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望梅止渴
已經第七天了,殘陽如血,葫蘆穀裏到處都是刀斷弩鈍,車折旗偃,風聲肆虐。
“軍師,我們現在是在他國作戰,葫蘆穀口五萬大軍已經麵臨隋國十萬大軍七天進攻!四天後如果齊國大軍趕到,穀口關隘失陷,二十萬大軍覆滅,大秦又將陷入戰亂,那我們都是大秦的罪人!”桓榮眉頭緊湊。
“是啊!所以這一仗我們必須贏。”文正放下了手中的書,坐到了桓榮身邊。
“可如今我們進退不得,被釘在了此絕地!二十萬齊隋軍雖說被圍困,可萬一關隘撐不住,裏應外合,你的處境,大軍的處境,想過沒有?”
“桓帥說的是,可桓帥想過沒有,陛下為何要打這一仗?”
“不是為了錢嗎?”
“如果說一開始是為了錢,那自從陛下同意我來指揮大軍之後就已經不是了。”文正給桓榮倒了杯酒,“這一場仗可以說是在陛下預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
“怎麽說?”桓榮問到。
“預料之中,是因為戰亂十國,梁已滅,大秦崛起,勢必對整個西域的局勢形成衝擊,尤其是強大的齊國,一定會想辦法阻撓,甚至摧毀,而此時發生了齊隋摩擦,求秦出兵,未免太蹊蹺!情理之外,是因為自古與虎謀皮者,都沒有什麽好下場,隋國主為何要急於打這一仗,我相信其肯定對齊國付出了極大代價,來實施這一陰謀!如果我猜的沒錯,這一仗輸了,隋國必定元氣大傷!”
“所以說隋國是在賭命?”
“是的!”
“那他們豈不是更加拚命?”
“是的,所以我們現在隻能圍,其補給已斷,輜重被毀,再加上我軍不斷火攻騷擾,三日後待其士氣瓦解,將士身困體乏,整個戰局就可以一擊而定!”
“好,我等你的一擊而定。來人,命左將軍再派多十營兵士騷擾隋軍,務必讓齊隋聯軍不得片刻安寧!”
萬裏之外,皇宮大內,暗紅的鎮國石碑微亮,世賢用手摸了摸,“這天下是你們千萬人用血換來的,朕”世賢想要說些什麽,但又覺得有些矯情,隻能鬆一口氣“朕就在這兒坐會吧!”
是夜,世賢第八次衝擊聖王境,失敗了,他很累。難道真的人力不可違天嘛,世賢想著這些事兒躺在了藤椅上。
“報,朝廷緊急文書到!”
三天後,正在看書的文正接過文書,而後在一旁的桓榮將要上前來時,迅速卷了起來塞進衣袖,而後大笑道,“桓帥,好消息,請召集諸將,大帳議事!”
桓榮聽到這話愣了一下,也隻能幹笑笑,而後命人召集諸將。
“來人,立刻將此信送往秋明關!”文正從衣袖裏拿出一封早已寫好的絕密書信。
一刻鍾後,將帥集結,這是文正第一次主動召集諸將開會!
“各位,各部軍糧是不是快消耗完了?”
“是的,軍師!”
“那好,告訴各位一個好消息,陛下送來文書,今秘密派遣十五萬大軍埋伏於穀口關隘外側,而現在被圍困的二十萬齊隋軍隻剩一口氣了,隻要我們能在今晚子時之前殲滅隋軍,衝出葫蘆口,與前來接應的秋明關十五萬大軍匯合,我們就能帶著榮耀回歸大秦!”
“好啊!終於可以回啦!”眾人聽後一片喜悅。
“諸將聽令!今已圍剿敵軍十日,必士氣低落,鬥誌萎靡,而我大秦軍則士氣正旺,氣勢如虹,半個時辰後,全軍出擊,各位記住,本次不同以往,待總攻後,不受降卒,不帶任何輜重包括我們自己的,殲敵後迅速向關隘靠攏!有敢違令者,立斬!”
“不受降卒,裏麵可有很多秦民啊!會不會太殘忍?”
“是啊!二十萬呢?”
“殺降不祥啊!”眾將有了些嘀咕!
文正聽到這些突然笑了笑,“陛下施行歸民策已近兩年,你們說對麵的人是流散千年的秦民還是手拿武器的敵人?此次作戰,我們隻有一次機會,迅速殲敵,趕在關外的齊軍到來前守住關隘並撤退!所以必須拋棄一切輜重!”
“是!”將士們領命。
夕陽西下,文正身著盔甲立於軍前,桓帥開始了總攻的最後動員,“將士們,今天大秦建國以來首次雪恥之戰,你們的子孫後代也必以此為榮。自古至今,我秦民多為兵卒,然無論勝負都是為他人嫁衣,而今你們要為自己的大秦而戰,請舉起你們的戰刀。”
陽光照射下,山穀上亮起了如海一般的粼粼波光。
“先秦英烈,血戰千年,隻為有秦一脈,複往日盛世。今陛下聖明,複立大秦,然豺狼環伺,欲從往昔辱民恥國,陛下不從,隨命我等承先輩之錚錚鐵骨,一雪前恥!文正在此立死誓,此戰,有勝無敗,有死無生,大秦必勝!”
“大秦必勝!”葫蘆穀裏響起了一道人聲天雷,所有人都明白總攻要開始了。
“大秦必勝,殺!”桓榮揮刀向前,一馬當先。
清冷月光安撫著脆弱的繁華,兵部大堂裏,蕭江、侯烈和白羽易等都在,各種前沿軍報不停送來。
“報,乾庸關急報!”一名傳令兵手持令牌大步上前。
“看來決戰近在眼前!”蕭江感歎道。
“趙韓集合約六十萬大軍進攻乾庸關!”侯烈打開了文書,被這則消息震驚道,“這絕對是來拚命了。”
“如果真的屬實,那虎牢關方麵的敵人必定空虛!”白羽易說到。
“有高岩和蒙放在,堅守乾庸關應該不是問題,此局的勝敗在秋明關葫蘆穀一線。這個消息可謂有些晚啊!”蕭江說到。
“先生,聽聞陛下給虎牢關的明帥寫了一封密信。”白羽易問到。
蕭江聽後也沒有否認地問到,“羽易呀!你覺得陛下會在裏麵寫什麽?”
“我怎麽看你們倆一點都不慌呢?”侯烈納悶看著兩人道。
“天意難測呀!先生!”
蕭江先是一愣,而後點頭笑到,“很好,看來後繼有人了,很好!”
富貴麵前無貪念,權貴麵前不邀寵,看穿大勢不言盡,不拘小節能容人,此乃宰相之才啊!怪不得其年紀輕輕就被火速提拔,陛下厲害,人才難得呀!蕭江很是高興,舉起了茶杯抿了一口,不過這小家夥還有一缺點,看來隻能日後提醒啦!
一支響箭在葫蘆穀口升起,照亮了天空,穀口關隘外埋伏的秋明關五萬大軍迅速出擊。無殤從長筒千裏眼看著這一切,穀中的齊隋軍已隨失十之七八,僅有些殘兵敗將衝破了穀口,他的心在滴血啊,十五萬隋軍和五萬齊軍!關隘外,眼看著隋軍攻破城牆,沒想到其援軍已經趕到。
“陛下,如今秦國穀內大軍湧向穀口,其援軍已經出擊,如果我們此時手中的五萬大軍還不出擊,一旦讓秦軍從穀口關隘撤退,那秦國崛起將無可阻擋,請陛下下令出擊吧!”無殤一旁跟著一老將軍仇壽勸道。
這是一場賭博,穀內近二十萬大軍已灰飛煙滅,先前攻城的十萬大軍又折損甚重,如果此時再押上趕來增援的五萬大軍,即使消滅秦軍,也是隋秦兩國兩敗俱傷,另外他不會忘了,齊軍表麵上與隋軍聯合,可也是貌合心不合,不然,也不會這麽久援軍都不到,關隘久攻不下。
“陛下身為一國之君,有所顧慮也是應該,但臣願率本部兵馬兩萬人親自參與圍剿,如若失敗,臣當自裁!”仇壽看著無殤還有些猶豫,跪拜請命,“陛下,如果我們就這樣大敗而歸,有何顏麵麵對大隋先祖!”
這句話仿佛踩到了無殤的痛處,隨後其恢複了果敢,“老將軍聽令,朕命你率本部兩萬再加一萬人馬增援攻城,切斷秦軍退路!”
“得令!”仇壽迅速領命而去。
葫蘆穀口,桓榮滿身是血,不過其精神不但沒有絲毫疲憊,反而有些興奮。
“軍師!”桓榮看著文正的模樣,隻見其大口喘著氣,衣服沾滿灰塵,頭發也有些淩亂。
“桓帥,你我年紀相仿,就別總叫我軍師了。”文正拿著隨身攜帶的香囊聞了聞。
“那好,我叫你文正,你也別叫我桓帥了,叫我鐵頭吧!這是陛下以前最喜歡叫的。”
“嗯,鐵頭!這外號私下可以,在軍中,我還是叫你桓榮吧!”
“嗯,好吧!文正,你怎麽總是聞那香囊?是不是想女人啦!嗬嗬!”
“哈哈!桓榮,這你還真猜錯了,我呀!自幼哮喘,我娘為了怕我出事,所以就在臨終前做了上百個做了藥熏香囊讓我隨身攜帶,但由於此藥味濃,怕大家不喜歡,一般都是出門前盡可能吃藥維持,如果不是此次戰事緊迫,我也不會拿它出來,讓您見笑了!”文正看著香囊有些靦腆說到。
“文正,你比我好多了,我除了陛下和幾個一起滾到大的兄弟,沒見過爹娘,也沒誰可以想,兄弟,回去之後能不能給我一個香囊,挺好看的。”
“呦!送女孩吧!”
“嗯!單著呢還!”
“嗨!兄弟害羞了啊!好吧!回去我送你們一對,裏麵裝上香草,保準姑娘喜歡!”文正把衣服整整笑了笑。
“謝謝,兄弟啦!”
“都是兄弟,客氣什麽!對了,桓榮,現在秋明關的援軍已經投入戰場,得趕緊帶領將士們守住關隘!”文正說到。
“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援兵沒有十五萬?”桓榮不在乎的問到。
文正一聽到這話,就莞爾一笑把軍帳看到的文書扔給了桓榮。
“望梅止渴!”四個字映入眼簾,桓榮像是被這封羽毛輕的文書震撼。是呀!他想到可能援軍會少,可怎麽也沒想到少到一個人也沒有,這不像陛下呀!
正當此時,有軍士前來稟報,“報軍師,大帥,葫蘆穀口關隘外再次發現三萬隋軍!”
“知道了,下去!”桓榮說到,此時他把長戟插在地上,微笑著看了一眼文正,而後從懷中抽出一條白色布帶,上麵隻有一個古文字,“秦”。
身後的親兵一看桓帥的動作,就明白了他要做什麽,所有人都從懷裏掏出布帶緊縛在腰間。
“桓帥,敵方援軍已到,現隻要進了隘口,勝利就是我們的了。”
“明白!”桓榮笑著起來,隨後直接對著自己的親信護衛隊長說到,“你率五十人保護好軍師!擦破點皮,本帥絕不輕饒!”
“大帥!”護衛想要跟隨衝鋒!
“聽令吧!”
“是!”黑衣大漢說到。
桓榮一柄長戟指天,“大秦將士,雪千年之恥,就在今日,此戰向死而生,跟隨本帥,為榮耀而戰!殺!”說完桓榮就親率親信兵卒向穀口衝去。
夕陽落了,黑紅相間,山穀裏人聲馬聲遍野哀嚎,這裏沒有對錯,沒有是非,隻要還能拿起刀,就不斷有人倒下。這是地獄,不,地獄沒有他殘忍;這是天堂,不,天堂沒有他可憐;這是哪兒,對,這就是自古以來,紛爭不斷的人間。
大殿裏,世賢眯了會眼睛,心裏掛著前方戰事,沒成想剛才夢到了。
“陛下,前線連日大雨,軍糧運不上去,軍需官請求,能否寬恕幾日!”侯烈問到。
“不可以,告訴軍需官,必須運糧上去,如若延期,立斬,如若按時運到,封侯並連升三級!”
“陛下,大雨阻路……”這次籌劃運糧的範懸還想解釋什麽,不過被世賢粗魯地打斷,“朕,隻要軍糧!”
“是,是,臣這就想辦法去辦!”這一刻範懸再也沒有以前的那種輕鬆感覺,現在隻感覺一把神劍壓在自己頭頂,滿身滲汗地趕緊退下。
“陛下,臣署理了學政司,發現其中各種浮損虛耗太多,臣請求是否可以廢除以淨化文風!”
“嗯,說說吧!”
“謝陛下!臣建議:一,除朝廷獎勵外,廢除各種賽事獎勵!二,詳細製定並規範各種學政規章製度,尤其是上訴製度!三,由陛下主持,臣和學政侍郎親自考核各級學府院長及副院長,基層則由院長和副院長共同考核,由學政司審定!四……”
“陛下,臣學政侍郎劉文遠反對!”
誰都沒想到,太學政還沒說完,居然被自己窩裏人打斷。
“嗯!說吧!”世賢端坐在椅子上頭也沒抬,像是在思考什麽。
“謝陛下!臣以為白學政所建之策欠妥!第一,賽事獎勵有利於發掘人才,為朝廷所用。第二,強化規章,那治學本為百家爭鳴,豈可規範至死。第三,自上考核,我等學政多為院長親自調教出身,徒弟考核師父,自古沒有這個道理!此等違背禮法之事,臣等不敢為之。還請陛下明鑒!”
“先生以為如何?”
“臣,臣以為臣身為丞相,應當有資格考核各位院長!”蕭江心裏明白,雖然他現在已經不怎麽管事,但遇到這種大事他必須出來承陛下的情分,支持白羽易!
“陛下!”劉文遠還要說什麽,被世賢招手停下。
“朕聽聞平民士子間流傳一句話,‘烏衣巷,蟲孫主事起,白衣港,錦鯉躍巷門。”
“陛下,這一定是汙蔑!”
“你激動什麽呀,對了,你的老師好像住那裏。你老師的兒子是不是去年入仕,今年就涉成康郡的案子了。”
“你們可以通過賽事獎勵快速進入仕途或升遷,可你們想過沒有,正因為‘前朝三歲孩童考探花,五歲孩童過武舉’這種荒唐事,所以才垮掉了。朕還聽聞,有的院長隻會算賬不會算學,整個學院都快成了他的後院了,這是不是真的?”
“陛,陛下!”
“羽易擬旨,待此戰事完畢,立刻執行,另外著先生重新製定福利製度,遵守重基原則!明確昭告天下,真才實學,是朕之所求,勤懇實幹,是朕所好!”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