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終別
“您好，有什麽事嗎？”秀敏打開門問道。
“老太太托我來找一個叫劉安的。”女人神色有些匆忙，好像有什麽著急的事情。
“進來吧，”秀敏一邊招呼這麽女人進來，心裏想著怕不是老太太出了什麽事了，把劉安叫了過來，讓學生們先吃，不用等他。
“找我的？”劉安瞅了瞅麵前這個陌生的女人，狐狸眼睛，高鼻梁，就是嘴巴大得有點不協調，身穿灰色外套。
“你的母親想見你最後一麵。”女人冷冷地拋下這麽一句。
可是在劉安的心裏，就好似大白天的打了一個霹雷，差點一下子腿軟沒站住，幸虧秀敏過來攙了一把。
劉安一時說不出話來，“我先走了，希望你早點去，老太太支持不了太久了。”女人說完衝秀敏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整個過程不過五分鍾，可劉安的腦子已經在天旋地轉。
“母親病重了？怎麽突然就這樣了啊？我前一段時間還對她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劉安心裏想的不經意間說出了口。
“別在這裏坐著胡思亂想了，快去吧，你母親還等著你呢。”秀敏拉起劉安的手，催促著他。
他還是不敢相信，是不是母親騙自己去看她啊，母親身體那麽硬朗，一定沒事的。
明知道這樣是自欺欺人，但劉安的內心也算是稍微好受了一點。
“路上小心，替我向她老人家問好，”秀敏一邊給劉安找來外套，一邊囑咐，“你就說點好聽的軟話，最後就不要讓老人家再難過了。”
劉安連連答應著，讓秀敏先照顧一下自己那幾個學生，一定要讓他們吃飽了，就說自己出去辦點事。
秀敏當然也和這幾個學生們很熟悉了，有時候女兒正好在家，這群大哥哥大姐姐可喜歡了，不好好和劉教授討論問題，盡逗淩瑤玩。
秀敏對這些學生就像是對自己的孩子一樣，很照顧他們，有時候也給他們縫個衣服，織個手套圍脖什麽的。
今天早上淩瑤去了同學家，正好沒遇上他們。秀敏還是像往常一樣，炒了好幾個菜，端了一桌子飯。
劉安兩腿無力地來到醫院，問了母親的病房，也不知道怎麽飄過來的，一路上懷揣著惴惴不安的內心來到醫院。
敲了敲病房的門，多麽期望聽到的是母親的聲音，即使還是那麽冰冷也行。
出來開門的是劉安的姐姐，沒有化妝的姐姐也明顯老了，眼角也有了細紋，臉色也有些蒼白，沒有血色，本來
漂亮的瓜子臉現在隻顯得可憐。
“進來吧，母親在等你。”劉安的姐姐輕輕地說了一句，生怕驚擾道母親的病體。
劉安兩步跨進來，這是個獨立的單人病房，隻見母親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微微合著雙眼，兩隻胳膊露在被子外邊，一邊輸著液，一邊嘴裏還輸著氧氣。
劉安輕輕地走到母親的身旁，慢慢地跪下，拉起母親還有些餘溫的手，已經很癱軟了。
“母親，母親，母親.……”劉安不停地呼喚著，眼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流下。
母親微微抬起雙眼，讓女兒過來把氧氣摘了。
“你是我最疼愛的兒子，母親對不起你啊。記得告訴秀敏，我其實很喜歡她。你一定要好好對她。”劉安把耳朵湊近母親的嘴邊，聽到母親逐漸微弱的氣息，“我隻是想看到我的兩個孩子都能幸福。”
說完之後，老人閉上雙眼安靜地離開了。
劉安姐弟兩人跪在老人床邊放聲大哭，兩人都後悔了。
老人一直以來都想要兩個孩子能夠飛黃騰達，就算離開自己不遠萬裏也可以。可是，讓孩子們離開了，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一切都是為了孩子，老人的內心直到最後一刻還是為自己的孩子感到驕傲。
兩個孩子每年隻能見她一麵，甚至幾年一麵，她也很思念，可是從來沒有表露出來。丈夫走的早，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和寄托。
兩個孩子在後悔什麽？後悔當初為什麽一味地聽了母親的話，走那麽遠，根本照顧不了母親什麽，除了生活費之外，他們什麽都給不了。
要是當初都沒有走遠，或許沒有今天的財富和地位，但可以時常照顧著母親，生活上也能不讓母親孤單。
到底什麽樣的選擇才是對的呢？這樣的後悔有意義嗎？如果再給他們一次選擇的機會，結果又會怎樣呢？
沒人知道。
其實生命中的一些選擇並沒有好壞之分，或許都好，也或許都壞。
隻是劉安和他的姐姐可憐在，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力。
就像在政府強有力的權力之下，市場的合理運行根本沒有自由。整個經濟就應該對權力俯首稱臣，兒女就應該絕對地聽從母親的指示。
這是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慣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是我們的文化留下的意識形態，是我們骨子裏的繼承。
沒人有權利討論好與不好，看個人的決斷吧。
姐弟兩人把母親的老房子賣了，給母親置辦了一塊安靜的墓地，在母親的老家，一個內地的小村落。
村子裏很破舊，現在也依舊不發達。
賣房子的錢劉安給了姐姐，自己有一個安穩幸福的家就足夠了。本來姐姐也不要，因為她的家裏也不缺這些錢，不過就當是把母親的遺願留在身邊吧。
劉安回到家中，和秀敏說了母親最後的話，秀敏也不禁掉下淚珠兒。
秀敏和女兒好好安慰了他一回，才終於睡著。
這兩天為了母親的事情，劉安寢食難安，始終覺得對不起母親，虧欠了母親太多，夜不能寐。守著空空的黑夜，眼裏看不見星光。
劉安送姐姐到了車站，告了別。
過了兩天，劉安帶著秀敏和女兒來到母親的墓地。
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很清靜。兩山環抱，前邊一條大約一臂寬的小河，兩邊平地，也沒有人家種田。
秀敏和女兒給老太太的碑前放了兩朵白色的百合花，跪下磕了四個頭。
“謝謝您的照顧。”秀敏對著老太太說。
真的多虧了老太太的收留，才有了秀敏和女兒的今天。
過了些日子，生活又重新回到正軌。
劉安也和秀敏提過結婚的事情，可是結婚證還在李二柱那裏，直接拿來恐怕不好，還是等他出獄之後，再和他說也不遲。
秀敏打聽著，李二柱好像已經出來一個月多了，準備第二天自己一個人馬上回去，和他把那刻在本子上的婚給離了。
秀敏還沒動身，門鈴就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