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什麽樣的人
“有時候疼，有時候不疼。”
小姑娘還沒有明白這個問題意義，隻是覺得眼前這個大哥哥看起來還是蠻和善的，自然而然就答出口。
老人卻在一這瞬間，變化了臉色。
早就已經絕望的心思，在不經意間，又生出了幾分希望。
盡管這希望，似乎很渺茫。
他認認真真地打量方平。
太年輕了。
方平站起來，手輕輕摸著小姑娘的頭發，他沒有別的意思，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
奇怪的是，小姑娘也沒有拒絕。
方平說道：“先天絕脈，活不過十歲。”
“確是如此。”老人道：“七年來我不知道已經聽過多少次，每一次他們都隻會告訴我四個字。”
老人頹然道：“無藥可救。”
方平平靜道：“無藥可救，不代表無人可救。”
老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過來，“你可以？”
方平點頭，理所應當的說道：“我當然可以。”
先天絕脈，在這裏確實是無藥可救的絕症，但在方平輪回之中，卻早就知道了治愈的方法，而且還曾親自參與過，治療過程了然於心。
世間之道，因果循環，禍福相依。
先天絕脈，正常活不過十歲，然而本身卻是修行奇才，一旦治愈，修行就如喝水，破境如走路。
老人拱手下拜拜，“肯請閣下出手相助。如果能救我孫女一命，無論什麽條件，我都會答應。”
方平笑問道：“你不認為我是在說大話？”
“你一眼就能看出丫頭的病症，我相信你還是有些本事。”
老人歎息一聲，一種無可奈何的心態自然就流露出來，“而且，我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死馬當活馬醫，這是最卑微的選擇。
方平不知道老人的修行境界，但想來不低，畢竟帶著一個孩子穿越危險的深山，一般人可做不到。
但再境的境界，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也表現得如同一個普通的老頭一樣。
對於老人話裏的那一絲不信任，方平並不介意。
“我需要仔細檢查一遍。”
“可以！”老人拉過小女孩，對她說：“乖孫女，這位小兄弟給你檢查身體，你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
小姑娘表現得很淡然。
雖然她現在已經明白，眼前這個人可能會治好她的病。
從記事時起，近四年多的時間裏，她已經無數次麵對過這種情況，早就十分熟悉。
當然，她也無數次麵對父母爺爺絕望的眼神，已經十分坦然。
方平的檢查方法和別人似乎極為不同，老人雖然疑惑，卻沒有多說什麽。
一段時間後，方平收回手。
“怎麽樣？”老人迫不及待的問。
方平點頭道
：“有救。”
“當真！”老人不敢置信的神色。
方平點頭，而後說道：“我現在境界太低，有些事情做不了，還需要你出手。”
“沒問題。”老人爽快答應，“你怎麽說，我怎麽做。”
“這山裏有一株絕陰草，還請你去一趟拿回來。”
方平仔細點明了方位。
老人沒有任何猶豫，十分放心的將小女孩交給方平，而後獨自人平去往深山，不到半日功夫，就再次回來。
方平從湖邊取來一株草，從一棵快要枯死的樹上摘下幾片葉，又從終日不見陽光的岩石縫隙裏找到了一朵蒼白的花。
手上沒有合適的器物，他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將四樣東西搗爛，用湖底的水兌成汁液，再以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
成形後的液體深綠，還有種讓人作嘔的味道。
“可以了。”
做完這些，方平對老人道：“元氣化針，封住她開啟的三竅，以及氣海天門兩穴。”
老人下意識的一呆，沒有動手。
方平耐心的解釋，“以強行開竅的方法，妄圖衝破開封死的經脈，不得不說是一個方法，卻是最蠢的方法。這樣做，非但對她無利，反而有害。幸好是開得少，要是多了，她早就已經爆體而亡。”
“可她會死的。”老人還在猶豫。
方平淡淡道：“向死而生。”
老人還是沒有動，在這一瞬間，他不敢做出選擇。
小女孩這時拉著他的衣袖，“爺爺，然兒不怕的。我相信大哥哥。”
老人望向方平，“你有把握？”
“十成。”方平簡潔的吐出兩個字。
“好。”
老人狠下心，手指在小女孩身上點了五次。
小女孩的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一片蒼白，嘴唇發紫轉黑，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抖，隨即徹底陷入昏迷。
老人趕緊將她抱在懷裏。
“喝下去。”
方平立即將汁液倒進她的嘴裏。
一段時間後，小女孩不再顫抖。
“有效！”老人眼中一喜，心定了不少。
再過一段時間，小女孩的臉上出現了血色，發黑的嘴唇也慢慢向正常色澤轉變。
再過片刻，小女孩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眨了眨眼，似乎對自己出現在老人懷裏有些奇怪，隨後她記起了事，對著方平甜甜一笑，而的伸出手，擦幹老人眼角的淚花，將他擠成一團的皺紋撫平。
“爺爺，我不疼了呢。”
老人喜極而泣，七年時間，他沒有見過這丫頭如此輕鬆的樣子。
“還沒好。”方平澆了盆冷水。
老人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很高興，“我知道，但我也能確認，你確實可以救她。”
方平微笑。
他喜歡這樣的情感。
“我開一個藥方。你記好。”
方平說出藥方的內容，十八味藥，老人聽得很認真，直到完全記下。
“藥方連服七天，每日子時用古井水煎服，七天之後再來找我。”
方平道：“我猜以你的身份，打聽到我應該不難。”
到現在為止，他連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卻能看得出來，老人身份不凡。
小女孩已經可以活動，老人將她放下，走到方平麵前，恭敬地說道：“老夫姓秦，秦無咎。”
“那個秦？”方平好奇的問道。
老人點頭，“那個秦。”
滿城所在國，名為周。皇帝姓秦。
方平說道：“我姓方，名平。方方正正的方，平平整整的平。”
老人說道：“好名字。”
方平回應道：“你也不差。”
老人抱起小女孩，平地而起，飛向滿麵，端的是逍遙自在，聲音遠遠傳來，“小友，滿城再見。”
天境！
方平眼睛一縮。
他還沒來得及感慨，又有聲音傳來，“小友，我孫女讓我告訴你，她叫依然。桃花流水依然在，不見當時勸酒人。”
生機已現，名字自然可變。
方平笑道：“好名字。”
……
方平的心很快恢複平靜。
這段小插曲，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對他們來說，解決小女孩的問題，或許是難如登天，對自己來說，也不過舉手為之。
他拿起劍，擺出起勢。
一切，都不如修行來得重要。
劍勢森然，劍影飄忽，林中草木經曆十二月之輪回。
一段時間後，方平緩緩停下。
“四季啊，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一絲領悟的契機呢？”
搖搖頭，休息片刻，劍光再起。
秦無咎在滿城外落回地麵，拉著小女孩的手，緩緩走進城池。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
一路上，也沒有人覺得這兩人身份有多高貴，隻覺得氣度不凡，平日難得一見，但這幾天，滿城裏卻出現了好幾個，也沒人去多想。
秦無咎走過富貴的城南，來到破舊的城西，最終走進青泥巷口的麵館裏。
“老板，來碗麵，麵要三兩三，多加三份雜碎。”
正在撈麵的楊瘸子突然手一抖，剛剛挑起的麵又掉回鍋中，濺了他一身的湯水。
隨後，他又麵無如常的撈起來。
如果不是特殊的情況，重複千萬次的動作，他怎麽都不可能出現疏漏。
天色漸晚，客人一一離開，隻有一老一少爺孫倆還留在這裏，楊瘸子也像是沒有看到他們一樣，該煮麵煮麵，該收錢收錢。調戲幾句風韻猶存的趙寡婦時，也沒有避著。
直到他關上了麵館的大門。
“暗衛，七十三，參見王爺、郡主！”
秦無
咎平靜問道：“查得怎麽樣了？”
楊瘸子答道：“最後一枚影燈確實在滿城中，但具體在哪裏，暫時還沒有線索。得到之人很謹慎，到現在也沒有露出馬腳。”
秦無咎問道：“有沒有懷疑對象。”
楊瘸子答道：“有。黃、錢、張。三家都有可能。”
秦無咎再問，“有沒有行動。”
楊瘸子答道：“有，三家都有暗樁打進去。”
秦無咎道：“盡快了結這件事。”
“是。”
就在這時，秦依然突然開口問道：“楊叔叔，剛才那位大姐姐，你要跟他生孩子嗎？”
楊瘸子麵色一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看身段，應該好生養。”
秦無咎也跟著一句，楊瘸子更是臊的慌。
小姑娘正要再說，卻被秦無咎阻止。
這件事不宜說得太多。
他吩附道：“給我紙和筆。”
楊瘸子很快準備好。
秦無咎將腦海中的藥方一一寫出來。
“我這裏有一藥方，你現在就去抓藥，七天的量。再給我們安排一個安靜的住處，記得要有古井。”
“是，王爺！”
“就是這裏了。”楊瘸子先去抓藥，隨後將兩人帶到了一座小院中，“環境差了點，還請王爺見諒。”
“很好了。”秦無咎打量一番，感覺不差，尤其中那口幽深的古井，更是滿意。
“對了，方平你認識嗎？”臨走時，秦無咎突然問。
楊瘸子停下腳下，“認識。”
秦無咎問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啊，很古怪。”
楊瘸子立即將自己知道的完完整整地說了出來。
王爺怎麽會問起方平？
直到出門，楊瘸子還是很疑惑，他們兩人應該沒有交集才對啊。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希望不是壞事。
他心裏歎息，畢竟對那小子還是挺看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