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喪葬
我被駭的連連後退間,有驚呼聲在正房內響起。
駱伯即時抓起棺蓋上的棺材釘,同時刺入死屍左右兩側的太陽穴。
隨著駱伯的動作,死屍圓睜著雙眼直直倒回原處。
駱伯緊接著拿黃表紙再蓋在死屍臉上並拉上壽被後,指揮人蓋上棺蓋並在棺蓋四角釘上棺材釘。
正房內的人們雖然難掩驚恐情緒,還是按照駱伯的交代速度行事。
隨著棺材的四周也被各釘幾枚棺材釘,死者的兒孫們開始依次用秤砣輕輕敲三下棺材蓋四角的釘子。
在此期間,駱伯邊為我止鼻血邊低聲告訴我,正常的入殮程序中,守屍人剪開死者蒙臉的絲綿後,需要先將死屍生前使用的部分物品放在死屍的兩側,再將死屍的嘴巴捏開。
死屍的家人和至親緊接著需要依次給死者敬酒,並抓些糖果放在死者胸前。
因為死屍早已不會吞咽,死屍的家人和至親往死屍嘴裏倒的酒都隻有一點點而已。
敬酒完畢後,也就到了前來送葬的親友和鄉鄰依次給死者磕頭的時間。
磕頭完畢,才輪到合棺蓋的時間。
等到死者的兒孫們都用秤砣輕輕敲三下棺材蓋四角的釘子後,入殮程序也就算是結束了。
我上午睡覺時間段,有陰陽先生過來排了衝犯。
陰陽先生根據死者的生辰八字,排出死者的生肖同哪幾種是相衝的。
和死者生肖相衝的人,在死者入殮時需要回避,不可前來觀看。
死者如果犯重棺,就要在棺材上再放一模型類的棺材一同入葬。
死者死亡的時辰和生辰相犯而不宜入土的,靈柩需露天或淺埋厝在野外,待日後再改葬。
死者如果犯陪葬,出殯時要在棺材上綁一隻公雞同葬。
陰陽先生排了衝犯後,也指定了死者的入穴時間。
我靜靜聽著駱伯的告知,暗惱自己給駱伯添了麻煩,忐忑棺材內的死屍隨後會不會再出狀況。
隨著入殮程序結束,駱伯吩咐人們將棺材抬出正房,擱在院子裏擺好的板凳上紮杠。
隨著棺材被抬出正房,駱伯手把手教我,將死者用過的被褥枕頭帳子和鋪床稻草,以及從死者身上換下的衣物、以及死者生前吃喝用的餐具和便溺用具挑到村外的空地上統統焚燒。
我和駱伯回返院子後,駱伯取一條紅毯蓋在棺蓋上麵。
從駱伯的告知中我知道,隻有高壽仙逝者棺材上才會覆蓋一條紅毯。
正常情況下,守屍人的工作到此為止。
但這次,我們需要等到死者入穴後再離開。
我上午睡覺時間段,死者家屬求他待到死者入穴後再離開。
當然,我們如果堅持此刻離開,死者家屬也無可奈何。
他剛好可以趁此機會,給我普及下本地整套的喪葬習俗。
隨著駱伯蓋好紅毯,爆竹聲起。
撒買路錢的,開始斜背一插著小引魂幡扁簍,邊前麵開路,邊放爆竹邊撒買路錢。
哀樂聲,隨即響起。
哀樂隊伍後,有三位死者的家屬分別扛著一對引魂幡,一對金銀吊幡,一對三萬六幡。
引魂幡上寫著,金童指出逍遙路,玉女迎上極樂宮。
幡後,是手捧擺放著靈位和白蠟燭托盤的死者長孫。
死者長孫身後,跟著一位捧遺像的。
頭戴孝帽的八人就此抬著棺材離開院子,死者的長子扶棺前行,死者的其餘家屬緊跟在棺材後。
死者的家屬身後,排的是送葬的鄉鄰。
駱伯帶我跟在隊伍最後邊,他先告訴我,哀樂隊伍後以及棺材前麵的人跟死者的關係,再告訴我,一路上棺材不能落地,歇氣時統一用短杵撐著長杠。
如果路上風大將白蠟燭吹滅了,不可再重點白蠟。
死者如果還有老父母、老伴健在的,老父母、老伴不去送葬。
死者係中青年人,配偶要去送葬。
我等駱伯講完,忍不住問詢他,棺材裏的死者會不會再出狀況。
駱伯點點頭,輕聲說或許。
駱伯的答案,讓我就此沉默。
接下來時間段,棺材被抬到村口,死者的親屬們按規矩做了攔路祭後,送葬隊伍不再停歇。
直到棺材被順利抬到墓穴處,棺材才落杠地上。
駱伯隨之再次開口,給我普及關於挖畾和入穴的知識。
我邊環顧四周,邊仔細聽著駱伯的話語。
墓前沒有高大的墓碑和石桌,墓碑用門枷石柱框住直接砌在墳頭,墓穴四周散落著麥穀豆和香紙的灰燼。
墓穴附近的墳墓前,都豎著三炷快燃盡的香。
墓穴是依地磅而建的嵌入式墓穴,地磅上已被上午就到場的駱伯口中的挖畾人挖開一個比棺木稍大的缺口。
隨著棺材落杠,人們順著缺口,開始在已鋪有白石灰的墓穴內焚燒麻秸杆以暖穴。
駱伯向我普及完關於挖畾和入穴的知識後再告訴我,因逝者是高壽仙逝的,送葬隊伍返回時長孫要將白蠟燭換成紅蠟燭。
路上風將紅蠟燭吹滅了也不再重點,回到家後再重點供在堂前長條桌上,這是因逝者高壽而把喪事當成喜事辦。
等到送葬隊伍離開後,挖畾人會將剩餘白石灰倒入棺材上及墓穴和棺材的空隙中,接著將上午挖出的泥土全部回填埋沒棺材並壘出墓頂,並將墳包外圈用石頭壘起來鋪上水泥。
駱伯講到這裏,也就到了陰陽先生指定的入穴時間。
隨著爆竹一陣亂放,抬棺的人們分兩排站在墓穴上方,通過繩索將棺材慢慢吊移入位。
接下來,死者的家屬先焚香並燒掉紙錢、金銀袋、衣箱擔等祭品,再擺供品開祭。
隨著抬棺送葬的鄉鄰,將孝帽黑袖章扔入火中焚化,花圈被擺放在墓穴旁邊。
接下來,除上午就到場的挖畾人外,其餘的人自行返回。
我和駱伯一起回返死者家中後,死者的家人追問駱伯,死者的事情算不算是已經翻篇了。
駱伯告訴死者家人,一般情況下,隻要死者在入穴之前沒再鬧出什麽幺蛾子,事情就算翻篇了。
但是,萬事無絕對。
他們如果想要徹底杜絕死屍以僵屍狀態出來擾人,有兩個方法:要麽砍了屍體的腦袋,要麽焚燒了屍體。
駱伯給出答案後,靜等死者的家人做出選擇。
在死者的家人表示不願砍了屍體腦袋更不願燒了屍體後,駱伯帶我離開死者家去往他的冥品店。
回去的路上,我將包袱還給駱伯。
駱伯家的冥品店依山而建處於龍山腳下,嚴格來說位於霞坑地界之外,雖然地處偏僻但也通了電。
冥品店的店麵是八間兩層樓房,一樓的店麵裏擺放著各色殯葬用品。
與兩層樓房連著的偌大院子的兩側和最內裏蓋滿平房,院內擺滿了棺材。
我在冥品店內見到了駱伯的妻子和孩子,駱伯的妻子病懨懨的看起來隻有三十多歲,駱伯的兒子駱慕白跟我年齡相仿,駱伯的女兒駱紅袖隻有五六歲樣子。
看到駱伯的妻子和孩子,我也就此明白,駱伯明明已經是爺爺卻讓我叫他駱伯的原因。
駱伯在他妻子和孩子麵前,再無之前的麵無表情表情,臉上始終帶著淺淡笑容。
對於我的到來,駱慕白和駱紅袖都表現的很是熱情。
他們的熱情,讓一直秉承著莊姨君子之交淡如水教誨的我有些不知所措。
駱伯將我安排到院內一平房內之後,任由他們帶我熟悉冥品店的環境。
冥品店二樓兩側的四間房子房門緊鎖拉著黑色窗簾,駱慕白悄悄告訴我,四間房子裏其實空蕩無物。
他很小時候那四間房子並沒落鎖,他進去過一次後駱伯就鎖了那四間房子,他付出的代價是被駱伯打了個半死。
冥品店二樓中間的四間房子,一間為衛生間,其餘三間為臥室。
臥室裏布置的很是溫馨,沒有半點殯葬用品,是駱伯一家的住處。
冥品店院子裏的平房,除了我住的一間,以及之前守屍人住的那間,以及廚房和衛生間,其餘都空置著且都落了鎖。
除了駱伯,誰都不允許進入之前守屍人的房間。
我逛完冥品店,隻感整個冥品店的形狀,宛若棺材形狀,且是以院子最內裏的那排平房為大頭,以冥品店樓房為小頭的棺材形狀。
他們兩個帶我熟悉完碗冥品店的環境後,再帶我去冥品店外麵玩到夕陽西下,才回返冥品店。
晚飯結束後,我在衛生間裏衝個澡換上駱伯妻子給我找的駱慕白的衣服,再將換下的衣服洗幹淨晾上,也就裝好銀行卡和現金拿著黑傘回去房間。
我回到房間裏時候,駱伯正在房內等我,他為我帶來了一床棉被。
我訝然駱伯竟是大夏天的給我帶來棉被間,駱伯麵無表情著將房間鑰匙交給我後叮囑我,無論我晚上聽到什麽看到什麽,我都不要大驚小怪不要離開房間。
我點頭說好後,駱伯就此離開間替我帶上房門。
我反鎖了房門,關上燈抱著黑傘合衣躺在床上開始休息,卻輾轉反側如何都睡不著。
晚上十點左右,屋內的溫度開始直線下降。
我連忙扯開棉被蓋上,苦笑駱伯給我帶來棉被時候也沒提醒下我。
夜半時分,有連續三下的敲門聲清晰傳來。
持續沒能睡著的我哆嗦下,更攥緊了手中黑傘。
連續三下的敲門聲響起幾次後,敲門聲開始毫無規律可循急促如鼓點。
不足一分鍾,敲門聲升級為踹門聲。
隨著踹門聲頻頻響起,單薄門板震顫不已。
眼見著門板隨時都可能被踹開,我裹著被子從床上坐起間,隨著再有由遠及近的急促腳步聲傳來,踹門聲驟停。
伴隨著急促腳步聲一起傳來的,還有駱伯急聲讓我開門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