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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惡侵擾 【四】

  方林已經從重症看護病房轉移到普通病房了。


  他讓護士把自己的病床搖起來,枕頭墊在後麵,緩慢地起身,還能感覺到腹部纏著的繃帶的那種緊繃感,身體的疼痛反倒不是那麽明顯了。


  方林從旁邊的床頭櫃上拿起一份報紙,這個年紀的老人還是不怎麽習慣使用智能設備,他雙手撐開報紙,很仔細地查看著上麵的一些新聞信息。


  窗戶外麵是蔚藍明亮的天空,高大的樅樹依然撐著青綠色的樹冠,風透過潔淨的窗戶緩緩吹進,病房裏潔白的牆麵加之整潔的環境布置,讓在此安養的病人都覺得心裏快慰許多,在不必去多想過多的繁雜事情。


  翻過第一頁的經濟快報,方林的目光集中到第二張報紙的一個小標題上“警界傳奇人物被刺,副局長保證一周內結案!”


  方林歎了一口氣,明明告訴陸弈不要把這個事情搞得太大,他又想起了幾天前和這個副局長的對話。


  “老師,您有看清那個人是什麽樣子嗎?”陸弈站在方林床邊,很認真地問。在他的眼中滿是怒意,這個平時就雷厲風行的警察局副局長,絕對不會原諒這樣惡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再次發生!


  彼時的方林還戴著呼吸麵罩,他虛弱地回答道“那人戴著帽子,看不清臉。”


  “這肯定是預謀好了的!”陸弈發出憤怒的聲音,身子都隨著猛烈的呼吸而不停地抖動,“您製裁了那麽多犯人,肯定是其中的哪個混蛋蓄意報複!”


  看著有氣無力的方林,陸弈保證道“您放心,我會立即派人查清那片區域的監控,也會調出最近出獄的相關人員,一定會把這個該死的王八蛋抓回來!”


  方林眯著眼睛,他自然知道自己的這個學生的性格,鼻子呼出的氣體在淡藍色麵罩裏發出低沉地呼呼聲,稍微調整一下呼吸,他才囑咐道“不要把事情鬧得太大。”


  在方林的心裏,退休了的自己就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小老百姓,他不想陸弈將自己的案件特殊化,更不想他帶入太多的情緒到案件之中。


  可是他不知道,作為警界口口相傳的傳奇人物,無數新進的警員都無比敬重這位前輩,更不要說陸弈這個被他直接教授過的直係學生了!陸弈想在心裏如有萬千火山在激烈地噴發,他暗暗發誓,一定用最短的時間把犯人緝拿歸案!

  一些細節的詢問都是由這個副局長完成的,他不想那些冒冒失失的小警察來打擾老師的休息。


  完事了,他就準備先離開,讓方林能夠靜養,在即將離開的時候,呼吸麵罩裏的呼呼聲又強烈了幾分,方林好像自言自語地說“很可能和那個事有關。”


  陸弈回頭看了方林一眼,眼裏的疑惑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堅決,他回答道“我會重啟那個案子的!”


  那個案子一直都是方林的一塊心病,能重啟那個案件的調查,也許可以發現當時沒有注意到的隱秘,那些可憐的靈魂也可以得到安慰吧……


  方林放下報紙,準備再躺下休息一會,病房的門被人打開,護士走進來說“有人過來看你了。”


  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大眼睛的小姑娘探頭進來了。方林見過她,退休前幫陸弈處理過一個意外案件,據說犯罪嫌疑人現在還在逃,這個小姑娘就是在那之後一直照顧著受害者母親,他去取證的時候,見過她幾次。


  易天可歪著腦袋先進了病房,她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自來熟般的問道“你好啊,身體好些了嗎?”


  大白告訴易天可關於那個懸案的隱秘後,易天可立馬就來了興趣,這幾天就一直在整理關於那個案件的相關線索,今天才抽空過來看方林。看著這裏的病房環境,易天可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大步走了進來。


  方林瞬間就從微微地驚訝中回醒了過來,他問道“你就是送我過來的那個年輕人吧?沒想到這麽巧。”


  易天可沒心沒肺地嘿嘿一笑,雙手撐在病床尾部,很天真地說“不愧是我們江海市的警界傳奇人物啊,猜的這麽準。我們也確實是很有緣分啊,當時情況那麽緊急,旁邊的人都不敢動,幸虧我們及時經過,要不然……”


  這個小姑娘看著年紀輕輕,怎麽這麽自來熟啊,說起話來沒完沒了的,方林趕緊打斷她“咳,謝謝你給我墊付了醫療費,我之後會補償給你的。”


  “害,那都是小事,不粗掛齒,能幫您這樣的傳奇人物,那可是我三生有幸啊!”


  還挺會拍馬屁,不過住院費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真不知道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家裏趁著什麽,敢這麽大口氣。


  方林一臉鎮定地收起報紙,對折兩下,放到了旁邊的櫃子上,接著說“聽護士說,是兩個人一起把我送過來的,怎麽就你一個人來了?”


  易天可聽罷,一個手指托著下巴,作出一副沉思狀,但答案早就在她嘴邊了,“您說齊星宇啊,剛剛上樓的時候,我讓他去查一下住院費用還剩多少,要是不夠,得再補點。”


  “不用了,護士說過幾天我就出院了,我還……”


  話還沒說完,剛剛關好的病房門又被人推開了,方林條件反射地向那個方向看去,見到來人,他很明顯的怔了一下。


  這個進門的年輕人又一張異常英俊的臉,配上高挑挺拔的身材,都會讓人誤以為是畫中的人物,就是這樣一個俊美異常的少年人,在方林腦子裏猛地激起一陣電光。他覺得,自己應該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少年,可是時間有點久了,他想不起來了……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齊星宇的身上!

  齊星宇之前在烈士陵園門口初見方林的那種詭異的感覺又出現了!當時方林的麵容比較憔悴,那種感覺還不是很明顯,但是現在方林氣色已經恢複,齊星宇一看見這張自帶威嚴的麵孔,立即覺得腦子裏一直塵封的記憶突然被拉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


  在齊星宇的眼前,突然又幻化出當初在墓園裏看見的那個巨大火球,火焰急速地遠去,他的耳邊還傳來刺耳地嗡鳴聲,接著火焰不斷變化纏繞,變成了一張橙紅色的臉龐,這張臉完完全全地和方林的臉重合了起來。


  他還在晃神呢,易天可就走到了他身邊,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一臉狐疑地問“發什麽呆啊?一進來就跟個木頭柱子一樣杵在那裏。”


  齊星宇眼睛猛地眨了幾下,他腦海中那些紛雜的場景已經消失不見,但他對麵前的這個老人卻湧出了一種親切感。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那麽溫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條,“這是收據,記得回去報銷。”


  “得了得了!扣死你得了!”易天可氣呼呼地從齊星宇手中把那張可憐的收據單拿走,然後走到垃圾桶旁邊,把這張紙團成球,扔了進去。


  這時候,方林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幹咳一聲後問道“你們今天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易天可拍拍手上的灰,這才想起自己的真正目的,哼,都怪這憨憨的齊星宇,她又回到剛剛自己站著的位置,一臉神秘的說道“其實,我的真實身份是一個偵探!”


  方林突然一笑,玩味地問“哦?偵探?那你是要調查些什麽嗎?”


  易天可身子微微前傾,眉毛下壓,一副警惕別人聽見的表情,很嚴肅地說“我調查了一些關於您被刺的事情,發現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六年前的一樁懸案!”


  怎麽可能!當初那個案子可是高度保密的,就是為了避免一些涉案的高層人員走漏了風聲,這個小姑娘怎麽可能知道那些隱秘!?

  但是方林不愧是老刑警,他的臉上依然不動聲色,“什麽懸案?我怎麽沒聽說過。”


  果然,這個老警察不會輕易透露一點風聲,易天可決定說得更明顯一點,“五年前,您指揮的一場臥底行動,負責臥底的警員離奇死亡,這個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


  “你是什麽人!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


  方林終於繃不住了,當年的事情每每想起都會讓他心如刀絞,在那樣高度保密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接觸到相關案宗。也正是為此,方林才多次請求陸弈重啟對那個懸案的調查。


  陸弈?難道是陸弈那小子重啟調查之後,請這個小丫頭做了調查顧問?這麽年輕的偵探?真的可以信任嗎?

  易天可自然不可能把大白的事情告訴給方林,她早就編好了理由“我曾經幫助警察局局長破獲過重大拐賣案,你說我為什麽會知道?”


  這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剛好湊上了方林內心的猜測。


  其實,大白雖然在警察的網絡中調出了相關的案件信息,但是很多更機密的細節是以手寫報告的形式存儲在檔案室的,易天可根本無法查閱。所以她才想到直接來詢問這個案件的親曆者,他一定能告知更多細節。


  方林臉上陰沉了幾分,泛白的頭發無力地垂在他的額前,隨著他嘴唇地翁動,他的身體也在輕微的顫動,“不管你是接受誰的委托,這件事情的水都太深了,我勸你不要再摻和了。”


  這個語氣已經不是原來那嚴厲的命令,更多了幾分祈求的意味。


  方林已經不再看著易天可了,他想起了當初那個山坳裏的恐怖景象,那是他當警察那麽多年都未曾見過的人間地獄,就是在那個地獄中,他永遠失去了那個最優秀的學生……


  “你難道不想弄清楚當年事情的真相嗎?”


  易天可慢慢踱步到方林的床邊,蹲下身子,仰頭看著這個看起來淒涼無比的老人,“相信我,這個懸案一定有沉冤昭雪的一天。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罪惡,我一定會將他全部擊碎,讓正義的光芒重新灑滿人間!”


  這句話讓方林的頭揚了一下,他想起陳亞寧曾經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


  易天可發現了方林的情緒波動,立即接著問道“告訴我吧,所謂的斬龍行動的‘龍’究竟指的是什麽?還有最後行動的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在大白的情報裏,隻提到了參與行動的主要人員,以及行動的時間和結果。對於整個行動的過程和細節確是沒有提到,由於時間久遠,大白也找不到當時的一些攝像頭記錄了。


  方林歎了口氣,原來的猶豫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悲傷至極的表情,“斬龍行動是由我全權負責的,負責臥底的警察叫陳亞寧,是我的學生。整個行動是圍繞著葉龍集團展開的,我們掌握的線索顯示,這個集團很有可能是我們江海市最大也是最頑固的一個黑惡勢力。我們一定要將其剿滅!”


  易天可知道這個葉龍集團,在一些房地產的項目上,她父親的阿拉丁集團也和它有過合作,但是後來好像是因為材料不過關又把合同取消了。為此,易雲騰還賠付給了葉龍集團一筆不小的違約金。易天可還記得易雲騰當時說“即便是賠他百萬違約金,也比賠了良心要好的多!”


  最可氣的是,這個葉龍集團至今仍好好的存在著。


  方林接著說“行動的最後一天,陳亞寧和我通過一次電話,雖然已經過了五六年,但是他的每一句話我還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我要是能阻止他就好了!”


  說著,方林的眼裏已經晃蕩起了淚水,易天可不忍心,從旁邊取出紙巾遞了過去,安慰道“誰也無法預知未來,悲傷還是歡樂都得接受,但是我們仍然能盡力生活,隻為讓未來的自己回想起來,別再為此刻後悔。”


  方林沒有接紙巾,眼中的淚光已經消散,他還沒有脆弱到要讓一個小輩來安慰,“那天晚上,我們布置好了警力,一收到他發來的消息,我們就緊急趕往案發現場,可是一切都晚了……”


  易天可耐心聽著方林的訴說,好像自己也投身到那個凶險萬分的現場,每一個方林描繪出來的慘狀都讓易天可不由地倒吸一口涼氣!真的有人能做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情嗎?


  “我們清點了所有被他們囚禁的人員,那數字更是觸目驚心,有些被賣掉器官的人已經在死亡的邊緣了,隻有極少數還比較幸運……”


  說著說著,方林突然想起對齊星宇的熟悉感是從哪來的了!在點查人數的時候,他曾經見到過這張異常英俊的臉,當時他還感歎這個少年沒被摧殘,隻是最後送回警局再次清點的時候,那個印象中的美少年就神秘消失了!


  當時方林還以為是自己在那種環境下看花了眼,也沒有多想,隻是沒想到這個時候又見到了這張臉。


  是同一個人嗎?不太可能吧。


  齊星宇一直靠在牆邊聽著兩人的敘述,突然感到臉上被火辣辣的目光注視,抬頭就迎上了方林的眼睛,他很謙遜地點點頭。


  易天可看了一眼齊星宇,又把目光調回到方林身上,接著問“當時還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嗎?”


  “那個山坳有一個被重物砸出來的大坑,後來有專家說是天外隕石,隻是坑裏麵沒有他所謂的什麽隕石碎片。”


  這句話沒有引起易天可的什麽興趣,六年前的那個流星她有點印象。當時她正坐在去往國外的飛機上,她見到了那個璀璨奪目的火流星,還許了一個要遇到真命天子的願望呢。


  但是,這句話卻又一次轟擊了齊星宇的耳膜,他感覺耳邊好像突然響起一陣轟鳴聲,很痛苦的蹲到了地上。易天可急忙跑到詢問齊星宇的情況,齊星宇晃晃腦袋,有點苦澀地說“我覺得有點奇怪。”


  兩人很默契,易天可拉起齊星宇,回頭對方林說道“不好意思啊,我們可能要先走了!”


  方林沒有挽留,隻是囑咐道“那個樊昂明也在我們趕到之前逃掉了,後來有人出來頂了所有的罪。由於陳亞寧搜集的關鍵線索一直沒有找到,樊昂明現在還逍遙法外,隻要能找到那些證據,就一定可以板倒他!”


  易天可肯定道“放心,我一定會做到的!”


  出了醫院的大門,易天可就問道“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齊星宇點點頭,很認真地看著易天可的眼睛說“我覺得,這個案子很有可能跟我失去的記憶有關。”


  “啊~”易天可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看來,我又多了一個非破這個案子不可的理由了!”


  遠方的天,翻滾膨脹的黑雲正緩慢地向這個城市壓過來,風也變得陰冷起來,那些看似輕飄飄的雲好像有了重量,要衝壓下來將整個城市摧毀,車逃得越來越快,樹也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光明或許會被短暫的遮擋,但溫暖和正義終會重新照耀這個城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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