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再敗
夜色朦朧，寢宮裏還留著幾盞暗燈。世賢已入夢，譚玲兒無法入眠，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這個男人。六年之前，他還是個寒門子弟，她第一次見到他就被他明如黑珍珠般的眼眸吸引，那時的他還有著一絲調皮，居然趁午休時間在自己臉上畫了一個大臉貓，氣的自己當時對他是“恨之入骨”，可論搗蛋手段，自己遠不是對手，隻能幹著急，現在回想起那些事兒，真有趣兒。從軍到現在已經六年了，不敢想象，五年平天下，不到二十歲就登基稱帝，身著白衣，帶領一幫結義兄弟，平叛驅虜，開創大秦偉業，自己現在還當了皇後，這所有的一切恐怕當時的自己想也不敢想。
“傻丫頭，傻笑什麽呢！”世賢睜開眼睛看著一雙小手在胸口亂畫。
“給你肚皮上畫個豬頭。”
“畫什麽畫，我肚皮上現在不就有一個嗎？”
“啊！你居然說我是豬，咬死你！”
“啊！痛呀！豬頭！”
“你還說。”
“貌似是你自己先說的。”
“讓你還說。”
“丫頭，啊哈哈，好痛，啊嘿嘿，好癢。姐姐，小心口水，哎呀！我的媽呀！這日子沒法過啦……”
偌大的龍床上，世賢被趕的到處翻滾，可依舊躲不過譚玲兒已練就到爐火純青境地的“擒龍口”。
一刻鍾後，兩人終於安靜了下來，“丫頭，跟你商量件事！”
“說。”
“能不能以後不要發動你這絕密武器亂咬！”
“不能！”
“行，行，行，那能不能不要咬胳膊，胳膊肉少，疼且留印。？”
“行啊！那你找個肉多的地方。”
一臉單純的譚玲兒看著一臉陰笑的世賢向下指著自己肉多的地方，立刻紅了臉，然後猛地撲向世賢的肚皮就開咬，“行啊！你屁股沒肚皮肉多，我來咬肚皮！”
“哎呀媽呀！救命呀……”
又一刻鍾後，世賢看著自己滿是紅彤彤牙印的肚皮，摸了一把臉上的口水，“我的臉麵呀！”他能明顯感覺到左右兩邊臉蛋上的印痕，這明天可怎麽上朝呀，媽的。
“媳婦兒，你跟誰學的這招，也太損了吧！”世賢抱怨地看著鏡子裏臉蛋上的兩個環形牙印，一巴掌拍向這臭娘們的屁股。
“哎呀！別鬧了，跟你說個正事！”譚玲兒躲開惡魔的爪子。
“說吧！”世賢有些餓了，躺在了枕頭上。
“我弟弟劉勳也來了些日子，他想找點事做。”譚玲兒在一側躺下。
“嗯，也是。不過他這個身份，能做什麽？”
“笨老公，你給他換個身份不是輕而易舉嘛！”
“呦！敢說我笨，皮又癢了，是不是？”
“別鬧，聰明老公！”
“看你這樣子，是不是都想好了？那你就直接說嘛！”
“聰明老公，你看啊！首先，給他改個名字，就叫世勳！你覺得怎麽樣？”
“呦！我倆成本家了。”世賢調侃了一下，又想了想道，“嗯，可以！”
“其次，勳兒自從母親去世後，一直被囚在宮裏，很想去外麵的世界走走，所以他想是否可以外放兼差？”
“嗯！不可以！”世賢歎了一口氣。
“為什麽？”譚玲兒疑惑道。
“哎呀！先別急嘛！看你兩個眼睛瞪得鈴鐺似的，讓我說完嘛！我有更好的安排！”世賢刮了一下譚玲兒的鼻子。
“世勳久居深宮不諳世事，他這樣冒然一外放，你確定他不會出事？先不說那些老油條的手段能把他生吞活剝，單是人身安全與生活自理，他能做得了嗎？”
“Mua，老公，我錯啦！”譚玲兒賞了世賢一個大大的吻。
“我看這樣吧！明天我給羽易打個招呼，讓其先幫世勳辦理進入太學和講武堂的資格，學校也是小社會嘛，讓其先熟悉外界並提高自身，而後待其學成歸來，自身沒有問題，再擇機外放曆練，夫人，以為如何？”
“好，都聽老公的。”
“哎！不準咬，你的小兔牙痛死啦！”
咚咚！咚咚！這大半夜的居然有人敢敲皇帝的門。
“哥哥，哥哥！”
“是青瑤，趕緊披上外衣開門啊！”譚玲兒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世賢譚玲兒不喜歡睡覺時還有人在側，所以寢宮裏晚上沒有宮女伺候。
“青瑤，等會啊！”世賢一邊匆忙披上外套，一邊小聲抱怨道，“娘的，這禦林軍守衛呢！”
不一會兒，青瑤穿著夜行衣匆忙而入，而後找了杯涼茶喝下，緩了口氣說到，“哥哥，大事不好啦！”
“嗯！不著急，坐下，慢慢說！”寬慰著這個這個小妹，世賢又給茶水補上。
“三件事！”
“第一件事，戶部侍郎蕭瑞在返京途中遇襲，身負重傷！我和雲兒姐姐趕過去時，他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大膽！人呢？現在。”世賢大怒，皇帝親命欽差大臣居然遭小人暗算，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哥哥，先別擔心，蕭侍郎已經被雲兒姐姐送到綺飛姑娘處，皮外傷不打緊，最重要是他中了巨毒。”
“第二件事呢？”世賢平靜了下來。
“去年大試，哥哥選拔了三個人才去成康郡下邊的縣府做知縣，妹妹去看了看，此次大案不僅與他們有關，而且他們的戶籍在大考前發生更改，其中確認有一個同戶籍人，相傳無法伸冤已投河自盡！”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大考頂替？而且他們剛上任就參與了這場大案！”世賢手指輕輕敲打著桌子。
“很有可能！”青瑤堅定說到。
“嗯，那第三件事呢？”
“這第三件事，哥哥千萬別著急，也別信，也別不信，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麽說。”青瑤有些語無倫次。
“你就照實了說。”世賢說到。
“那好，我和雲兒姐姐，我聽到一絲絲風聲，蕭先生可能謀反！”
此話一出，大殿裏頓時安靜，兩位姑娘看著不說話有些發呆的世賢。
“有證據嗎？”世賢找椅子坐下。
“沒有確鑿證據，但攝政王府卻有密道！而且晚上時分有近十人其中一大半是前朝的老臣，通過密道進入王府。”
“有沒有外邦使者？”
“有一個，上次參加周年慶時見過，是趙國人。”
三人都沒有再說話，世賢看著搖曳著逐漸暗下去的燈芯，親自用自己的手指撥弄。
“別動！”世賢打斷了想要衝過來的兩女。
“樹欲靜而風不止！”世賢輕飄飄地說出這幾個字，“既然這樣，那我就陪你們玩一玩！”說完世賢看向青瑤，“妹妹，你告訴雲兒姑娘，今晚的第三件事不準再對任何人談起，你們也不必再追查！切記！”
“哥哥，這是為什麽？”
“此事由我親自處理！記住切莫追查，你現在是朝廷命官，必須聽令，如若你們私自追查露出馬腳，定嚴懲不貸！”
“啊！好-好啊！不-不，是聽令！”青瑤從未見過世賢這般嚴肅，一時有點不適應。
“走！帶我去見見蕭侍郎！”世賢起身，譚玲兒為其換上便衣。
“現在？大半夜？”
“玲兒，等會命禦膳房做些飯菜和養生湯送往綺飛住處！”
“嗯！你去吧！明天早朝我也幫你推了。世勳的事我來安排！”
“嗯！堆的那些奏折，你挑揀著批吧！”
世賢深夜到來是綺飛沒有想到的，當看到他隻帶著青瑤一個丫頭出現時，相當震驚。她可明白現在大秦正是多事之秋，這位皇帝更是處在暴風眼，因此在將其迎進門後，立刻暗中調派更多人手以暗中保護。
“他怎麽樣了？”世賢看著麵色蒼白嘴唇發紫的蕭瑞。
“他中的是一種隻有修道之人才能承受的無香花毒，我剛剛封住了他的心脈，奈何他不是修道中人，血脈受損嚴重，恐怕撐不過三個時辰。”這種呼吸微弱隻剩一口氣叼著的人，綺飛也隻是歎氣，“他等會會醒來，有什麽要問的，盡快。”說著綺飛退了出去。
“陛下！緊急軍報！”堂外傳來了阿力久違的急促聲。
世賢來到外堂，打開了文書，文正部大軍再敗，而且這次不僅損失了將士，更是損失了很多物資，大軍很可能要缺糧了。
“陛下，臣還有要事稟報！”
“阿力起來吧！”世賢坐直了身體，而後看向了綺飛，“綺姑娘，蕭瑞一醒請立刻通知我！”綺飛知趣地點了點頭。
“說吧！阿力！”世賢抹了抹自己的麵龐，想要打起精神。
“陛下，臣在秋明關接到密報，朝廷內有柱國大臣可能要謀反，而現在所有證據都指向了一個人！”阿力說到這裏不敢再說下去。
“蕭江！”世賢輕輕說出了這個名字。
阿力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年輕人，他知道啦！
“聽令，所有黃羽衛撤回，走不得追查蕭江！”世賢抬起了頭，仿佛想要透過屋頂看那滿天星辰。
“啊！為……，遵命！”阿力不解，但他明白必須服從。
房子裏又安靜了下來，阿力在一旁守護者小憩中的世賢，直到綺飛走了過來。
蕭瑞醒了，所有人都在外麵侯著，世賢來到其跟前。
“陛-下！”一聲顫顫巍巍的聲音傳來，世賢握住了其想要支撐自己坐起來行禮的手。
“不必多禮！”
“陛下，臣要走了，真不是時候啊，臣本以為自己能看到天下太平富庶的那天，但臣也明白天下太平就得有我們這些臣子來舍命付出，這樣的付出，臣願意。”這個才三十幾歲的年輕人苦笑著，“陛下，成康郡之事，絕非簡單啊！”
“成康郡之事朕已明了，此事牽扯到一些家族的利益鏈條，放心吧！朕一定會派人查出真相嚴懲！”
“聖明莫過陛下！臣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臣希望陛下留意！臣在查案期間，有跡象表明秋明關外有不當利益輸入朝廷內部，陛下一定要當心啊！”
“嗯！放心吧！朕知道是誰！”
“咳！咳！臣生不逢時呀！咳！咳！陛下，臣不想走呀！臣不是怕死，而是臣的報國之誌還未來得及施展，就得走啦！”蕭瑞說著開始內心不平靜。
“有什麽對家裏人說的嗎？”世賢也在心底裏流血，蕭瑞還年輕，隻比自己大十幾歲，蒼天為何要奪走這樣年輕有為的忠義之士。
“陛下，趁臣還能說話，臣一定要說些心裏話！”說著蕭瑞抬起手緊緊握住了世賢的雙手。
“陛下-是-我大秦-的天，臣-請求陛下-一定要-保重龍體，千萬-不可-再-隻身犯險。”蕭瑞開始有些喘氣，即使綺飛進來繼續傳其靈氣，也開始有些於事無補。
“陛下，臣-知道-現在國事-艱難，國庫-空-虛，臣家裏-床-底下-有自己攢的半壇金銀，臣上交！咳！咳！”
“蕭侍郎，陛下會一直在的，要不，你先休息會吧！”綺飛提議道。
“不，不-可以，麻-麻煩綺飛-姑娘了，我-不可以-耽擱-陛下-時間！”說著蕭瑞抓世賢的手更緊。
“陛-陛下，成康郡-有戶六百萬，需戶部撥-近一-萬萬救-這場-無妄之災。”說著有淚水開始從蕭瑞眼中流出，“陛下，百姓-太苦，而-秦民更是如此，在-這場-人禍裏，臣-親眼看見-易子而食。”蕭瑞開始抽泣。
“一家人-圍著一鍋肉，說是一鍋肉，裏麵-都是骨頭，都是-餓的，哪有肉啊！臣-親眼-看見，一個哭泣的-大孩子-帶著不知情的-弟弟妹妹-從-骨頭湯裏-挑肉，臣……”說著蕭瑞放聲哭了出來。
“蕭瑞，你一定不會有事，先躺下休息，朕會一直在的！”說著世賢緩緩放其躺下。
“世賢，他情緒太過不穩，恐怕”綺飛剛想提醒世賢節哀順變，可看到世賢運功凝聚真血，立刻就要大吼阻止，“你瘋啦！用真龍血救命，會使你道基不穩的！”
“陛-下，臣-就要-走了！”蕭瑞的嘴角開始流出一點點黑血。
“讓開！”世賢一把推開想要阻止的綺飛。
“陛下，為天下百姓保重！”
“走開！”
“蕭侍郎在咬舌自盡！”阿力大驚道。
“滾開！”世賢一把想要推開阿力的阻攔。
“陛下不要啊！”阿力大聲哭勸。
砰！世賢用一旁的茶蓋打昏想要自盡的蕭瑞，而後朝阿力大吼道，“朕命令你放開我，朕不能讓忠義之士枉死啊！朕不能啊！”
終於阿力大哭著放開了手，世賢真血已凝聚而出。
“世賢徒兒，萬萬不可！”不知何時無痕大師出現在身後。
可此時的世賢已經被強烈的情感控製，渾身散發磅礴靈力想要救這個年輕人。
嘭！嘭！世賢被無痕封住了奇經八脈，靈力被禁。而後無痕出手，喚醒了昏迷中的蕭瑞。
“陛下，臣剛才看到大秦一統了。”
“放心吧！大秦一定會一統的。”隻見世賢抱住了有些冰冷的蕭瑞。
“陛下，臣在天上會-保佑你的。”蕭瑞的眼眸沒有了光，世賢輕輕為其閉上，此時阿力青瑤也早已進來。
“為什麽好人不長命？”
“為什麽忠臣就得去死？”
世賢抱緊了蕭瑞漸漸冰冷的身體，“為什麽人世間這麽多爾虞我詐？”
“為什麽天下太平就是種奢求？”
“為什麽？”
“為什麽？”
“陛下，保重龍體啊！蕭侍郎身中劇毒，請陛下放下他吧！保重龍體呀！”阿力看著世賢這副模樣哭著跪了下來。
“他-死-了！”世賢聽到阿力的話放下了蕭瑞的屍體來到無痕麵前。
“這麽年輕的一個人，一個好人一個好官，為什麽不讓我救他？啊！為什麽？”世賢憤怒地朝著無痕大吼。
沒想到無痕聽了這句話，也大聲說到，“當初如果你不用真血開阿力道基，到現在你已經是聖王了，一年多時間你的修為都沒長進，你不明白是為什麽嗎？”
“如果世間不公，我要修為有何用？”
“如果沒有修為，你談何保國安民？”
“如果保國安民需要你躺在這裏，你願意嗎？”
“那為師會像這位蕭侍郎一樣給予你我所有的一切後，從容赴死！”
聽到這話兩人都陷入沉默，片刻後世賢立刻從悲傷的情緒中清醒過來，“不覺得，那樣很傻嗎？”
“人嘛！活著總得為了什麽。”
“謝大師！”世賢行禮，無痕解開封印。
“大師，真的是因為我，陛下才會修為受損嗎？”阿力跪著問到。
“不是，剛剛隻是為了用話激他。放心吧！為師我已經助其恢複，不再有後患！”
“謝謝大師！我真該死，謝謝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