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家事難斷
南晉建國還不到四年。
南晉帝既是太後的長子,也是唯一存活的兒子。
當年還是長公主的太後與駙馬喬銳京大婚後,不久便懷了身孕,且順利地生下長子喬燁,也就是現在的南晉帝。之後又生了一個女兒,早年嫁於盧家,南晉帝登基後被封裕陽長公主。
再後來,太後其實還生了一個兒子,當年不過稚齡,原本是想把那孩子過繼給皇帝弟弟的,可夏煬帝寧可要林家那毫無血緣關係的兒子,也不肯過繼胞姐親生的孩子。
不僅如此他還暗中聯合林家,準備一舉滅掉喬家滿門。
不料消息走漏,喬家率先發難,逼迫夏煬帝將林家滿門流放營州。
至此,姐弟倆徹底反目成仇。
喬家因此遭到夏煬帝幾乎毀滅性的報複,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丈夫與小兒子皆因此而死。
長公主心神俱傷。
那時的喬燁已經長大,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
在他心裏,夏煬帝逼死了自己的父親和弟弟,是喬家不共戴天的仇人,因此對大夏朝恨之入骨。
若非顧及母親,他當年就想將已經下葬的夏煬帝從墳墓裏挖出來鞭屍才覺得泄憤。
更讓他惱火的是,世人不明真相,人雲亦雲,皆以為是他喬家蓄意謀朝篡位,終究是身為長公主的母親背負了所有。
長公主母親心裏的悲苦,喬燁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長公主母親的堅毅、睿智、果敢和豁達,讓他由衷地感到欽佩和自豪。
時至今日,即便他已經登基為帝,自認自己完全能做到乾綱獨斷,但也依然習慣性地聽取母後的意見。
當年的長公主,現在的太後,變的不過是稱謂,不變的是她這個人。
南晉帝根本不想也不願在兒子婚事上與太後有過多的爭執,但要他現在就讚成太後的意見,南晉帝又有些不情願。
楚修容說出口的建議,其實正是南晉帝心中所想。
暫時先放一放,的確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因此,次日早朝上,當禮部的官員再次提及此事,南晉帝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輕描淡寫地說道“這事啊,朕與太後商議過了。太後的意思,漢王年歲尚小,過兩年再說。”
太後一錘定音,哪有朝臣們置喙的餘地?
其實太後根本沒有這樣說,不過是南晉帝為了省事,拿自己母後來堵朝臣們的嘴而已。
太後背鍋早背習慣了,何況她雖然沒有明著那樣說,但也的確表達過那意思。
南晉帝這兒子也不算冤枉她。
其餘朝臣心裏怎麽想沒人知道,王玄暗裏卻是鬆了口氣。
他知道自家夫人不會那麽聽話地聽自己的勸,她肯定還沒死心。
然而,現在陛下發了話了,她再蹦躂也沒什麽用。
柳氏不久便知道了這消息。
她心裏驚訝的同時,又禁不住泛起了疑慮。
待王玄回府,她便迫不及待地來找他要答案了。
“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突然就不議了呢?漢王殿下今年都十六了,哪裏小了?這不過是太後母子拿來搪塞朝臣們的借口而已。”柳氏憤憤不平地說道。
王玄原本正在看書,被她這一打攪,登時半個字也看不進去了,“既然知道是借口,那你還問這麽多做甚?”
柳氏絲毫沒理會丈夫的嘲諷,依然絮絮叨叨道“哦,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丫頭搞的鬼,難怪她要想方設法地去隆慶宮了,敢情是為了方便在太後跟前吹耳邊風啊。氣死了,可惜了我那麽好的鐲子,喂了白眼狼了。”
王玄無語地看著她,都懶得解釋了。
夫妻倆正僵著,東跨院得了消息的王韻壹匆匆地跑進來,見到父母連禮也顧不得行了,嘴裏急急道“父親,母親,我怎麽聽說,四哥哥的婚事不議了?”
王玄登時臉色一沉,斥道“你過來做甚?這是你該問的事嗎?回你的屋去。”
“父親,您說啊,到底怎麽回事?好好的陛下怎麽就改了主意了?”王韻壹扯著父親的胳膊,神情焦急地問道“還有太後祖母,她那麽疼我,肯定希望我嫁給四哥哥的——”
然而,她話還未說完,便被王玄一個巴掌打斷。
王玄氣急,眼中滿是怒意,“姑娘家家的,怎地這般不知廉恥?別說你是我的女兒,我沒你這恬不知恥的女兒!”
王韻壹吃痛,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心裏既委屈又難受,沒忍住當即就哭了。
父親素日雖然不怎麽關心她,但也從未打過她呀…
哎呀,父親不疼我了!我不活了!
王韻壹哭著衝出書房。
“你,你瘋啦?”柳氏氣得臉都白了,一時不知該數落丈夫,還是該去追哭著跑出去的女兒。
“她之所以變成這樣,不都是你慣的?你還有臉說?”王玄氣呼呼地說道。
貴為丞相,每日要忙的政務實在太多,家裏的事便沒怎麽過問。
沒想到柳氏教出個這樣的女兒,實在有辱家門!有辱門庭啊!
“嗬,你教得好,那你教啊!”柳氏冷笑道“王大人,你捫心自問,這麽多年了,你為這個家做過什麽?又為你的兒女們做過些什麽?是,你是堂堂左丞相嘛,你大權在握,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眼裏心裏裝的都是南晉朝廷,你恨不得將這條老命都賣給他們喬家,可喬家呢?又是如何待你的?連賞你女兒一個王妃的身份都不肯…”
柳氏越說越起勁,似乎要將心裏所有的委屈都吐出來。
“夠了!”王玄氣得大喝,額上青筋直暴,手掌“啪”地重重地落在書桌上,將好幾冊書卷震翻掉地,“柳氏,看來是我平日太縱著你了,你若實在不想好好過,那就和離吧。”
和離?
猶如晴天霹靂,柳氏一時被震得沒有緩過神來,隻張大著嘴巴,瞪眼直愣愣地看著自己夫君。
夫君剛才說什麽了?
我好像沒有聽見。
王玄說完後登時就後悔了。
他與柳氏雖然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但到底結發夫妻這麽多年,感情自然是有的。
若不是被氣得急了,他又怎會說出這樣的話?
柳氏這會兒終於緩過神來,也想起了夫君剛才說的話,頓時又羞又氣,指著王玄的鼻子大罵“好!好!好你個王玄,欺負我柳家沒你王家勢大是嗎?和離就和離,你以為我願意呆在王家,圖你這丞相夫人的虛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