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番外五十
墨雨堂手中的折扇,輕輕地按在他的後背上,他靠近他的耳側,壓低嗓音道:“看在你我同僚多年的份上,本官就指點大人一點。本官隻能告訴你,她,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也並非下官可以得罪得起的,你想自己頭上的烏紗帽,還有你這顆項上人頭穩穩的,就最好不要去招惹她,否則的話,出了問題,任何人都保不了你。”
知府大人額頭開始冒出冷汗,他僵硬了身體道:“大人的意思是,這位姑娘的身份是——”
藏珍閣派出來的?
該不會就是公主本人吧?!
知府大人有些不敢置信,但墨雨堂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震驚當場。
“前段日子蘇州應該也收到過五王爺的秘密尋人告示,想必那告示中的畫像,大人還沒有老眼昏花到識別不清的話,就該明白那個人的身份。”
知府大人雙目圓睜,他的腦海中閃過那副畫像,忽而跟眼前參賽的容喬,疊合為一。
他的雙腿忽而開始發軟,身體止不住地開始發顫。
“大人,請大人救救下官一家人。”
到此刻,他已經明白了那位姑娘的真正身份,也明白了他做一件多麽愚蠢的事情。
墨雨堂見他如此,他淡淡一笑道:“大人也不必如此驚慌。本官聽聞過她的行事作風,她很喜歡斂財,也隻喜歡斂財,卻很少涉獵官場之事。隻要人不犯她,她絕不會多費一兩力氣來對付你。所以,今日之後,大人最好不要再去招惹她。言盡於此,希望大人好自為之,凡事三思而後行,不要以卵擊石不自量力,告辭了。”
墨雨堂背身而去,他赤紅的袍子,若妖豔的花朵,逐漸地淡化了顏色,遠遠地飄去。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指點,下官定然銘記在心,不敢多行半步。”
知府大人渾身的冷汗已經透濕了衣衫,他立起身來,提起袖子,擦了擦滿臉的冷汗。
好險,好險,原來以為最險的是擔心墨大人中毒,沒想到最危險的是,他差點捉拿了皇上的義女景耀公主——容喬。
若非墨雨堂墨大人提點,若非當時他兵行險招的話,恐怕他已經鑄成大錯,那麽他劉家一門上下一百六十口人將遭遇滅門慘禍。
想到此,他不由地又嚇出了一身冷汗了。不過好在有墨大人的提醒,隻要她在蘇州一日,他盡量給她行方便,不阻礙她商道上的事情,那麽便可以安然無恙了。
“來人啊。”他思慮妥當,便招來下人。
“大人,傳喚小的,有何吩咐?”來人躬身而立。
“去,趕緊去打聽藏珍閣此次派來參賽的兩位貴客,看看他們來蘇州主要想從事哪方麵的生意,讓蘇州商會的主事給予方便。還有吩咐下去,隻要他們在蘇州城一日,你們中的任何人都不得去招惹他們,違者斬!明白了嗎?”知府大人神情異常凶狠道。
“大人,小的沒聽錯吧?”那兩位可是截了府上的財路,得罪了小舅爺的刁民啊。
知府大人橫眉冷眼道:“下官的話若是還不能夠明白的話,那麽明日起,你就不用到衙門報道了,回家去吧。”
那下人當下連連點頭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這就去打聽,這就去。”
他麵色慌張,急急地朝門外跑去,卻碰到了沒有教訓到容喬而抑鬱的黃阿三。
但見他跟隨一位婀娜多姿,體態風流得媚麗女子,一臉憤憤地行過來。
“小狗子,你這麽急是幹什麽去啊?”黃阿三沒好氣地看向小狗子。
“回小舅爺,老爺吩咐,讓小的去打聽來自藏珍閣的貴客有何需求,讓蘇州商會的主事給予照顧,小的去了,晚了,老爺就讓小的回家吃自己了。”
小狗子還懂得誰是這個府裏真正的主人,他不再理會黃阿三的怒容,飛速離去了。
黃阿三沒想到他的姐夫還偏向他們兩個,他怒火難容道:“姐姐,你看姐夫,他這麽做,不給小弟麵子也就算了,可這分明就是在打姐姐你的臉呢。”
那女子被自家弟弟如此一說,她臉上掛不住了,她道:“姐姐這就去找那個老東西去,看是那個碎嘴的敢不給姐姐麵子。”
她卷起衣袖,大步地找劉知府去了。
黃阿三站在原地笑了笑,這回姐姐出馬,還不怕姐夫乖乖地聽話嗎?他暗爽在心,卻沒想到,這次一向得寵的九姨太,在劉知府麵前也不管用了。
因為比起美豔的女人而言,對於劉知府,他的前途,他的權勢,可要重要多了,他可不會傻到為了寵一個女人而得罪容喬,落得全家滅門的下場。
“老爺,你是不是不疼惜兒了?老爺,奴家弟弟被人如此欺負,老爺都不管嗎?奴家,奴家我,我——嗚嗚嗚——”
黃惜兒拿起手絹,在那裏試著假眼淚,邊偷偷地觀望劉知府的神色。
然這次劉知府並沒有過來哄她,反而煩了她一頓。
“不提你那個寶貝弟弟還好,一提你家那個寶貝弟弟,本官還一肚子火呢。若非他到處招惹得罪人,本官用的著每次給他在後頭收拾爛攤子嗎?這次幸好本官遇見墨大人這個貴人,否則的話,我劉府一門就毀在你那個寶貝弟弟的手上了。你讓他聽好了,以後少在蘇州城惹是生非,尤其是那兩位主,讓他避開著走,否則的話,你們黃家斷子絕孫了,可不要怪本官沒有提醒你,哼——”
劉知府一掃官袖,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那黃惜兒一時倒聽得愣住了。
老爺從來沒有對她發怒過,這還是頭一次,看來事態很嚴重,就算再愚笨的她,也聽得出來她家那個不成器的弟弟這次招惹上什麽不得了的人物了。
當下她神色慌張地去找黃阿三了,希望提醒他,叫他躲開著容喬他們二人點。
而此時的容喬正抑鬱難平,她出了清雪山莊後,並沒有直接回蘇州別苑,而是與宮凰玨一起到了飄香樓點了一大桌子菜肴,她化憤怒為食欲,對著盤中的烤鴨大卸八塊。
宮凰玨則叫了一壺竹葉青,一杯一杯地飲者,他並不說話,卻眼神時不時地飄向拚命用著食物的容喬。
“喂,冷麵男,看什麽看,如果想吃,自己拿啊,別說還要讓我請你啊,我可不會。”
她沒教訓到那個該死的黃阿三,已經夠鬱悶的了,如今還要看宮凰玨陰沉不定的臉色,她可沒那麽好的耐性跟脾氣來哄他。
宮凰玨杯中的竹葉青,一飲而盡,輕輕放下,忽而他雙目如電,緊緊地盯著容喬姣好的容顏。
“那個人,你認識?”
他從清雪山莊門口初遇到墨雨堂,又觀察到容喬那隱藏的悲涼情緒,不用他多猜測,他也該明白那個人對容喬來說意味著什麽。
而他,很不喜歡容喬對那個人眼神中偶爾閃過的一種夢幻之光,那種光芒,帶著回憶的甜蜜,夾雜著悲憤,還有酸楚怨恨。
一個人若是從她心中完全地拔除出去了,她就不該再次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流露出那種表情來。
如果她對他談笑風生,如果她對他漠然無視,那麽他的心,就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變得忐忑不安,變得惶惶而焦慮不寧。
他很想要她給他一顆定心丸,一個確切的答案。
再麵對那個男人,他心中一直想要耐性等待的決心,頃刻間化成灰煙了。
“他就是墨雨堂,對吧,十七?”
他落音每個字都很輕很輕,卻讓本來拉扯著鴨腿的容喬停止了動作。
她神色微微一變,無意間衣袖席卷到,整盤烤鴨便摔落她的腳邊,汁液飛濺上她月牙白的繡花鞋,印染點點汙漬,像是白色的宣紙上印染了泥黃色的泥土,刺到眼睛中,看著很不舒服。
然她卻沒有介意這個,她介意的眼前這個冷峻的男人,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的麵前提起那個人。
他難道就不可以不提那個人嗎?為何他非要在她麵前提起那個人,非要扯開她的傷口,往上麵灑上一層鹽呢?
她明亮的眼睛,逐漸地蒙上了一層白霧,就這樣,悲憤而水色盈盈地望著宮凰玨。而後她怒瞪了他一眼,準備走人,不再理會宮凰玨。
他卻反手一扣,狠狠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離去。
她回頭,音色冰寒。“放開。”
宮凰玨固執地看著她,並不放開手。
容喬重複了一遍,音色更冷了。“放——開。”她拉長了尾音,眼中的光芒開始變得犀利,寒冷的箭,透過她清亮的眼眸,投射到宮凰玨深沉難測的黝黑瞳仁中。
饒是如此,宮凰玨還是沒有鬆開手,他眼角飛瀉一道看不清楚的光,冷硬的唇線,殘忍地勾了勾。
容喬見他如此,她已失去耐性了,冰寒的雙瞳,兩簇騰騰而冒的火焰,飛竄上來,印紅了她的雙瞳。
“宮凰玨,本姑娘命令你放開,放開,放開我!”
她音量拔高,眼瞳微微地眯起,危險的暗光閃閃熠熠。
宮凰玨依舊如此,他紋絲不動,扣在容喬手腕上的力道加大了三分。
他的這一舉動,徹底惹怒了容喬。
手心裏承接著宮凰玨莫名而來的怒意,這讓容喬惱火不已。本來他在她麵前提起那個人的名字,就是大錯特錯了,如今他還想對著她發脾氣,那麽,她就忍無可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