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君子之澤
紙錢在空中飄揚，像一片片深秋枯葉，在眼前慢慢降落。
“壯士，走好。”
他輕聲一句，後退一步，慢慢彎下了腰。
卜巨張大了嘴巴，他完全沒有想到司馬文會有這麽一舉，眼中淚水漸滿，他強忍著不讓流出來，沙啞的聲音嘶吼著，“老兄弟們，看到了沒有，太子鞠躬，你們死……也值了——”
接著，是再也壓製不住的泣聲。
方平默默在旁，他們所做的一切，他隻是跟隨，一個旁觀者，而就在此時，他忽得一動，道：“來了。”
卜巨哭聲即止，“來了嘛，這個位置，剛剛好啊。”
他一把扯爛手中的竹框，從內部取出了一把劍，凝神望向四周。
四麵八方，暗中影跡綽綽，數百人出現在墳場四周，慢慢逼近，將幾人圍在了中央。
人群在稍遠處即停，自城門外而來的那部分，忽得向兩側分開，露出三張麵孔。
司馬文冷笑一聲，伸指挨個點過，“劉，李，趙！果然是你們三家，來得可真齊啊。”
內城七大世家，司馬文一一拜訪，從每家出來時，他的表情都是一樣，沒什麽區別，很多人都在猜測七家的態度，然而少有人知道，司馬文平靜的背後，是積壓的怎樣的憤怒。
七家之中，隻有兩家態度尚可，對司馬文表了忠心，有三家態度不明，顧左右而言他，而最後兩家，卻是直接稱拒絕，甚至要當場將司馬文捉拿交至皇城，如果不是方平發現異樣及時出手，他能不能走出來，還是個問題。
而在幾天過後，表忠的數量沒有增加，反叛的卻多了一個。
這一點，讓司馬文無比心寒。
五年前，大漢未經變故，七家由當時的皇帝，也就是司馬文的父親一手確認，然而五年後，他們的表現卻連外城八家都不如。
……
與此同時，武衛在曹衍的帶領下，傾巢而出，奔向城中各處。
離去的響聲驚動了暗衛。
在觀察無果後，香兒打開門，悄悄的往外看一眼。大營安靜地讓她有些發慌，一眼望去，更是一個人影都沒有。
她大膽地走出門外，發現武衛大營中除了個別留守的人員之外，其餘人已經踏著馬蹄，不知道去向何處了。
回來之後，她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其餘人，然而卻沒一個人能知道武衛究竟去了何方。
至於做什麽，更是一無所知。
先前責怪王家不講信用的老人，也差不多在同一時間，站在家中精銳麵前，他聽說了三個字，“誅國賊。”
內外城中四世家的力量同樣傾巢出動，配合武衛攻擊了五位世家的大門。
……
“君子之澤，遇五世而斬。”司馬文咬牙切齒道：“可你們才過了五年，就將父
皇之恩忘得一幹二淨。”
“見過前……太子。”三家家主齊齊作揖，卻將“前”這個人字咬得很重。
“我們尊你，才叫你一聲太子。可不要給臉不要臉啊。”李家家主，才過中年，剛剛接任家主之位，脾氣也很衝，“可別忘了，你現在可是皇城要犯，你說，你五年前死了該有多好。”
趙家家主搖頭歎息一聲，扯了扯李家家主的衣袖，李家家主給他麵子，賭氣一般的後退一步，趙家家主站出來道：“太子學識究人，應該知道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這句話。”
司馬文冷聲道：“你們也配叫良臣！”
趙家家主道：“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我們說了也沒用。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可選擇做一隻良禽。”
司馬文道：“世家都是牆頭草，有些能用，有些不能重用，有些堅決不能用。父皇以前跟我說過這句話，我不理解，現在看到你們，我才大概知道他的意思。”
“先皇，是個講究人，可我們不是。”趙家家主道：“如果能活著，誰又願意去死呢。況且現在不也是挺好？五年後的洛陽，跟五年前的洛陽，也沒什麽區別。五年前的大漢與五年後的大漢，也沒太大的變化。太子又何必再攪起洛陽城的風雨呢，大家安安穩穩的活著，不挺好嗎，非得弄個你死我活？”
他望向司馬文，勸道：“如果太子答應從此時不再進入洛陽，回到你來時的地方，我們也答應你就此退去，大家相安無事，握手言和，豈不是挺好？”
司馬文淡淡問道：“我如果不答應呢。”
趙家家主聞言一笑，“我實不在明白，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太子還哪來的膽氣說出這種話。”
他威脅道：“太子如果不同意。我們也隻好動粗了，隻是當我們把太子送到皇城之後，太子殿下的結局，恐怕就不知道會是幹什麽樣了。”
“就憑你們？”司馬文搖頭笑笑。
“他還算狗屁的太子。”李家家主忍不住，道：“趙老頭子，在家主之位爭奪上，你幫過我，我敬你三分。可我也沒法忍你這麽多廢話，你們如果不敢動手，我來。”
他大吼一聲，“李家的兒朗們。”
“在！”
四麵八方齊齊傳出應和聲。
李家家主道：“動手，拿下司馬文，死活不論。”
“是！”
在外麵圍著一圈的人群中，走出來一部分，朝著中央的幾人齊齊衝過來。
趙劉兩位家主相視一眼，微微搖頭歎息一聲，接著揮一揮衣袖，剩下的人也緊隨其後，穿過高低不平的墳場，一齊圍逼過來。
司馬文壓下心中的怒意，衝著方平拱了拱手，“麻煩你了。”
方平點頭，“言重了，合作而已。”
李家家主不屑冷笑，“我們這麽多人，你一個周人就想應付？真以為你是天境？”
“天境？”方平輕笑一聲，“我不是，但也差不多了。”
方平穩穩的向前一步，等到那些人達到一定距離時，他五指抓握，張開，劍域隨之而起。
所有人都被籠罩在其中，瞬間之間，身體被無數劍氣穿過，留下千瘡百孔的身體，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身體已經碎成無數微小的碎塊，又在永無止盡的劍氣中，化為更加微小的部分。
空氣中飄著濃鬱的血霧，那是數百人身體與血液的混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