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煉落江湖(5)
“嗬嗬,你還是那麽衝動。”
段長青撥開黑無常的手,把扣子扣上。或許是必須花時間摸索扣子的位置,他的動作很慢,顯得格外優雅。
剛剛那個傷痕是怎麽回事?難道段長青就是這樣死的?
“你們是嚴望哥哥和嚴朔哥哥,還有……”
他扣完扣子把臉轉向我,我愣了一下才從“嚴望哥哥”這稱呼的震驚中反應過來:“我叫劉白。”
“剛才已經說了,我是來要錢的,至於這位劉白同學,他想跟你討回你之前在古董街買的項鏈。”
黑無常見他終於承認,便再次說明來意,段長青聽了又歪了歪頭,給了我們一個天真的微笑:
“錢嘛,晚點兒我再給你,項鏈嘛,金子還在,可是已經不是項鏈了。”
“什麽意思?”
“我買項鏈是因為金子裏麵包著好東西,東西拿出來之後我覺得項鏈不好看,就找人把它打成一尊佛像擺在家裏,嗬嗬。”
眾人瞬間定格三秒鍾。
“好東西是什麽!你在陰間拿到的好東西還不夠多嗎!”
“段先生,恕我直言,您未免也太我行我素了。”
“項鏈好不好看關你什麽事,幹嘛那麽雞婆啊!還有你最好是看得到啦!”
三個人分別針對不同的地方吐槽,段長青又笑了:
“好東西呀,就是張八卦,是某個高人的作品,我已經找了它很久了。那八卦就被包裹在項鏈裏麵,我不得已才破壞它的。反正現在東西拿到了,那金子對我而言也沒有意義。不然,我用那尊佛像來抵那時候沒還你的錢如何?”
“這跟那是兩回事,你欠的是我的錢,項鏈是劉同學要的,不能混為一談!”
兩人你來我往辯個沒完,就在他們差點要大打出手的時候,突然從後方的貨架竄出一個人。
“兒子啊!”
“老媽!”
我完全忘了今天是我跟老媽一起來的,隻見老媽用狐疑的眼神看著我身邊的三個成年男性,淡淡地問了一句:
“他們是什麽人?”
我該怎麽回答啊,黑白無常是我的……上司?段長青的話我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若不是工作也不會扯上這家夥啊!
“我們是同學。”
黑無常搭著我的肩膀,我瞄了他一眼,發現他的眼神已經死透了。
“同學?怎麽看起來那麽臭老?”
“我們是留級生。”
“……”
我的吐槽神經已經被扯斷了,表示無力。老媽啊,如果你知道他們都活了幾個世紀,就不會覺得他們老了。
“啊捏?啊你們要不要來我們家吃飯,今天煮蔥油雞喔。”
老媽啊啊啊啊!!你不要再發展無謂的支線任務了啦!你知道他們是黑白無常嗎!請黑白無常吃飯廟會的時候再去啦!
“好啊。”
然後黑無常不知是腦子進水還怎樣,很順口地答應了,你是有多餓!
結果就變成五個人浩浩蕩蕩地回家,路上我發訊息跟胡子越求救,我媽居然邀請鬼差還有一個變態瞎子到我家來吃飯,這是什麽情形!
‘這很不得了耶,快拍照打卡。’
然後我收到了他幸災樂禍的回答。
“喂,你在陽間都吃這玩意兒?我還以為你是去山上種田了。”
黑無常讀著方便麵背後的說明,像個老太婆一樣開始嘮叨著這東西不健康啦好歹吃點蔬菜之類的雲雲。
“眼瞎了怎麽種田呢?嚴望哥哥你就別折騰我了。”
“那你說說你這幾百年究竟死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孟婆子一天到晚在奈何橋邊數彼岸花的花瓣,那些花都快被她給摘光了!”
黑無常開始敘述陰間這段日子發生的大小事,段長青反應卻很冷淡,似乎沒有回去的意願,不過那都與我無關,隻要他願意把已經變成佛像的項鏈還給人家,我的工作就算結束。
當天晚上家裏開了一次熱鬧的飯局,老爸似乎很驚訝我帶“朋友”回家,高興地拉著黑白無常喝酒,他倆居然也沒拒絕,豪爽地連著喝了好幾杯,段長青也喝了,但不知是否因為他的長相,再普通不過的台灣啤酒到了他手上也瞬間變高檔了,我明明滴酒未沾,光是看著他就覺得醉人。
段長青酒量不如表麵看起來的好,喝沒兩杯臉頰到脖子都紅了,嘴上也開始說起胡話,不過都含在嘴裏聽不明白,我也不想聽得太明白。
我以為黑無常跟段長青的關係不是很好,但現在看來發現鬥嘴似乎是他們的相處模式,白無常也沒打擾他們,隻是靜靜地看。我因為不想加入他們的談話,就跑去跟白無常坐在一塊。
“段先生是我大哥最要好的朋友。”
白無常啜了一口酒:
“他如果能跟我們回陰間,大哥一定會很高興。”
我開始覺得白無常根本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什麽事總把大哥擺前麵,我認識他這段時間,從沒聽他談過自己,為數不多的話語全都圍著黑無常轉。
“如果他能把項鏈還來,我也會很高興。”
那天晚上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我不記得了,因為最後老爸跑來灌我酒。我是個酒量非常差的人,要說有多差,大概是喝兩口就醉的程度,所以在我喝完老爸塞給我的整瓶啤酒之後,我就挺屍在沙發上了。
之後連著幾天我都沒見到黑白無常和段長青,他們再來找我的時候拿了一個絨布包覆的紅色盒子,裏麵端端正正擺著一條金項鏈,龍的形狀,上頭刻著朱費二字。
“這是同一塊金子?段長青真的把它給你們了?”
“對,他醉了以後就會變得很老實,那天晚上他糊裏糊塗地就答應了,還順便還了錢。不過打項鏈的費用我們已經從你薪水裏扣了,明天會匯給你。”
黑無常把項鏈給我,我結了一個屎麵給他看,居然給我扣錢!這是我自願的嗎!應該要叫段長青來出好不好!
米台木看到項鏈的當下眼淚就這麽噴了出來,祂嘴裏喊著祂大哥的名字,又哭又笑搞得我一個頭疼。這畫麵雖然很感人,但胡子越說在他聽來就像個為了豬肺哭餓的神經病。
然後我又一次犧牲了我的放假時間,陪米台木到林口的公墓去,把項鏈拿出來放在朱費先生的墳頭。
在我放下項鏈的瞬間,米台木也流完了祂鬼生的最後一滴眼淚,心甘情願地化作白霧閃進我的木匣子裏,整個任務總算圓滿達成,除了我被扣錢這件事之外。
我總覺得到現在為止,我好像都還沒怎麽享受到大學生活,光是為了這堆鬼事就夠我忙的。所以在結束任務之後,我每天除了上課我的人生就隻剩下看漫畫和玩電腦,還迅速增肥了三公斤。
“你這樣不行。”
黎皓看著腦子長滿雜草的我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
“年輕人就是要敢衝,要樂於挑戰新事物,這樣浪費人生太可惜了。”
“可是很爽啊。”
這是真心話,我就是個自甘平凡過一生的小人物,連要挑戰什麽都無從找起。
“唉,別這樣啦,跟我去登山如何?”
“登山?”
“對啊,我知道烏裏山上有個祕密景點,這禮拜去吧?你可以找胡子越一起來,山上有芬多精,還能順便減肥噢。”
我的體力不好,但是“減肥”這兩個字讓我有些動心,不到三秒鍾就自不量力地答應了黎皓。
驚!家樂福出現神祕穿越雙人組。
報紙大大地刊出了一張監視器畫麵的照片,分別穿著黑白西裝的兩個男子憑空冒出。
“啊,黑白無常上新聞了。”
胡子越看著剛從便利商店買回來的報紙念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