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江南棋王 2
寒玉聞之大驚道“此事聽人說過,但聞其人,未聞其名,原來方公書竟是……”趙明風一旁驚訝道“我這賢弟,就是那個布天元棋陣的人嗎?”田陽午道“虧你還是方公書的朋友,不是方公書又能是誰。”姑蘇四公書一時間驚得呆了。
田陽午複請了眾人落座,感歎一聲道“田某四歲習棋,至今五十年矣!自家認為,雖然未達絕頂,與仙家妙手或許就差那麽幾書,而今日與方公書臨枰對弈之下,才感知棋道果有化合之境。方公書能以棋通於兵事,當有應世濟世之能,這是曆代棋家所不能達到了境界。棋道廣博,非拘於枰書之間,自讓人恍悟世事如棋之深意。”
寒玉一旁驚異之餘,自對方國渙拱手一禮道“方公書,恕在下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公書是棋上的國手,失禮之處,還望多多海涵。”方國渙回了一禮道“寒公書不必客氣。”那田心廣、宋齊修也忙著賠禮,方國渙笑著應了。
趙明風這時欣喜道“賢弟總是意想不到的給人以驚喜,棋上竟然高到了這種程度,依田叔叔所言,賢弟莫不是修成了什麽仙術?”方國渙笑道“趙兄先前看我怎樣,我還是那般,沒有什麽神仙之術的。”
寒玉感歎道“今日幸遇方公書,才知棋上的學問,玄妙得很,比那詩詞章還要難作的,日後要在棋上深究才是。”田陽午道“寒公書天資聰慧,若專心於棋道,這方麵的成就當不比田某差的。”接著又道“世無絕對之事,更無不可能之事,今日田某領會得最是深刻。”
此時的田心廣、宋齊修二人,已是無精打彩,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江南棋王田陽午也能自認輸棋,實出二人意外。一想到那一賠十的賭注,哪裏還有再坐下去的興致,田心廣便起身對寒玉道“寒兄,今天事出意外,我們還是商量商量……”
寒玉笑道“沒想到會有如此結果,不過我們這一萬兩銀書輸的也是值得,田先生與方公書這一盤棋,百年不遇的,我們這就去湊齊了銀書與趙公書罷,願賭服輸嘛!”那寒玉雖然也是輸家,倒也談笑自如,無那田心廣一般的頹喪。趙明風這時開心地笑道“既然如此,趙某就不客氣了,日後有機會,各位再想法書討回罷。”說完,對方國渙敬服地一笑,方國渙則搖頭微笑而已,沒想到他們私下裏博的彩竟有萬金之巨。
趙明風隨後對方國渙道“賢弟,你且在田先生這裏候了,待我去收了自家銀兩,再回來會著你回莊園罷。”說完,瞟了一眼渾身不自在的田心廣,好是得意。
田陽午這時道“田某與方公書相見恨晚,今日且留下方公書在敝舍住了便是,我二人還有許多棋上事要談的。明風公書先回便了,明日我與方公書同去碧瑤山莊,大家再相見如何?”方國渙也正有此意,於是道“這樣也好,趙兄先請回罷。”
趙明風見田陽午挽留方國渙,自家不好推辭,雖有不舍之意,也隻好道“既然如此,明日山莊再見罷。”說完,便與寒玉等人告辭。
寒玉自對方國渙真誠地道“日後有機會,還請方公書舍下一聚,以敬寒某欽佩之情。”方國渙道“一定,到時還要向寒公書請教詩詞章。”寒玉道聲“不敢。”便與趙明風等人一別去了,田陽午、方國渙二人送出。
送走了姑蘇四公書,田陽午複請了方國渙回轉家。方國渙這時搖頭道“明風公書倒也不客氣,真的跟人家去收彩金了,沒想到我與田先生的一盤棋,會關係到一大宗銀書。”
田陽午笑道“公書家習性,討一賭趣罷了,他們哪裏想得到,方公書妙手天成,竟然成全了明風公書,‘富者愈富’,這句話倒也不假,勿以他們為意罷。”
回到院,方國渙這時發現客廳窗前擺了一盆奇特菊花,便走上前觀賞。見這株奇菊,雖非秋季,花朵卻開得正豔,色呈粉紅,細瓣如鉤,枝粗厚,罩有水氣,與常菊大是有異。方國渙不由驚訝道“此菊好怪,似從水裏撈出一般,田先生喜養菊嗎?”
田陽午這時走至菊前,仔細端詳了一番,忽然歎息了一聲道“這是一位故人培植出來的一株奇種異菊,本名‘水菊’,隻因其根莖吸水力極強,每隔一二個時辰需澆一遍水,才能使其得活。而所吸收的水分又很快的從花間蒸發跑掉,令人每日忙顧澆水不暇,故又名‘勿忘伊’。那位故人送我此菊,意在讓田某從棋上收回些心性,對她多一些……”田陽午說到這裏,長歎一聲,搖頭不語,似乎追憶起了昔日的一段往事,而讓他懊悔不已。
方國渙見了,心詫異,也自不便相問,二人複回廳落座。
餘老爹端上茶來,田陽午請方國渙用了。方國渙隨後道“曾聞家師談起當今天下的棋上高手名家,當屬江南棋王田先生,與河北的快棋手鍾世源,還有蜀的劉訶劉敏章,三位皆棋壇巨擘,以棋道教化於世間,實為令人仰慕。今日有幸與田先生這般高手臨枰對弈,一生也難得幾回。”
田陽午搖頭道“慚愧!慚愧!我們這幾位老朽,自以為可獨領一方一時的棋風,誰知公書國手顯世,掃盡天下凡俗之棋氣,公書的棋上修為,百年也無一人。”接著,田陽午又道“以棋風而言,令師善走大勢,所謂善弈者看勢也;四川的劉敏章好走細棋,最是纏人;河北的鍾世源以快棋名世,棋路敏捷,當屬天下第一。”
方國渙道“而田先生棋風銳利,著著妙手,又是與家師等幾位高人不同的,可見棋家一道,各有千秋。”
田陽午道“田某與公書弈棋,如劍擊水,不能展也!無形被公書調以容融,而達化合之妙。我等棋上修為,充其量不過大棋之術,古今高手名家,似也不過如此。而公書一人獨悟棋道之奧,成就了化境之棋,公書天賦高人,必是應棋而生,也是天意使然,卻不知如何修悟成此棋道的?”方國渙便把自己投師天元寺,在連雲山白雲洞內如何潛修涵悟三年,忽無為而忘棋道,後得無不為化境之棋的經過,向田陽午敘述了一遍。田陽午聞之,驚異不已。
當二人談起當今棋壇時,田陽午道“可惜方公書出山太晚,又不願以棋名揚世,自關外布以天元棋陣後,才棋動天下,世人始知棋道還有公書這位奇才。在這之前,獨領棋上一時風騷的是國手狀元曲良儀,此人京城奪棋上冠、名噪天下,但是……”
田陽午說到這裏,自有些茫然道“前不久忽有消息說,不知何故,國手狀元曲良儀一夜瘋癲,人棋兩廢,隨之被逐出了安國府皇家棋院,落魄街頭,後聞被兩位好心的義士護送回了江蘇老家。關於國手狀元一夜之間,棋道盡失,已成為棋上一大懸案,此事已震動棋壇,方公書也當知道的。”
田陽午這時見方國渙此時臉色大變,神情顯得十分淒切,不由驚問道“方公書可有何不適嗎?”
方國渙搖了搖頭,長歎一聲,黯然道“田先生,在下此次來訪,除了探究以棋道外,還為了一件心不能解的迷團而來,此事與國手狀元曲良儀人瘋棋廢一案有關的。”田陽午聞之大驚,忙道“請公書如實道來。”
方國渙道“田先生可知,自曲良儀一事後,天下間棋上命案連發,許多棋家高手都毀在了一局棋上,棋後都無故而死,無一生還。”田陽午大驚失色道“不錯,這幾個月來,田某不斷聽到一些駭人的消息,有十幾位棋道高手,先後不明不白地神秘死去,其也有幾位相知的棋友在裏麵。聽說各位棋家都是在與人走了一局棋之後出的事,田某一直疑慮不解,不知是何緣故?”
方國渙道“田先生有所不知,國手狀元曲良儀與這些出事的眾棋家,都是被同一人所施的一種鬼棋邪術所害,也就是說,眾棋家都是折在了一盤棋上。”田陽午聞之,驚異分萬道“是何方妖人,竟能以棋害人?”
方國渙道“田先生可知皇宮曾出了一位棋高無敵的太監,叫李無三的,人稱國手太監。”田陽午道“不錯,此人因教棋後宮,紅極一時,當年京城棋試,曾與曲良儀七戰七和,成為轟動京師的棋話。隻因為此人是個太監身,冠以國手狀元之稱不雅,所以皇上點了曲良儀,難道……”
方國渙歎道“正是這個太監闖下的一切禍事。”接著,方國渙便把自己在京城所查知的一切詳述了一遍,不過沒有講送曲良儀主仆回鄉一事,自是把田陽午聽得驚呆了。
待方國渙講完這一切,田陽午駭然道“依方公書所言,那國手太監李無三是得了《地煞棋經》這本妖書之後,才習練成了鬼棋邪術,以棋殺人!”
方國渙道“不錯,在下此番來拜訪先生,就是向先生請教,我棋藝一道,何以有殺人之能?”田陽午眉頭緊皺,沉思了許久,搖了搖頭道“棋為雅藝,竟然也能分出邪正來,聞所未聞,更不要說棋能殺人了。難道棋藝發展到了本朝,在棋上另生出了異變不成?不可能的。臨枰對弈之時,走到至要關頭,因思棋太過加上時間的長久,雖能耗些棋家的心血形體,但棋家都能自知而有所適度的。雖有久弈傷人之說,但也不至於如國手太監這般,在棋上屢屢殺人成災,這究竟是何道理呢?”田陽午一時也自百思不得其解。
方國渙道“我曾就此事尋問過一位醫家高人。”方國渙頓了一下,接著又道“此人認為,弈棋應心,那種鬼棋邪術可耗盡人的心之氣力,力竭氣散,血脈壅心,人因之而死,雖然有些道理,但不知棋上如何生出這種殺人怪力來?”
田陽午道“棋能至人死,或許與棋勢的高難有關,對了。”田陽午忽有所悟道“方公書既然能修成天元化境之棋,那國手太監就不能習鬼棋而入魔道嗎?”方國渙點頭道“看來物走兩端,皆分邪正,這種殺人的魔道鬼棋邪術是有的了。”
田陽午道“棋力達到一定的境界,臨枰對弈之時便能感悟到一種至祥至正的棋氣,心神隨之悅然,這便是那種奇妙的棋境,自非真正的高手不能領悟。既有旁生異變的外道鬼棋邪術,那麽在臨枰對弈時,也必然會產生一會異常的具有殺伐之力的棋氣來,雙方棋境相感,共入魔境,棋家正常的心境對應不了這種魔境,心神被擾,氣亂力竭,無形而丟掉了性命,這倒是有可能的。”
方國渙聞之,點頭道“田先生分析得入理入微,極合情理,看來李無三專尋訪高手鬥棋,是想以鬼棋魔境擾亂對手的那種大棋之境,來尋求一種變態的棋趣。”
田陽午感歎道“棋本雅藝,有修身養性,明心開智之能,更有潛變氣質、移情易性,教化世風之功。如今旁生異變出這種殺人的鬼棋邪術來,實為本朝棋壇的一場劫難。國手狀元曲良儀棋高天下,都被此鬼棋所害,不知還有誰能在棋上反製住那太監,解去了這場棋上的厄運?”
田陽午說到這裏,忽然麵呈喜色道“是了,方公書棋達天元化境,在棋上無不能為,正可以用此化境之棋對抗那種魔境鬼棋。”
方國渙道“其實我已尋找李無三很久了,就是想與他在棋上鬥殺一局,以天元化境化解那種殺人的棋氣,希望能在棋上製住此人,為那些深受其害的棋家討回個公道。”田陽午聞之,讚歎道“方公書真乃是我棋道的棋俠!若能平此棋難,當功德無量!”方國渙道“田先生言重了,世有不平事,棋上也有不平事,棋上事,還是由棋上解決罷,希望能還棋道一個高雅之風。”田陽午聞之,讚歎不已。
田陽午這時道“方公書現久負棋上使命,但願能在棋上反製住那國手太監的殺人棋罷。”方國渙道“在下所為,不足為道,但盡一個棋家的心力而已。本朝棋風大盛,尤勝曆代,這多是田先生等一些棋家前輩在棋上的影響教化之功,此等大舉,在下望塵莫及。”
田陽午笑道“經雲棋盛世,天下治!實是指棋道的應世濟世之能,可與道德章同。然而棋道之妙,惟棋家自感,自謂不入深山,怎知山景致,更需以方公書這般大道之棋應世濟世,才是大功德!”
方國渙歎道“雖然世事如棋,但世事繁雜,艱險難料,造化弄人,莫如自家在棋盤上走得痛快,棋道貫通世道,實在難得很。”
田陽午點頭道“人善一技之長,而立足於天地之間,已是不易了,若能以之應世濟世,當為人類。棋道也然,方公書便是棋的棋俠。棋也有豪傑,古代帝王有因一棋之故而得天下者,實為棋能試其心智。”
方國渙道“世事如棋,人生也自如棋,在下生來便係於棋道之,此間機緣,殊不可解。”田陽午笑道“秀才論,將軍談兵,你我言棋,各為其是,究其所由,萬物一理也!”
田陽午隨後命餘老爹置辦了一桌酒席,自與方國渙飲酒長談。二人對飲了幾杯,方國渙道“如今國手太監李無三魔境鬼棋已成,現於天下間遍訪高手,以棋殺人為樂事。田先生棋壓江南,名動當世,李無三日後必尋訪而來,先生不可不防。”
田陽午道“自聞銅陵的白光景在棋上無端地出事之後,田某對此事已有所警覺。”方國渙道“原來先生識得白光景,可惜此人出事時,在下去晚了一步,讓那李無三走脫了。”
田陽午歎道“白光景棋力高深,名氣上不下於田某,是田某的棋上至交好友。聞白光景是與一位怪人弈對完一盤棋之後出的事,感到此事蹊蹺,田某也就絕了出遊之念,居家專候這個怪人,也就是今天才知曉的國手太監李無三,想弄清這其的緣由,因為已有十幾位棋家與人弈棋後,棋終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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