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有女輕裹紗
從後山回來已經好些天了。
雨陽發現自己生活的地方是越來越不一樣，起先是冷清的村子，人慢慢開始多了起來。
湧入村子的哪一個不是仙風道骨的得道仙人？
不管是年紀輕輕的少年孩子，還是上了年紀的耄耋老人，精氣神那叫一個足。
村民看到這些仙人本來還挺新鮮，慢慢如泉水不斷湧入之後，便從新鮮感到了害怕，誰都明白有這麽多人前來，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要發生大事。
這些隻手遮天，手眼通天的仙人，看著村民就像看著螻蟻，不屑，再加上地麵的肮髒汙穢，空氣的渾濁惡臭，更是心生厭惡，不知道是什麽支撐他們來到這裏的。
而這些仙人來村子好像也沒有什麽壞事要做，反倒給村子帶來了很大的裨益。
由於村子裏沒有客棧，這些仙人又需要地方來居住，無奈之下支付重金，隻為寄居他人家中，每日跟著家人吃飯，不但如此還跟著男人出去幹活。
起初一天也就幾枚銅錢而已，慢慢的供不應求，幾個人為了搶奪一間房屋開始吵架，因為不敢隨意出手，隻得誰出的錢多誰住在房子裏，跟著吃那些糟糠米麵，幹著惡臭的農活。
聽說支付過最貴的，便是好幾錠銀子！
那是尋常一家人奮鬥幾生都不可能賺到的錢啊。
到了現在，已經是有價無市，給的錢再多，村民也不會賣出自己房子的居住權了，再多一人，自己就要跟著妻兒老小出去風餐露宿了。
那樣的話，再多的錢也不值得。
村子這邊沒有地方，聽說隔壁的青葉鎮，也開始有人重金買居住的權利，並且早早的人滿為患，連客棧都擠滿了。
偏偏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裏，村子裏每家每戶都有仙人施以重金居住，唯獨雨陽家僅剩父親和自己兩人，嚴格說起來自己家也不算太破，但就是沒有人看上。
對此雨陽也不失望，看著變得嘈雜的村子，自己家倒是清淨。
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即便沒有人居住在自己家中，雨陽也發現了很奇怪的地方，每天家門口都堆積好多的食物和日用品，像是某人趁夜饋贈而來，那些珍饈美味，雨陽可謂是生平未見。
在雨花落的應允下，雨陽便收下了莫名其妙放在門口的食物，倒是滿足了溫飽。
人窮誌短馬瘦毛長，反之，雨陽現在不算富有，但起碼可以解決了溫飽。如此他就有更多的時間來思考的別的事情，再加上近日父親不讓自己上山，雨陽便有了更多的時間去鑽研胸膛的那口氣和在後山得到的玉質匕首。
雨花落告訴雨陽，這把匕首叫做玉七星短匕，是件不錯的寶貝。
留在身邊，無論是誰要都不能給！
這個要求雨花落連續
叮囑了兩遍，這是雨陽記憶中父親唯一重複過的話。
他記得很清楚，時常別在腰間，沒事便拿出來打量一番，玩弄一下。隻覺得冰冰涼涼很是舒適，鑲嵌的七顆寶石又晶瑩剔透，透著亮光，即便到了晚上也光華四射，很是美麗。
隻是沒人向雨陽索要，像父親所說的不給他人，也無從談起。
這些天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引起了雨陽的注意，那便是曾在櫻桃樹下見過的少年衛子瑞，隻要一出門總能在各個地方發現他的身影。
草叢裏，池塘內，櫻桃樹上，甚至連惡臭的茅房雨陽都見過他悄悄躲著。
衛子瑞好像一直在跟蹤自己，每次被雨陽發現，他便露出癡癡傻傻的笑容，憨憨的笑兩聲便離開了。
雨陽可謂是頭疼。
對胸膛那股氣的研究始終沒有進展，自己父親幫自己匯聚之後，白天他便凝聚胸膛，到了清晨、黃昏、深夜的時候，便散到全身四處，端的是奇怪。
對玉七星短匕的研究，更是一籌莫展。
百思不得其解，雨陽越發頭痛，最後隻得離開屋子，想到父親說讓自己多去櫻桃樹摘摘櫻桃，多去池塘看看那條魚王，便如他所願了。
村子裏來了很多人，碩果累累的櫻桃樹作為村子最大的風景，當然引來很多人。
本以為誰都想吃一顆的櫻桃樹會像霜打了一般病懨懨的，哪知道今日一見，竟然是如新盛放一般，紅的果，綠的葉，粗壯的樹幹，好看的不能在好看。
好多人正在樹下，有身著道袍的老者，負手而立抬頭看果，眼中滿是欣賞之色，恨不得當場為它吟出千古絕唱的詩句，隻可惜絞盡腦汁也想不到讚美此樹的詞匯。
也有年輕仙侶在樹下你儂我儂，打情罵俏，歡快的聲音一陣陣，如碧波蕩漾。
更有粗獷男子盤腿坐在樹下，一臉橫肉耷拉下來，不滿的看著櫻桃樹。
雨陽在樹下坐了一會，查看幾人胸膛的氣，形態各異，各有各的特色。
他抬起頭，想摘一顆鮮紅欲滴的櫻桃，但回想起李長生包括各路孩童都無功而返，不免一陣無奈。
坐了一會，雨陽起身去到池塘。
一名小姑娘蹲在池塘邊，撿起來一顆光滑的鵝卵石，揮動瘦小的臂膀，狠狠的扔到池塘裏。
濺起來水花，嚇得池中魚兒四散逃去。
小姑娘嘟著嘴，小臉憤憤，一地鵝卵石，就她身邊少了巴掌大一片露出貧瘠的土地，光禿禿的很是難看。
雨陽坐在她旁邊，把她手中的鵝卵石奪過來放在地上：“怎麽不開心？”
原來這生氣的小丫頭，便是林位平的女兒小沐。雨陽發現小姑娘有些不一樣，一對嶄新的發卡綁著烏黑亮麗的頭發，紅紅綠綠的花衣裳很是喜慶，
搭配起來像是個精致的瓷娃娃。
林位平家倒是有錢，但經過瘋子殺黃牛一事之後開始變得貧瘠。
林位平十分寵女兒，倒是會時常給她買新衣服，但最近日子平平，像是過年圖個喜慶才會穿的花花綠綠的衣服，不會出現在小沐身上。
雨陽猜測可能是神人仙人居住在村子，給了林位平很大一筆錢。
但他想不明白，為什麽有了新衣服穿，小沐還是悶悶不樂，獨自坐在這裏丟石頭。
小姑娘心中憋了很久，見到雨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腦袋紮進他的懷中：“爹爹他壞死了，我不認識他！最近家裏來了好多人，說要借我們屋子住，爹爹非但沒有拒絕，反倒喜笑顏開，這些天活也不幹了，飯也不吃了，整天躲在屋子裏和那些人喝酒。”
“我已經七天沒有見過他了。”
“今天早上我去找爹爹，他喝得酩酊大醉，看到我推門進來，說我打擾他們商議，竟然出手打我，還讓我滾出去。”
小姑娘梨花帶淚，躲在雨陽懷中哭了起來：“娘看我傷心，便給我買了新衣服，說這是爹爹給我買的。”
說到這裏她將發卡摘下來，一把扔進池塘裏：“才不要這東西！”
雨陽默然，在林位平家當過一段時間小工，很清楚這個男人脾氣還算溫和，作為一名醫生待人也善，對趙美包括小沐都很好。
有次雨陽問起來，林位平也說自己不喜歡喝酒，說那是麻痹人大腦的東西。
但雨陽更清楚的是，林位平有一件藏在心中的願望，年幼時在青葉鎮見到過神人仙人，讓孩子懵懂的心早早充滿了向往。
期待那一日自己也能禦劍飛行，縮地成寸，呼風喚雨。
怎奈現實殘酷，他隻是一個小醫生。
如今村子裏來了很多神人仙人，林位平一改常態雖說出乎預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雨陽摸著小沐的腦袋，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得任她哭。
“鯉魚躍龍門，籠雞飛上枝頭變鳳凰，自然心性大變。這個才是原本的他。小姑娘，你爹如今非常人，以後肯定會飛黃騰達，離開這個破落的村莊。你畢竟是他女兒，多順著他的心意，往後身上紅紅綠綠的花衣裳，你會穿的發膩。”一道輕柔之聲傳來。
一身白衣輕紗，輕掩嬌軀，白皙的皮膚勝雪，臉頰生出的一絲紅暈被輕紗遮掩，透著異樣的誘惑。
雨陽認得來人，後山群雄中，這位女子便是和山河天地閣的魏峰、觀星峰的三目老者等人站在一塊的柳若依。
“我不要，我隻要我的爹爹，不喜歡穿這種花衣服！”小沐紅著眼眶，聲音很大。
柳若依低笑，搖了搖頭：“不可能了，他從凡人躋身到修行之境，完成了多年來的夙願
，再加上長生堂的邀請，一切都成定局，並且，此次無數神人仙人湧入，與他交好，言語中透露出外麵世界的繁華和神人仙人呼風喚雨的事情，還未踏入，他的心便迷了進去。”
“心魔種子種下去的刹那便長成了參天大樹，回不來了。你的爹爹已經不在了。”
小沐花容失色：“你胡說！我爹爹隻是喝多了酒！等到你們這些人離開他就會回來。”
柳若依掩麵嘲笑道：“你這樣說話，臉不疼嗎？”
小沐被林位平打了一巴掌的地方突然火辣辣的疼。
“不過你不要擔心，你爹爹畢竟還未成長起來，雖然有底牌，但並非是我的對手，你若是願意跟我走，我可以幫你殺了你爹爹。”柳若依美目逼人，如狐狸般狡黠可怕。
小沐往雨陽懷裏縮了縮。
雨陽緊緊抱住小姑娘：“你想做什麽？”
柳若依喘息一口，傲立的胸脯一起一伏，看的少年臉頰通紅：“留在這座村裏的人，大多都是為了你的匕首，陽祖遺物，若是能得到，那可是一分天大的機緣。但是很多人來到村子之後，發現此地地勢奇特，四處環山但是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山全被打碎，大道機緣從四麵湧來，不斷衝刷著村子。”
“經過短短一旬的哺育，這個村子已經隱藏了太多的機緣。好多人都知道得不到你的匕首，便把注意力放在其他機緣上了。”
雨陽眯著眼睛，道：“你也位列其中？”
柳若依含羞道：“人家女孩子柔弱的很，自然搶不過山河天地閣、觀星峰這等大勢力……不對，他們談不上大勢力了。但即便是百家勢力，也不是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家可以媲美的，自然不會打匕首的主意，或者說人家自始至終都沒有考慮過。”
“那你盯上了什麽機緣？”雨陽語畢，低頭看了眼小沐，恍然大悟：“你想帶走小沐？”
柳若依盈盈笑語：“原來是叫小沐啊，如沐春風，果然是好名字。”
小沐害怕的往雨陽懷裏鑽，嬌軀不住的發抖。
雨陽緊緊抱住小沐，怒目而視：“小沐有什麽？”
柳若依歎了口氣：“哎，果然是眼界短淺，你若是走出去幾年，長長見識，便知道這個小女孩未來能走多遠了，給她時間成長，不出十年，便能以一己之力對抗你曾見到過得那隻三眼老猴。”
雨陽瞠目結舌，小沐天真可愛，與那三目老者扯上關係，這真的可能？
“你胡說八道！”
“嗬嗬。”柳若依笑笑：“我沒有跟你開玩笑，這孩子未來確實走的遠。和你說這些也沒用，你根本不懂，我勸你還是把這小女孩給我，她身懷重器，若是在這村子裏沒人保護，要麽被人煉成傀儡，要麽被人嫉妒以至
早夭。我倒是可以保護她成長起來，這些事情，你自己衡量吧。”
小沐發聲：“我有我爹爹，還有雨陽哥哥！”
柳若依笑笑：“確實，你爹現在是外麵勢力必爭的存在，若是他出手的話，沒人傷的了你，但是他若不願意管你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爹還不知道你藏著多大的力量呢。況且外麵勢力，可不會拉你入門，如今隻有我看出你的端倪。”
“另外……”柳若依又看看雨陽：“少年長得倒是俊俏，你早早芳心暗許了吧？不過你死了這條心吧，這孩子得到陽祖遺物，被百家勢力見到，那個衛子瑞能保護他一段時間，可一旦失去保護，這孩子會立馬死掉的。你指望他保護你，還不如你保護他呢。”
“如果你不忍心他死的話跟我走，我倒是可以破例將他也保護起來，不過前提是要挖去雙眼，我可不想被別人看到一些東西。”
柳若依勾出兩根指頭，在烏黑的眸子前空抓了兩下。
雨陽和小沐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柳若依突然神色凝重，看到遠處衛子瑞正不懷好意的看著這邊。
她歎了口氣，端正賢淑：“山河天地閣觸怒被打碎了護山大陣打碎了山峰阻斷了河流，觀星峰觸怒被打碎了半邊星空，我小女子孤苦伶仃的，若是惹了這位大爺，恐怕柔弱嬌軀吃不住怒火。罷了，反正也不可能第一時間讓你認識到利害關係，不談了不談了。”
雨陽回首，也看到衛子瑞，二人相視一笑。
“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雨陽道。
“好啊，隨便問，若是能讓你認識到利害關係，把那小姑娘給我再好不過。”柳若依登時來了興致：“再說和你這豐神如玉的少年談話，也是一種享受呢。對了，我很喜歡你的淚痣。”
雨陽不自覺的摸了摸眼角淚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