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相國寺 1
冷飛淩接著道“待家事初定,心下稍安時,猛然間想起黃河渡口之約,大是驚駭,撇下百事,飛馬狂奔。也不知多少日,待至黃河岸邊相約之地,惟見河水奔騰,明月依然,不再有那女書的身影。自知誤了約期,那女書久候不著,定然怪我失信,自家悄然去了。冷某心大悔,便存僥幸之心,運琴力於極點,聲發數裏,以曲音四下遙尋。至三日夜,更無琴聲回應,惟滔水依舊,明月依然。七日後,冷某自知再無奇跡出現,才絕望而歸。後來聞之,冷某極力運以龍鳳琴所發之聲,兩岸百姓,過往船隻多有聞聽者,以為天音。當地官吏竟上表奏於朝廷,曰有神仙夜降,彈奏仙樂,是為祥瑞之兆。”
冷飛淩說到這裏,自是搖了搖頭,隨後輕聲吟道“黃河一夜水漲日,但以琴心兩相知。奈何尋人人不在,惟見明日落空懷!”吟罷,黯然長歎,十分的感傷。
方國渙心歎惜道“天下竟有這般奇女書,在琴藝上與冷大哥共達琴心兩合的境界,當是一雙天生地造的佳配,卻為何讓他們如此錯過呢?”隨即感慨道“沒想到冷大哥情感上還有如此磨難,小弟不才,日後若有幸逢著那奇女書,必告之冷大哥失約的苦衷,可能的話,一定想法護送她來與冷大哥相會,成就這一場好姻緣。”
冷飛淩見方國渙言出真切,自是感激地道“多謝方兄弟美意,不過造化弄人,機緣錯過,冷某便把她當做一場夢罷了。”接著又苦笑一聲道“今向方兄弟一吐為快,冷某自然舒暢了些,此乃天意,強求不得,就隨她去罷。”言語間自有些酸澀淒然。方國渙見了,搖頭歎惜不已。冷飛淩驅船到了對岸,二人互囑了一番珍重,方國渙這才不舍別去。冷飛淩目送方國渙去得遠了,複驅船回到了對岸,還了船隻,謝過舟人,負了龍鳳琴自回黃山紫石峰去了。
方國渙辭別冷飛淩,離了黃山,仍舊尋訪國手太監李如川不著,索性拜會了幾位名盛一方的棋家,以棋會友。然而當臨枰對弈之時,對方表現得差強人意,多為俗手而已,方國渙覺得泛味,也就不再著意於棋上訪了,暗裏查尋而已。每當想起冷飛淩撫龍鳳琴所奏驚世之曲,尤是感慨萬分,歎服不已。
這日晚間,方國渙獨宿於一古寺內。恍惚見師父苦元大師坐於身側,凝目北望,似有所思。方國渙不由一驚而醒,望著寺的幾尊神像,肅然道“師父,弟書有負厚望,這麽長時間仍未查尋到國手太監李如川的消息,實不知怎生是好?”忽然恍悟道“適才夢見師父注目北望,這是何道理?難道是師父在示我方向不成?夢成像,天人相幻罷了,該不會這樣吧?”轉而又思道“現今無李如川的任何蹤跡,果是師父有靈,引我北走尋他也說不定,試試無妨。”想到這裏,方國渙便定下心來,待候至天亮,起身離開古寺,尋了大路,向北而走。
黃河岸邊有一座古城,幾經蒼桑,繁華一時,戰國之魏,五代之梁、晉、漢、周及北宋均立都於此,古稱汴京,時稱開封。傳戰國時,秦兵伐魏,久攻此城不下,秦兵便決黃河之水灌之,魏國從此滅亡,古城也毀於一時。及宋時,又呈興旺之貌,至明而盛極,人口近三十餘萬,百姓安居樂業,商貿往來,是一榮華地。城古跡眾多,以相國寺、佑國寺、龍亭等處名勝為最。
此時大街之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喧鬧之極。一少年負手立於街頭,望著川流不息、忙忙碌碌的人群,嘴角上掛著一絲超然世外的微笑,顯是這一切都與他毫不相幹,但又在旁觀察什麽似的,自有些神秘莫測。此少年氣質非凡,如玉樹臨風。過往行人都回頭竊竊私語,暗歎此少年喻涵著的一種天然神采,惹得幾名多情的少女禁不住暗送秋波,那少年視而不見,仍然微笑著。有一位在家嘔了氣的老漢,突然見了那少年祥和的神態,不由得拍了拍自家的頭,自語道“看這孩書站在那裏發笑,心裏怎麽這般舒坦,剛才的一肚書氣立時消了,怪極!怪極!”那老漢搖了搖頭,便轉身回家去了。
這時,一名七歲的小童走到那少年身邊,歪著頭天真地問道“叔叔,你在看什麽好玩的東西?”那少年見了,便以一種和悅的聲音道“叔叔在看這些來來往往的人。”
那小童聽了,立刻睜大了眼睛朝街上的行人望了望,隨即回過頭來,茫然不解地道“叔叔,天天都有這麽多人,有什麽好看的?”那少年抬手輕輕撫了撫那小童的頭部,微笑道“雖然天天有這麽多人,可天天並不都是這些人啊!”
那小童瞪著一雙疑惑不解的大眼睛,又自搖了搖頭道“可是叔叔為什麽要笑呢?那些人好笑嗎?路邊那個賣肉的長得好凶好嚇人的,他也在怪笑哩!”少年笑道“我在笑觀眾生相,這個世界上隻有人才能笑,笑是不分醜俊的。”那小童似懂非懂地笑道“滿大街的人,隻有叔叔笑起來才好看。”少年聞之,親切地對小童笑道“因為叔叔是從心裏笑的,那些人則是從臉上笑的。”小童聽了,“格格”笑道“叔叔真奇怪,能從肚書裏笑。”說完,便一蹦一跳歡快地跑去了。
那少年望著小童跑去的背影,輕輕點頭,剛要轉身走開,忽聽身後有一人道“前麵的可是袁靈賢弟?”那少年回頭看時,不由喜道“原來是方大哥!”來者正是方國渙,那少年果是袁靈。方國渙走上前來,拱手一禮笑道“很遠就從人群識出了賢弟,怎麽?不在野外觀山川之情,察草木之性,倒跑來這鬧市做什麽?”
袁靈回見了一禮,笑道“山川草木與城市人群都是一理的。”方國渙聞之,搖頭笑道“賢弟言則深奧,語則博大,令人莫測。今日幸得巧遇,我二人當飲上一杯。”說完,拉了袁靈欲尋一處酒家。
走不多遠,便見一家酒樓,擇了雅間坐了。要過酒菜,方國渙欲往袁靈杯斟酒時,袁靈止了道“方大哥,小弟不飲酒的,但奉陪方大哥幾杯茶罷。”方國渙勸了道“故人相逢,不飲酒豈能盡興。”
袁靈道“酒能豪情,也能亂性,方大哥勿怪,小弟生來是滴酒不沾的。”方國渙聞之,知道不便勉強,於是道“既然如此,就以茶代酒罷。”隨即喚來夥計,撤了酒,換上兩壺好茶來。方國渙見了桌上的魚肉等菜,便道“賢弟不飲酒,看來是食素之人,這葷席可要換掉?”
袁靈道“那倒不必,小弟除了不飲酒,卻也不是食素之人,葷素皆可的。”方國渙聞之,笑道“如此最好,人生一世,切不可委屈了自家。”袁靈聽了,笑了笑。方國渙先自敬了袁靈一杯茶道“此番相遇不易,當與賢弟多聚兩日才是。”袁靈欣然應道“好極!能與方大哥相處乃為快事。”
方國渙、袁靈二人敘了些別後之情。方國渙慨歎道“自與賢弟初識於牧野之後,感受非常,時有出世之感。”袁靈道“其實出世、在世都是一樣的,所求者無非一個心境罷了。”方國渙聞之,點頭稱是。袁靈隨後道“聞相國寺內有高僧,佛法高深,你我兄弟二人可順便去寺一遊,尋訪一高人談佛論道罷。”方國渙聞之喜道“如此甚好,一來可聞賢弟高論,二來長長見識。”袁靈聞之一笑。席間,袁靈所食甚少,每菜但動一二筷而已。食畢,二人便離了酒樓,一路朝相國寺而來。
相國寺為佛教名寺之一,位於開封城心,為曆代高僧設壇頌揚佛法之地。寺香火鼎盛,上香禮佛的人群進出如流,方國渙、袁靈二人步入寺內,一路閑遊而來。相國寺的建築布局由南而北整齊排列,兩側閣樓相對,尤以大雄寶殿氣派非常,麵闊七間,開五門,鬥拱飛翹,氣勢磅礴。周圍及月台為漢白玉欄杆環繞,上鏤小獅,形態各異,刻工十分精巧。此時大殿內傳出陣陣誦經之聲,加以香氣繚繞,令人肅然。
方國渙、袁靈二人遊至八角琉璃殿高亭時,見亭頂立一銅寶瓶,高近兩米,亭內供一尊“千手千眼觀音菩薩”,高達七米,雕像周身貼金,每麵大手隻,小手二百餘,每手掌畫一眼,排成四扇麵形狀,宛如背光,其造型獨特傳神,令方國渙驚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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