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酷刑
兩個丫鬟相互看了一眼,皆不明白小姐為何如此生氣。
不過下人便是下人,有些該問的,不該問的,她們心中都明白,自然不是那麽傻,明知道主子不開心,卻還傻乎乎的撞上去。
三人出湘水樓之際,正好遇見方才搭訕的男子,那男子看見慕雪容,明顯一愣,雙目清澈如許,從上到下打量著她,最後恍然大悟,忙拱手行了一個禮,“小生不知,姑娘竟是方才彈琴女子,失敬失敬!”
“失什麽敬,這是慕府大小姐,哪裏冒出來的人,還不快些讓開!”小月提醒道。
“小月,不得無禮!”本來她欲不理人,甩手便離開,卻沒想到,小月暴露了她的身份,若她在湘水樓登台演奏的消息傳到爹耳中,爹定會起疑心,不禁客氣了幾分。
男子也沒有惱怒,眼中盡是驚豔之色,他自是知道慕府,沒想到慕尚權傾朝野,卻有如此如花似玉的女兒。
“此翻我是背著家人出來,還望公子保守秘密,切勿將消息說出去,感激不盡,告辭!”
“小姐留步!”男子出生將人喚住。
慕雪容眼中閃過一抹不耐煩,卻還是忍住了,這樣的男子,穿著打扮不凡,不過同皇子樣子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故而她根本沒有心思去搭理,無利用價值之人,她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
男子仿佛看出了她眼中的不耐煩,笑了笑,柔聲道:“小生乃方大人之子,方軒宇,今日得幸得見小姐,驚為天人,不知能都有幸邀請小姐同遊菱湖?”
慕雪容一愣,方大人,擰眉,“可是刑部方大人?”
“正是!”
如今京城中,最難控製的便是刑部和大理寺,如今天助她慕府,竟從天落了一個方大人之子出來,爹常說方大人是個硬骨頭,若能通過麵前這個男子,控製方大人,往後,她在京城中呼風喚雨,可不就順利許多。
嫣然一笑,盈盈拜了拜,柔聲道:“原來是方公子,容兒有禮了,隻不過今日天色已晚,公子若有心結交,改日登門拜訪即可。”
“如此,小生便不打擾小姐了!”方軒宇眼中盡是欣喜。
自古才子愛佳人,他外出遊學這麽久,所遇之人不在少數,卻從沒有一個人,給他的感覺像慕小姐給他的感覺一般,怦然心動之感,一時間,戲文裏那些橋段越發活絡起來。
懷揣著細細密密的心事,掛著笑容,若能成就一段佳話自然是好。
“小姐,您為何答應了那書生,那人一看便不懷好心思!”小月頗為不解,小姐的眼界向來高,又怎麽會看上那樣傻乎乎的書生。
慕雪容冷冷一笑,他是其次,他背後的方家,才是最重要的,慕府謀事,少不得在刑部打交道,譬如上次采花賊一事,爹早就想在刑部安插自己的人,怎奈被寧楚若從中作梗,至今沒有成功,若能靠那個傻小子,將方大人爭取過來,可謂大功一件。
天牢中,到處都是以前漆黑昏暗的場景,獄卒百無聊賴的轉一圈,見沒有情況,又回去悠悠閑適。
“你說這雲華郡主可真大膽,竟然行刺皇上!”
“可不是嘛,不過一家人都被皇上殺了,也不奇怪,隻是嬌生慣養的一個郡主,如今被折騰成這個樣子,嘖嘖……”
“這還算好的,若不是六皇子保她,每日一百鞭刑下來,她早就沒命了!”
……
天牢深處,雲華滿身血汙,氣息微若,微微抬了抬頭,眼前一片黑暗,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血腥氣,她竟還沒死。
真是好笑,她一心求死,卻怎麽也死不了,反而這樣半死不活的活著。
吱呀一聲,牢門似被開起,兩個獄卒進來,手中拿著鞭子。
雲華早就熟悉了,這是她每日必須要經過的,起初鞭子打在身上,她還能感覺到疼痛。如今卻是不痛不癢,是麻木了,還是心太疼了,疼到已經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疼痛。
“王妃,得罪了!”獄卒揚起鞭子,頓時一陣慘叫,響徹整個天牢。
在天牢某一處,一個男子一身紫色華服,袖口繡了栩栩如生的蟒蛇,騰雲駕霧,似有一飛衝天之勢。
男子麵色陰沉,比起來天牢的壓抑更甚幾分,一雙手緊緊的捏著,許久轉身而去,徑直出了所在的房間。
向羽連忙跟了上去,心中卻明白,自從六王爺報了仇,封了王爺,娶了雲華郡主之後,似乎變了許多。
待赫連若離進了雲華所在的牢房,看見木架上奄奄一息的人,眼中漾過一抹疼惜,不過很快消失不見。
“王爺,小的按照你的吩咐,第一鞭用力,將人打昏過去之後便沒有用刑,不過王妃這般樣子,若得不到醫治,恐怕……”六王爺明顯不想讓人死,他們當下人的,自然要緊醒著點,否則哪天手一重,或者王妃撐不下去,死的就是他們了。
赫連琰絕神色嚴峻,忽然間看了身邊的向羽一眼,向羽會意,抽出腰間的劍,將木架上女子解下來。
獄卒吃驚的看著兩人,咽了咽口水,六王爺莫不是要將人帶出去吧,他在天牢中,他們還能聽命行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將人帶出去,被皇上知道了,於他們可是殺頭的罪名,連忙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們,待看見隻是將人帶到他們臨時住的地方,才放下心來。
“王爺,王妃身上傷太多了,若這樣下去,恐堅持不住!”
赫連若離一愣,看著床榻上神誌不清的女子,一雙白皙的手在黑暗中格外灼亮。
向羽連忙將傷藥放進他掌心,帶上門守在外麵。
赫連若離看了許久,才將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剝開,原本白皙柔媚的身子,如今卻布滿血痕。
許是感覺到了疼痛,雲華身子動了動,赫連若離動作一僵,見人沒醒來,鬆了一口氣,華膚玉顏上漾出一層細細的汗水,情不自禁放柔了動作,仿佛他手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精心貴重的物件。
空氣中有濃鬱的血腥氣,將雲華衣裳剝開之際,赫連若離清楚的聽見自己一聲感歎,明明當初恨不得毀了她,如今她入獄,他卻怎麽也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她受罰。
第一日,他一個人回安平王府,麵對著空蕩蕩的院子,沒有她憎恨的眼神,似乎少了點什麽,他隻覺得,即便痛苦,也是他自己親手給的,別的人,不能觸碰,就連愛他的父皇也一樣。
他發了瘋一般讓人在天牢中僻了一間屋子,日日夜夜陪伴在裏麵,他不隻一次告訴自己,自己隻不過想繼續折磨他,救她,是因為不想讓她就這樣簡單的死在天牢中,因為這是她欠他的!
可是事到如今,他卻迷茫了,心中仿佛有別樣的情緒,似乎心中的恨在同她一點一滴的相處中,慢慢的消失,如今,他竟希望她活著。
苦笑一聲,在這場報複之中,他早已不知道到底是誰欠誰的,他們之間的糾葛,早就亂成一團,怎麽也理不清了。
手指微動,灑下白色的藥粉,雲華身子一顫,卻沒有醒過來。
天牢中不比外麵,每天日夜,有的隻是無盡的痛苦,這一夜,赫連若離守在雲華身邊,聽著她噩夢不斷,眼中的光芒,漸漸燃起,又漸漸熄滅,如此幾次,他反而看不透自己的心了。
一夜而過,東方泛起了魚肚白,一點一點,仿佛人眼睛的顏色,隻不過對於雲華來說,她生命中除了黑暗,在沒有別的什麽色彩。
醒來之際,當她看見自己所在的地方從大牢到赫連若離所在的屋子,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隻不過一瞬間,卻又歸於死寂。
進來這麽多天,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這般清醒,清醒到,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身上有多少道傷口,那些傷口疼痛的感覺如何。
她從小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從來沒有遭受過這樣的疼痛,如今,反倒是將她人生中的痛苦都嚐了個遍。
生離死別,悲歡離合,牢獄之災,酷刑加身,經曆的多了,似乎也麻木了。
咿呀一聲,門被打開,進來一個人影,手中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粥。
雲華餘光瞥見人影,空洞的眸光中頓時染上一層憎恨之意,是觸目驚心的恨,剝皮抽筋都不夠。
赫連若楚仿佛沒看到她眼中的恨意一般,徑直坐下去,將人扶起來,雲華不過看了他一眼,頭一低,死死咬住他的胳膊。
“王爺!”向羽心驚,王爺手本來受傷,如今……
赫連若離擺了擺手,阻止了他,眉頭緊緊皺著,手中的粥微微搖晃著,卻始終不脫手。
她該是恨極了自己的,當初他有多恨南陽侯府,如今她便有多恨他,甚至可能更甚。
在強烈的報複之後,他才明白許多道理,或許仇人已死,他才明白過來,怨怨相報,真的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
當初寧楚若路口婆心的勸自己,甚至不惜賠上自己的安危保住雲華,如今,他才明白,自己的執念有多深。
十多年的執念,十多年的恨,一朝放下,竟是這般輕鬆,卻也這般沉重,沉重到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