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獻禮
大宅府邸高牆深築，勾府喜氣洋洋。不僅來了許多貴賓，像平川伯、晨窗伯、聆音伯和偷香伯等四大伯本人親至，武寧候、武威候、武破候、武鎮候也都派了夫人前來，更有八大公齊遣了使者前來賀壽……尤為難得的是左相竟也特備了重禮，負於金色的竹馬背上而至。除了貴賓之外，他們特意請了足山十域之中最有名的戲班唱戲。以笑眾人。
“壽星明久。壽曲高歌沉醉後。壽燭熒煌。手把金爐爇壽香。
滿斟壽酒。我意殷勤來祝壽。問壽如何。壽比南山福更多……”
舞台上鑼鼓喧熱鬧非凡，弋陽子親自獻唱。祝壽詞唱的明快激越，加之弋陽子本人粗獷豪放的獨特唱腔，觀戲諸人無不沉浸其中。
“柿子，你去哪裏？”一婦人追在一個男孩後麵，可孩在人群之中左爬右鑽，不一會就不見人影了。婦人隻能輕聲喊叫，不敢打擾諸人的雅興。須知，她是勾家外嫁之婦，且是九代之後，是已經完全退化了的靈仙。今日是老祖母大喜的日子，她才有資格回娘家，站在這裏聽一聽，看一看。
柿子大概四歲的年紀，一頭頭發已經相當濃密了，紮成一個烏黑的辮子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他在人群之中鑽進鑽出，終於走出了看戲的園子。“什麽東西，哇……”他做了個鬼臉，模仿弋陽子麵紅耳赤獻唱的模樣，“一點不好聽，像是賴蛤蟆發脾氣！”
“竹馬呢？竹馬呢？”柿子四處張望，嘴中嚷嚷直叫。送禮的竹馬早已走了，他不知道，還在四處找尋。不一會，就走到了勾府大門口，見沒有人他便衝出大門來到了街上。一陣香味襲來，柿子轉眼就忘記了要尋找竹馬一事，立即朝著香味飄來的地方跑去。
婦人左找右找也沒有發現柿子，終於追了出來。
“哎呀！”一出門來，婦人就險些撞在一個大漢的懷裏。
“請問這裏是連山伯的府邸嗎？”
婦人眼睛斜睨眼前之人道：“你找誰？”
“我們是前來祝壽的！”
“進來吧！”夫人引著兩人進入勾府來到禮廳，轉身又出去找尋柿子。
禮廳之中又好幾個人，都穿著大師裁剪的新衣裳。強凝神看去，心中已猜到這些衣服極有可能是離宏景大師的手筆。有可能不是他親手製作，但絕對是他親自設計的款式。
今日是老祖母大壽的日子，平時的囂張跋扈自然全都收斂了起來，勾家子弟自然是人人帶笑個個含情。不待強走近，幾人同時起身施禮道：“貴客臨門，勾府蓬蓽生輝！不知……”
“在下牛強，前來祝賀還望夫人三千六百歲大壽，特備薄禮一份！”這兩人正是強和羅病默。強拿出一株靈草遞給對方。
幾人瞬間眼前一亮，同時喊道：“青絲草！”
“你等等！這麽貴重的禮物我們這裏不能收！”
“這……”出乎強的意料。
“師兄這邊請，我先領著師兄去看戲！看完戲之後是就餐時間，待會兒師兄直接把這個寶貝獻給我們家祖母大人就可以了，想必祖母大人歡喜地緊！”
強點頭，笑道：“原來是這樣！那你們這麽多人登記什麽呢……”
那人也笑道：“不是人人都像師兄這麽大方的！大多數賓客朋友所送的賀禮都是尋常之物，我們幾人就是用來登記這些物品的。”
強心中腹誹這勾家的勢利眼，那人接著道：“聽這青絲草是雲鄉之中的稀罕物，我們祖母大人極想得到一株！師兄是不是也去過雲鄉？”
“是的！”
“我們也派了人去雲鄉，可惜並沒有得到這般好寶貝。祖母大人向從雲鄉出來的修士那裏四處打聽，許多都沒有見過。也打聽到一些見過的修士，但是他們並沒有得到。雲鄉之中，得到這青絲草的修士想來極少！人家怎麽都肯拿出來呢？！更何況，這些人的勢力都是比我們勾家要強的，我們想要用寶貝和人家交換，人家豈是沒見過世麵的，人家也看不上我們的東西……”
強心想，這青絲草才兩株，這是最後一株了，看來算是拿對了。
“師兄，聽這次雲鄉中的寶藏極為豐厚。能不能讓我見識一下？我想師兄應該不會太吝嗇吧！”
強搖了搖頭道：“我其實並沒有去雲鄉，這株是朋友送的！”
那人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不信！這麽珍貴的寶貝，那得是什麽交情，恐怕就是過命的交情人家也不會送給你吧！師兄，你隨便拿出一兩件寶貝讓我開開眼界吧！師兄，求你了！”
這人不僅囉嗦，還是個自來熟，強哭笑不得道：“那你要看什麽呢？”
那人眼睛一亮，道：“弟弟叫勾綿，師兄能給我看看‘龍騰水濺’嗎？”
強一愣，還以為他要出什麽珍稀至極的東西。相比自己得到的其他東西而言，這龍騰水濺實在是尋常不過了。別雲鄉之中，即便是以前在炎山的時候，龍騰水濺也算不上難得之物。
“龍騰水濺？我沒有！”
勾綿可惜道：“師兄運氣真背，這麽好的藥草都沒得到。我祖叔勾淺可是收獲了十多株金色的龍騰水濺，足足有兩千歲呢。隨隨便便可以煉出幾十枚五行七色的聚海金丹……如果我有一株這樣的龍騰水濺該有多好！”
強愣了愣神，問道：“你是幾代？”
勾綿頹喪道：“八代，這輩子也不知道是否能進入藏海境！”
“你們勾家好歹也是伯級靈仙家庭了，怎麽一枚聚海丹都不給你嗎？”
勾綿伸出兩根手指，又猛然張開比成一個八字道：“師兄知道八代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我孫輩就是凡人了！並且我雖然是八代上仙，但既非黃金八代、白銀八代，也不是青銅八代、玄鐵八代，而是最次的爛泥八代。他們是不會在我身上浪費資源的。我也隻能做做這迎來送往的活，這也是他們恩賜於我……咳咳……師兄見笑了，今話有點多！”今見了許多大人物，也看見了許多珍貴的禮物，勾起了他的妒火與怨氣。特別是他上廁所的時候，偷偷溜到廚房看了一眼，發現那些食材足夠將許多如他一樣賦的後代強行推到化龍境了，心態再也回不來了。
他知道自己有些囉嗦，但是話匣子打開了就合不攏了，“師兄請原諒，我們馬上到了！誒，師兄師姐心頭，別撞著那簷子！”
穿過假山閣簷，強好奇道：“為什麽你孫輩就是凡人了？”
“靈仙一係，九代而止！”
“什麽意思？”
“靈仙每多出一代，其賦就要退化一些，到了第十代就不能修仙了，直接化作凡人！”
強驚奇道：“還有這麽回事？”
勾綿點頭，感慨道：“這個世間再也不產生靈仙了，種劫也徹底中止了……噓，或許多年以後靈仙將會全部滅絕，嗬嗬……”
強神情驟然嚴肅起來陷入了沉思，空氣突然喧鬧起來，嫋嫋戲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師兄師姐，我們進去吧！”勾綿引著強和羅病默就坐。
台上弋陽子早下去了，換上了旦瑞華。這一出演的是‘定十域’，講的是靈仙一係如何征服足山十域的故事。唱詞精妙，音樂極富感染力。眾人心潮澎湃，強也頗為感動。最後才回過神來，望向羅病默尷尬一笑，羅病默此時也正對著強笑。
氣氛越來越濃烈，眾人看得如癡如醉，連一向對戲劇不感興趣的勾危欄也跟著婁還望掉了不少眼淚。接著又演了兩幕大戲，一出叫‘第十位靈尊’，講的是金鐸靈尊的故事，順帶把其他九尊靈仙歌頌了一遍。還有一出是‘滿床笏’，是專講子孫賀壽的戲劇。
這最後一出戲讓整個演出達到了高潮，眼熱耳酣之後眾人便來到正廳用餐。
“哥哥，我有些害怕！”羅病默怯怯道。
“怕什麽？”
“胸口有些悶，喘不過氣來！”
“再堅持堅持，等他們過完壽，我親自去找連山伯談！”
勾危欄、婁還望等人坐在最前方的桌子上。他們這些人是單獨的一桌，擺放在最前麵的高台之上。婁還望居中正對著大家，今她是老壽星，理應她坐主位！
“祝老壽星，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接下來是貴賓們的獻禮，有請！”一人大聲道。
緊接著出來一群人，皆是勾家子嗣，他們魚貫而出，最先一人道：“左相獻禮，親手書寫的‘蘭閣風薰倚琴解慍，萱庭日麗彩縷延齡’。”
“好！”眾人叫好，婁還望激動不已。
第二人又舉著一件禮物道：“八公之首文正公獻禮——仙竹‘玄龜背綠竹’兩根，此係其子從雲鄉之中帶出的珍稀靈草。”
“文獻公獻禮——仙樹‘金葉鐵樹’一株！”
“文成公獻禮——仙花‘香紫薇’一盆！”
“文忠公獻禮——仙花‘滴泉牡丹花’一對！”
……
公級靈仙之後就是候級靈仙了，“武寧候獻禮——仙桃‘瑞靄壽桃’一枚！”武寧候的夫人齊氏就坐在主桌，正對著婁還望微笑致禮。她心中卻想道：“哼！這可是我兒從雲鄉之中帶出來的珍稀仙桃，你者老妖婆可是有福了。我就不信你不把‘北極星光’給我！”
“武威候獻禮——仙塔‘粉塔’一尊！”
“武鎮侯獻禮——珊瑚樹‘疊玉珊瑚’一方！”
……
婁還望興奮無比，她深知這些東西沒有一件是凡品，想必絕大多數都是從雲鄉之中帶出來的。此時的她如懷春少女，臉上竟然桃紅一片。也是，雖然她三千六百歲了，但是有秘法永葆青春。眾人望著勾危欄和婁還望這一對璧人，羨慕無比。
輪到伯級靈仙獻禮時，同在主桌的平川伯董仲潁子站了起來，親自拿出一個物件道：“婁仙子請看！”他手一張開，就從指尖流出絲絲縷縷的流水，像是一方微型的瀑布。
婁還望還沒開口，連山伯就驚呼道：“老哥哥，這莫非是排名第五的‘金蠶絲’？”
董仲潁笑道：“正是！”罷把金蠶絲遞給了婁還望。
“金蠶絲雖好，也不過是製衣寶料而已！”偷香伯也站了起來，手中托著一個掛件！他不再話，而是托著手中之物向眾人展示。
齊氏道：“是一個香囊……”
董仲穎凝神看去，喃喃道：“難道是‘鳥語香囊’……”
眾人正猜測間，連山伯突然驚叫一聲，“夫人！你怎麽了！”
這撕心裂肺的叫聲讓眾人毛骨悚然，紛紛看向主桌婁還望。婁還望一動不動地坐在座位上，臉上爬滿了溝壑。溝壑像是蠕動的醜陋長蟲，正在緩慢的爬行。
“啊！是‘石化’！”強邊上一人驚恐道。
變故突來，眾人全都驚呆了。強問道：“師兄，你的石化是什麽意思？”
那人戰戰兢兢道：“壽命到頭了，即將死去的修士會石化！”
強又轉頭望向主桌，桌上的婁還望臉上的緋紅還未褪盡，此時連脖子上都爬滿了皺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