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定
等周文斌的喪事一辦完，老太太就催著劉安趕緊回國外去，千萬別耽誤了工作，家裏一應不需要照顧了。
劉安心裏掛念著秀敏，但是不敢和母親點破，隻能借口說還有點事情在國內處理，就是白天上街瞎轉悠，當然得到母親絕對不會去的地方，不能被發現。
劉安在等著路易斯的回信，在這期間他也不敢去看秀敏，他怕自己行事魯莽，萬一最後自己決定離開，多去照看幾回豈不是會令人家更傷心嘛。
在街上沒得幹，就隨手買了兩份報紙，看來如今的中國也在慢慢發展，有好的文章，有令人震驚的新聞——著名作家殺死妻子後自縊身亡，如此狗血的事情竟然在現實世界真的發生。
自然在國外的時候，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他都經見過，在這麽落後的國內也能看到了，不都是毛主席語錄了，不禁有點驚訝。
不過，就這幾天的考察看來，國內的生產水品還處於非常落後的階段，城市化水平還遠遠不夠，社會分工還不夠明確，產業結構還處於低級，那麽多大的都是國有企業。
在這個中央政府幹預極強的社會發展市場經濟，摸著石頭過河吧，也不知道將來怎麽樣。
一個人的職業真的可以影響人的一生，就像劉安作為西方經濟學教授，他在生活中看到的就是上邊那些，而我們普通人也就看看這胡蘿卜幾塊錢了呀，比昨天又貴了兩毛，學心理的，路上每一個人都是他觀察的對象，表情神態，言談舉止，由此猜測每一個覺得有趣的人內心的活動。
大約不到一周，劉安收到了路易斯的回信，很簡短：“Youalreadyhavetheans.（你自己心裏早有答案）”
劉安看了這句話，笑了。
很多時候我們猶豫不決，向這個討教，向那個求助，其實答案就在我們心裏。
在重新遇見秀敏的那一刻，劉安心底已經決定。
清楚自己真正的選擇了，但是接下來怎麽辦依舊是個問題。
劉安一直都非常敬畏自己的母親，從來不敢頂撞一句，母親說的無論對錯都要依著，母親為了自己付出那麽多，都是為了自己。
可這次必須要說開了，一輩子就這麽長，再錯過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這天清晨，公雞剛打完鳴，地上的枯
草好像有了點晨露，鏡子上也有了淡淡的水汽。
劉安照常來到母親屋中問安，和母親平平靜靜吃完早餐，兩人無言。
飯畢，老太太靠在沙發上拾起昨天沒有完成的針線活，劉安就坐在母親一旁的椅子上，千萬句話都到喉嚨眼了，又憋在了嘴裏。
“怎麽？今天不出去了？”老太太一邊織著，一邊問道。
“嗯，今天沒什麽事。”劉安趕緊回答。
“沒事就收拾收拾回你自己家去吧。”
劉安下意識地真想要站起來，應一聲回去收拾。屁股差點離開凳子，他不禁心底喊著自己的名字：“劉安啊劉安，今天說什麽也不能再躲了！”
“母親，我有件事想和您談談。”他恭恭敬敬地跟母親說道。
“什麽事？”老太太回了一針停下了，抬頭看著劉安。
劉安見母親看自己，一下子又緊張起來，長舒一口氣後強打勇氣。
“我不想回去了。”
“什麽？你不回去了？”母親一臉詫異，“你在這裏做什麽？你妻子和孩子呢？”
“我要離婚。”
就這四個字簡直給老太太來了個晴天霹靂，“你說什麽？”
“母親，我要和安娜離婚，孩子歸我，我就不去國外了，工作我也會辭掉，在國內找一份工作。”
“你，你，你——”母親血壓一下子上來了，眼冒金星，視線發昏，“好你個逆子，你這是要氣死我啊！”
“母親，您別著急，”劉安趕緊過來扶起母親，給母親順了順氣，“我不是要存心氣您。”
“好好的家庭，多好的生活啊，你自己說離婚就離婚啊，這事我絕對不同意。”母親一臉慍怒盯著劉安，簡直要把他活活吞了一樣。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劉安也鼓起了勇氣，“母親，這個婚我必須要離，而且將來我要和秀敏一起生活。”
終於還是說到了她，老太太最不願看到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當初秀敏給她看照片的時候，她早就認出了兒子劉安，大致知道了來由，不過兒子劉安幾乎不會回來，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給她介紹個男人就行了。
於是老太太就把自己的外甥周文斌介紹給了秀敏，看兩人挺合得來
，好好過日子也就霍霍不了自己兒子了。
開始老太太看完照片怎麽不把秀敏轟走呢？
人老了之後，再尖酸刻薄的人也會變得善良，秀敏母女二人出來沒有個依靠，老人也想平時有人在自己眼前轉轉，不顯得孤獨。
一切都盡在掌握，兒子在國外能有個好的生活，將來自己實在不行了就出國安逸地養老了，這兩年有秀敏和文斌照顧自己。
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周文斌幹了這麽多年刑警都沒什麽事情，就單單在這時候犧牲了。
“為什麽啊？我怎麽會有你這麽愚蠢的逆子，”母親已經有氣無力，微微搖了搖頭，“你要是非這麽幹，就再也別回來了，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母親這兩句話別看聲音不大，可擲地有聲，這已經是母親最終的殺手鐧了，是不能再逾越的底線。
劉安的心簡直要被撕成了八瓣，母親是養育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自從父親走後，都是母親一手把他拉扯大。
“母親，您永遠都是我的母親，但是我愛的人是秀敏，不是安娜，”劉安雙膝跪在母親麵前，“這麽多年我過得真的不幸福，在我的那個圈子裏，都是些虛偽奸佞、荒誕無恥、無所事事的家夥，即使有一兩個算得上朋友，可整個環境令我惡心。您不知道我有多討厭那裏的生活，我和安娜的父親就好像是市場裏的買賣雙方，我把錢給他，他把女兒交給我，都不關女兒愛不愛我。為了您所說的地位，我娶了小我十五歲的安娜，我根本不愛她。”
母親閉眼轉過頭去，劉安還跪在那裏：“我一直都在聽您的話，一直按照您給我指引的路前行，相比很多人我是成功了，有錢有勢。到現在我才明白，這都不是我真正愛的東西。請您原諒。”說完給母親生生磕了個頭，起來轉身走出了家門。
母親哭了，看著兒子成年的背影想起自己已故多年的丈夫，“那個王秀敏簡直就是個魔鬼啊。”
事情不能就這麽完了，老太太不能眼睜睜看著兒子一時衝動毀掉自己的大好前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