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綠衣
第二天清晨。
第五又一次來到通安湖邊，遠遠地看著方平的背影，腳步微微一頓，心想著我已經提早來了，沒想到還是比你晚。
他什麽話也沒說。默默走過去，在往常一樣的距離停下，靜靜調息一陣，然後舉起了刀。
如往常一樣的一刀劈下，他再沒有繼續，定在原地皺緊眉頭。
他感覺自己這一刀，無論怎麽劈始終找不到那種真實之感，幾天來毫無寸進，心中的信心已經有些動搖。
就在這時，方平開口，“刀走厚重，當蓄勢，停三息。”
第五心中一動，再次舉刀。
三息過後，方平再道，“下移三分。”
第五的刀微微向下斜了三分。
“一刀無悔。”
仿佛福來心至，第五一刀斬下。
這一刀順滑無比，耳邊似乎有著積雪滾滾而下的轟隆聲音，以往的滯澀感完全不見，仿佛斬去了一道枷鎖一般，他感覺自己對這一式的理解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而後他刀斬不停，一招一式皆在刀下斬現，一刀領悟通透，連帶著整個刀法精要都在此時融入到斬下的每一刀中，隱約似乎已經摸到了真意的門檻。
通安湖邊響起了連綿不斷的破空聲。
半刻之後，第五停下，臉上已有汗滴，神情雀躍。
這時他忽然想起什麽，轉頭對著方平的背影深深彎下了腰，“多謝。”
方平不聞不問，毫無反應。
第五也沒有在意，擦幹淨臉的汗水，而坐盤膝坐下，如同方平一樣，成了湖邊一塊頑石。
很快幾天過去，又是一個第十天到來。
當三個人聯袂而來時，方平已經在湖邊等候許久。
“快點吧。”方平望向元十三，催促道。
元十三卻搖了搖頭，與第五一起讓到了一邊。
方平疑惑望過去。
元十三無奈的笑了笑，眼神瞥了一瞥。
“是我。”劉彩衣還是穿著與上一次一模一樣的彩衣，靜靜地看著方平，抿了抿嘴，不服輸般的說道：“上次是我大意，我不服輸，所以跟他商量過，這次還是我來。”
方平點點頭，道：“誰來都一樣，快點吧，別浪費我時間。”
“那你小心了。”
劉彩衣沒有多話，有過上一次經驗後，雖然心中不服，但還是謹慎了許多，一身蓄勢達到頂峰後，一拳轟出。
拳至中途，變幻出數十道幻影，真實的拳頭隱藏的其中。
這是他十天來精心準備的一式，他不相信以方平的能耐可以在短短時間內發現真實的拳頭。
隻要方平猜錯一次，劉彩衣自信就可以一拳將他轟進湖中，一雪十天前之恥。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方平失敗之後的慘像，旁邊兩人的震驚，甚至提前感受到了勝利的喜
悅。
然而他的喜悅剛剛維護了一瞬，就聽到了一陣清吟。
那是劍出鞘的聲音。
隨後，他就感覺到喉節處一陣發涼。
從劍身上傳來的寒意瞬間彌漫全身，化作根根細針紮著自己，僵硬麻痹的感覺久久不散。
他的手還握著拳，伸在空中，他的右腳也抬起，那一步怎麽也落不下去，甚至連收回來的動作，都不敢。
這一刻，他不敢有絲毫的動靜。
鏘！
又一聲清吟。
方平收劍還鞘，從昨夜之後，他就對自己說過，在那把獨屬於自己的劍打造完成之前，劍不離身。
所以他早上前來時，劍也隨之而來。
方平回頭，走到湖邊坐下，劍放一邊，整個人又變得無比枯寂。
直到此時，劉彩衣的身體才放鬆下來，他愣愣地看著方平的背影，聲音沙啞，“你是怎麽發現的？”
方平不回頭，道：“為什麽要發現？”
“那你……”
方平難得有耐心解釋，道：“所有的招式，再如何變幻，如何密不透風，都有破綻。”
劉彩衣不相信，大聲叫道：“不可能！你怎麽可能一眼就找到破綻。”
“不是一眼。”
方平聲音平緩，“我不用看就知道。”
方平繼續道：“等你們入了天境，就知道了。”
劉彩衣愣在了原地。
正在認真聽著的第五和元十三，全身一震，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而去。
遠離湖邊之地，同樣有一個身影定在那裏。
天境！
是多少人一輩子奮鬥的目標，卻被一個才人階五重的人輕描淡寫一般的說出來，仿佛對天境有多了解似的，但這話從方平嘴裏說出來，卻給他們一種很可信的感覺。
前後的變化很矛盾，如同本該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畫卷，各自剪下一半然後再拚接。
畫工不同，筆力不同，濃墨重彩的寫意也完全不一樣，但當兩者放在一起時，卻又如此和諧，仿佛本就是一張畫一樣。
幾個人低下頭沉默，說不出一個字來。
很快，三個人離去，湖邊再次安靜下來。
方平朝著遠處望去，那道身影已經緩緩離開，他也沒在意，繼續盤坐修行。
隔一天後，第五還是出現，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劉彩衣。劉彩衣身上的衣服已經不再是彩色，簡單的一襲青衣。
看到這襲青衣，方平似乎想起什麽，眼神恍惚了一瞬間。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劉彩衣，而後默默坐下。
兩個人到湖邊，站著調息，然後各顧各的練習著一招一式，之後就默默盤膝而坐，蹭著方平泄露過來了一絲元氣。
中間，一句話也沒說。
他們想不到，人階的修行為什麽可以直接吸收元氣，
也想不到方平為什麽會需要這麽大量的元氣，光是他每天吸收的量，已經足夠他們升上一階了。
那湖邊湧起的漩渦，元氣幾乎一種毫不講理的狂暴之勢生生擠壓進方平的身體裏，有時候他們也會擔心方平會不會因此被撐爆。
他們此前在湖邊時，隻敢一點一點的吸取，就像吃飯一樣，一點一點的吞下肚子，等消化完了才敢吃第二頓，否則可能會被撐死。
然而當元氣的動靜平息之後，方平還是一如往常，沒有任何的變化，唯一的區別就是或多或少可以感覺到他的氣勢又有一定程度的增長。
兩個人越發的沉默了，連練習招式的動作也不由得輕了幾分。
很快，又是十天過去。
第五和劉彩衣來早一些，乖乖的站到一邊。
此時他們才發現，方平今天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反應過來時，他們才發現，方平的衣服不對。
今天，他穿了一身淡綠的長衫，那是新生才有的服裝。到第二年時，就變成了淡藍，第三年則是淡灰。每年的顏色都不一樣。
平時也很少有人會穿，因為實在太醜了，隻有在有統一活動之時，才會勉強穿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