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往事如酒
晚上八點半。
紫鳳家裏的燈亮著，不大的瓦數，平時看起來昏暗無比，今天卻讓人感覺十分溫馨。
三個人喝了兩瓶紅酒，都有些醉意。小龍幹脆跑到自己小房間裏，趴在床上聽音樂，聽著聽著睡著了。
楚天洗了碗，一回頭找不見兩姐弟，便走到房間裏去看。他看到，小龍臥室門打開，於是走過去，在門口看到這樣一幕。
小龍趴在床上，叉手叉腳，睡得香噴噴。而紫鳳正坐在床邊，幫他蓋被子。
看著弟弟越來越像父親的臉龐，紫鳳心裏五味陳雜。
“爸，我終於把弟弟養大了，隻可惜我沒能好好教他，他現在輟學，你不要怪我。”紫鳳在心裏默念。
咚咚咚！
楚天敲響門板，紫鳳一回頭，看到他，淡淡一笑，起身向外走去。
倆人把門關上，來到陽台。月光皎潔，掛在天邊，恰到好處的把如水的月光投入屋內。
兩人趴在陽台欄杆上賞月，就算不說一句話，也覺得這樣很舒服。
“你等我一下！”紫鳳突然道。
楚天笑著看她雀躍離去，沒多久拿了兩罐啤酒回來。
“哈，你還有肚子喝啤酒？”楚天禁不住笑了，其實他今晚也喝的有點醉，開不得車，隻好在韓家沙發上湊合一宿。
雖然有珍珠可以把酒精逼出來，但是今晚楚天卻不想這麽做。偶爾醉一下，也挺好的不是麽？
啪啪！
兩人拉開拉環，碰杯。
對著月光，一人一口啤酒，啤酒花發酵的味道在唇齒之間蕩漾，滋味曼妙無窮。
她們看樓下的風景，遠處的街燈，街坊四鄰們打麻將的嘩啦啦聲。這裏的夜生活是豐富多彩的，煙火氣十足。楚天一直很喜歡這種煙火氣，它讓人覺得自己在活著。
“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為什麽我們家隻有我和弟弟兩個人？”紫鳳開啟話題。
楚天點頭：“的確是這樣，你是我見過的所有女孩子中，最厲害的一個。”
這並不是拍馬屁，紫鳳的確很強。雖然楚天身邊也有女強人，比如蘇蘇，比如史英男，比如徐嬌嬌。
但是她們背後，其實都有強大的家庭背景來背書。哪怕強如史英男，在行事時，也不敢過分脫離家族。
隻有紫鳳。
紫鳳其實是這個社會上最底層的女孩，她甚至比原來的楚天更底層。
農村人，窮到死了，也還有一畝三分地承托著。城裏人就不一樣了，窮到最終，結局就是討飯。甚至有的人，死要麵子活受罪，連討飯這條路都自行堵死。
紫鳳緩緩道來，楚天於是看到一對姐弟，在怎樣的艱難環境中成長。
她們的艱難之處在於，兩人是從幸福的雲端跌落至爛泥潭底層，並一直掙紮至今。
“在我很小的時候，家庭條件其實是不錯的。我爸爸瀟灑帥氣，頭腦聰明。媽媽賢惠能幹，持家有方。”紫鳳道，“他們兩個十分相愛，生下我和弟弟，一家四口樂融融。”
“我們是城市土著，爺爺的爺爺就在這裏混飯吃，家族裏在城市有幾套老房子，爸爸作為長子，分了兩套。”
說到這，紫鳳轉過身，背靠著欄杆，望著老破小的房子。
“喏，這套房子就是爺爺分給爸爸的。幸虧當時有這套房子，否則我姐弟倆現在就露宿街頭啦！”紫鳳笑著說。
楚天看著她的側顏，側麵看起來，有點像女明星舒淇。淡淡的笑容下，掩藏著的是堅強和勇敢，對生活的無限熱愛。
似乎中午發生的事，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了。那件事在紫鳳身上，絲毫沒有留下惡劣影響。
又或者其實有，隻是她不表現出來。無論如何，楚天心裏很欽佩，這個女孩真的是個強者。
“還有一套，是在市中心繁華地帶，一套一百五十平的房子。”紫鳳說，“以前我們一家四口，一直住在那裏。現在那裏的房價是這個數……”
她比劃了個一，又比劃了個五。
楚天咂舌，一套房子，居然要好幾百萬了。他盤算一下自己的家當，這麽辛苦賺這麽久，比起別人已經順風順水了。可是他所有的家當，也不足以換回市中心那樣一套房子。
紫鳳道：“爸爸很有才華，喜歡賽車，在國內外大小比賽上，拿過不少的獎杯，得了好幾百萬的獎金。他用那個獎金養活了我們母子三個，還和朋友合夥開了藍月修車行。”
“以前爸爸很疼我，把我捧在手心裏。每次出門上班，都是讓我騎在他肩膀上。”說起這些事，紫鳳臉上掛著淡淡的、幸福的微笑，“我想要的玩具、裙子、零食，他統統滿足我。你知道嗎？我曾經是被富養的女兒。”
楚天驚訝不已：“原來你是藍月修車行的大小姐啊！”
“哈，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人都說，最先淹死的，總是最會遊泳的那個。這句話，應用在我爸爸身上太合適了。”紫鳳深吸一口氣，又抿了口酒，“在一次賽車時，我爸車禍去世了。臨死前，他握著我的手，要我照顧好弟弟和媽媽。”
楚天不知該說什麽，他明白，就是從那一刻起，小公主從雲端跌落，成為泥潭裏的灰姑娘。
“車禍賠償金有五十幾萬，卻不知何故被叔叔，哦，就是你在超市裏打的那個家夥。他騙走了所有的賠償金，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紫鳳嘴角浮現一絲嘲弄，“後來媽媽就病了，癌症，多發病灶。我們賣掉房子，散盡家財，也隻能多留她半年。”
“爸爸去世之後，我就去了修車行。另一個股東叔叔人很好，讓我在那裏學修車技術，做收銀員。一個月，能給我三千五的薪水。”
“母親去世後，我們兩個搬到這個老房子來，就是你現在看的樣子啦！”
終於傾訴完了，紫鳳長長地出了口氣。
她回頭看著楚天：“我弟弟偷錢，應該是那次母親住院，我們東拚西湊來的兩萬塊化療費被偷走之後，他才養成的毛病。”
楚天點頭：“我知道，小龍不是個壞孩子。可是，你應該讓他繼續讀書才對。”
“哈！你以為我不願意啊？他被開除了！媽媽去世後，打架、偷竊，他從原本的優等生，一下子變成問題少年。我平時工作忙，管不住他。”紫鳳很是無奈，“一想到這件事，我頭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