑借雨陽的肉身，恐怕他還未敗，自己便先昏厥失敗。二是雨陽的混元，開始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若起先為淺薄烏雲降下毛毛細雨，那此時便是滾滾黑雲，傾盆大雨！
雨陽在小葫蘆的連番轟炸之下，竟然真正躋身到了混元境！
少年顫顫巍巍，好似泥人，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咧嘴笑道：“好厲害的法寶。”
華星凡眉頭一皺，小葫蘆吐出吸納的滿天星辰，重新化作巴掌大小，回到衣袖當中：“沒想到你悟性如此之高，簡單的一次交手，便躋身到了混元境，真是羨煞旁人啊。”
雨陽笨笨的學著雲明抱拳：“多謝。”
華星凡絲毫
不覺得開心，反倒如臨大敵，雙手攤開，衣袖無風自動，獵獵作響：“我是為了拿到玉七星短匕的，稍有不慎更有可能殺了你，如今我們是敵人，希望你不要這樣。”
“是了。”雨陽重新擺好戰鬥姿態。
“我並不想用無絕衣袖，可為了猿老我沒辦法。”華星凡談到傷心處，黯然神傷：“雨陽，若是你能破我無絕衣袖，我便承認失敗。”
無風自動。
寬大的衣袖好似掙紮的猛虎，袖口越來越大，漆黑一片。
雨陽定睛望去，隱約看到無數的光華閃爍。
無絕衣袖，所謂無絕，便是沒有窮盡，小至芥子，大到須彌，無窮無盡，是一方自成小天地的法寶，並且與尋常神人仙人所求的容納法寶不同，華星凡的無絕衣袖，可容納神通，包括無形之物。
而他藏的最多的，便是觀星峰上的星辰！
嗖嗖嗖嗖！
無數星辰掠出，有的宛如飛劍，有的像是大山，霸道之氣，綿柔之力，應有盡有。
像是打開了一件天神寶庫，無數的法寶神器紛至遝來，威力無限。
雨陽甫一接觸，全身上下皆是重傷，深可見肉的傷口，被一擊砸癟的胸膛，強弩之末！
他淩空轟出一拳，不知道砸中了什麽法寶，一陣巨響之後轟然破碎，光華四散，漸漸消失。
見到一絲生機，雨陽發瘋似的淩空出拳，碎在他拳下的法寶數不勝數，須臾間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少年出拳越來越快，砸碎的光華法寶也越來越多，而越是碰撞，越是奇怪。
漸漸如短兵相接，法寶破碎的聲音竟然轉變為短兵相接的金鐵之聲，雨陽肌膚也富有光澤，全身元氣順著經脈竅穴加速流轉，少年越戰越有力量！
那剛剛凝聚的混元不停散出元氣供給雨陽，強大的消耗讓它並未超負荷，反而更加凝實。
華星凡越發感覺事情不對，見雨陽傷痕累累便繼續催動無絕衣袖，氣血翻湧經脈陣痛，拚命拋之腦後不顧，若再不趁少年虛弱時打敗他，玉七星短匕便失之交臂，不知道多少名觀星峰弟子要葬送，自己這一戰，並非和雨陽的一戰。
麵對無數法寶的雨陽，也開始感到力不從心，即便越來越有力量，但好似回光返照，吊著最後一口氣。
他能感覺到不出一分鍾的時間，自己就要昏倒過去。
華星凡隻手一揮，無絕衣袖的光華不斷飛往背後，須臾間，少年輕輕躍起，踏空而立，背後是無數的光華星辰，映照的山頭如同白日，那無窮盡的星辰，便是一件件雨陽生平未見的法寶。
“雨陽，為了猿老，我隻能打敗你！”華星凡雙手揮動。
無數的星辰法寶壓下。
轟隆！
天空，突然烏雲密布，蒙蒙
細雨瞬間轉為瓢潑大雨，夾雜一道巨樹粗壯的雷電轟然而至，銀白之色轉瞬即逝，劈在了山頭。
村子所有的神人仙人都從夢中驚醒，再望向山頭，卻已是漆黑一片。
屋內，雨花落神情出現一絲驚訝，而後又化作悲傷，翻了個身，繼續睡覺了。
在青葉鎮通往村子的一條小路上，身著黑風衣的男子一手插兜一手提著酒壇，望著剛剛降下天雷的山頭，默不作聲。
他抬起酒壇，仰頭灌了口酒，仍舊無聲。
良久，挪動步子走在泥濘的小路上，往村子去。滂沱大雨，絲毫不染，灌滿烈酒的壇子，沒滴進去一滴雨水。就連走在泥濘小路上的雙腳，也沒有沾染一點泥土。
山峰上，華星凡跪倒在地，絕望至極。
山頭早已變得焦黑，覆蓋星星點點銀色光華，逐漸消散的光芒，是無絕衣袖中最後的法寶碎片。
雨陽茫然失措，剛剛雷光一閃之後，他赤膊上身，但全身縈雷，短發根根豎起，精神煥發。
這一刻，衛子瑞抬頭看天，隻見烏雲密布，星辰密布。
好似一張灰色天幕，灑滿了星辰，時而有雷電翻湧雲間，振聾發聵。這滿天星辰漫天雷，一邊是華星凡的天地異象，一邊是雨陽引動的天地大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