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活)
葉家這次再沒給姬晟半點臉面。
全家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兒落了這樣的下場, 他們葉家的臉面已經被姬晟踩在了腳底下,如今撕破臉皮又如何。
靈鷲起了個大早兒,不知怎麼她總覺得姬桁近日好像多了幾分慵懶勁兒, 早上剛剛醒來時居然難得的側卧著賴了會兒,就這麼撐著身子看靈鷲坐在梳妝台前梳妝。
靈鷲硬生生被他看得臉頰薄紅,可又心痒痒的想回頭看一眼。
可到底臉皮薄,沒等她回頭,姬桁瞧著她紅透了的耳根噗嗤一聲笑了。
然後趁著自己小侍妾還沒惱,依舊攜著笑意蠱人似的抬起手,
「過來。」
晨起的聲音微微還有些喑啞,可依舊好聽的緊, 靈鷲本就對他沒什麼脾氣,如今聽姬桁叫她,順手拿著最後一束還沒簪好的簪子坐了過去。
姬桁捻著她細柔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把玩,明明只是一雙手, 靈鷲剛剛才消退下去的耳尖漸漸又紅了起來。
姬桁很是享受逗弄靈鷲的時光, 小侍妾又羞又乖的模樣莫名讓人心軟。
「今天準備做什麼」, 姬桁還隨口問她。
「同劉媽媽學做衣裳」, 靈鷲乖乖交代。
「嗯」,姬桁應了一聲,「整日待院子里悶不悶。」
靈鷲搖了搖頭, 罷了卻又有些欲言又止。
姬桁抬眼瞧了她一眼, 正想讓她想說什麼便說什麼,下一刻卻見小侍妾咬了咬柔軟的唇小聲道,
「就是有些想你。」
這一刻,姬桁驟然覺得自己明白了不愛江山愛美人是什麼感受。
什麼面聖什麼朝堂, 哪裡比得上眼前的溫香軟玉。
姬桁長長的舒了口氣,憑著強大的意志力,才將心裡的貪念給壓了下去,半晌后拿過靈鷲手中的簪子,左右瞧了瞧,抬起手穩穩噹噹的將簪子簪在了靈鷲發間。
「改日得空」,說罷卻又頓住,姬桁又改了詞。
「待這幾日過了,便帶你出去走走。」
靈鷲伸手摸了摸發間的玉簪,眉眼彎了起來,甜甜的應了一聲,
「我等你。」
*
劉媽媽年輕時候是長安城裡得了名的綉娘,前幾日靈鷲說想給姬桁裁衣裳,徐嬤嬤下午便將人叫了過來。
靈鷲是個不習慣勞煩旁人的性子,之前許是隨口這麼一說,卻不想徐嬤嬤這麼上心,倒是不敢辜負徐嬤嬤的好意,認認真真的跟著學。
婦人多的地方總是熱鬧,學著學著便閑聊了起來,劉媽媽是個愛說話的,閑聊說起自個兒昨兒還去了宮家送衣裳。
脆桃小丫頭性子最愛熱鬧,一聽劉媽媽去過宮家便來了興緻。
如今經常最熱鬧的莫非宮家與姬家,雖然劉媽媽對姬家二公子不要正妻要賤妾這事兒也好奇的緊,可到底懂事不敢問,如今聽這小丫頭問起宮家。
她眼尖,瞧得出這丫頭在靈鷲跟前得寵,本著哄靈鷲開心的意圖,將宮家這出鬧劇講的跟畫本子一樣。
「小夫人可是不知道,這外邊都傳瘋了,都說公主對這位季公子可是一往情深,為了季公子甚至連好端端的駙馬爺都給休了,如今就等季公子金榜題名了迎季公子入府呢。可誰知道這季公子不是個安分的主兒,一邊應承著公主一邊還和宮家大小姐私相授受,這下可好了,被公主發現了,別說駙馬爺了指不定連考中的進士都沒了!」
靈鷲畢竟是活了兩世的人,上輩子已經發生的事情其實都清楚,聽劉媽媽這麼說只是淡淡笑了笑道,
「倒不至於。」
上輩子公主有沒有針對季瀚池她不清楚,但皇帝對季瀚池還算重用。
劉媽媽也不駁靈鷲的面子,搖了搖頭表示不解道,
「我就納了悶了,你說這季公子,公主都為了他做到這種份兒上了,有了公主還惦記著宮家大小姐,真是想不通。」
「這有什麼想不通的」,脆桃嗑著瓜子道,
「公主幫了季瀚.……公子許多,那宮家大小姐還不是對他一往情深,為了他可是連陸家公子的婚約都退了,再說了宮家大小姐可是曾經的長安第一美人,季公子喜歡那宮小姐也不是不可能。」
她還想說公主年歲比季瀚池大了許多,但這種話容易留話柄,當著小姐的面兒說說也就罷了,現在還有外人,到底沒說出來。
劉媽媽聽完倒也點了點頭,男人嘛,誰不愛美人。
不過既想要前程,又想要美人,貪心不足蛇象吞,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這些事情對靈鷲等內宅婦人而言都是說笑的談資,但實則對朝堂也有著不小的影響,即使是之前和陸家退婚,宮相也沒有這麼後悔生下宮薔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兒。
之前丟了陸家的助力也就罷了,如今,已是直接和長寧公主結了仇。
長寧公主雖比不上姬桁等人棘手,可她到底是陛下十分看重的長姐,也是唯一的一位。
這個女兒以前給宮相帶來多少好處,現在就帶來多少麻煩。
在與姬桁的對峙中,他本就毫無優勢,如今更是火上澆油。
姬桁等人倒是樂的看熱鬧,不過除了這件事,他還親手準備了一出大戲給他的好姨母好弟弟。
葉家受不了姬晟的折辱,直言姬家若是不合理,就去京都府狀告姬晟。
姬夫人到底在孫兒和葉家中間選擇了孫兒,即使葉家如今正值聖眷。
秦老太太與慶國公都極力反對,但姬夫人魔怔了一般,秦老太太氣急之下狠狠呵斥了一頓回了秦府,慶國公看著失魂落魄的姬夫人,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臉色古怪中又攜了幾分無奈,終是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姬晟休了名門大戶的妻子,將煙花柳地的妓子迎進家門,甚至扶了正,從此姬晟與姬夫人徹底成了京城的笑話,慶國公整日閉門不出,實在是覺得臉面丟人。
但姬夫人不在乎,如今受了多少屈辱,待晚娘將孩子生下來,她就會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死的有多凄慘。
姬晟近日瘦的厲害,本還不錯的皮相因為受此打擊憔悴的厲害,整個人跟老了十幾歲一樣,再無當初的趾高氣揚。
可姬晟依舊憋著一口氣。
他被斷了命根子,像一條死狗一樣的被姬桁踩在腳下,可姬晟看著遠處梳妝打扮的晚娘,姬晟緊緊的咬住了牙關。
不,他依舊有能比得過姬桁的地方。
姬桁依舊有永遠做不到的事情。
想到這兒姬晟不受控制的笑了起來,一張蠟黃的臉難看的堆促起來,聲音癲狂,笑的讓人渾身發毛。
就算姬桁一手遮天,可他做夢也想不到,他依舊留了后!
看來老天也看不過姬桁,要不然,晚娘又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如此恰好的出現?
晚娘的肚子里有他的兒子。
可他姬桁,就算一輩子再如何位高權重,也沒有人繼承他的衣缽。
他終是贏了姬桁!
想至此,姬晟看向晚娘的表情比平日里溫柔了許多。
與葉嵐和離,沒了葉家的支持,姬晟因為此事恨極了晚娘,可等他慢慢想明白,倒也沒那麼恨了。
亦或者說,姬晟與姬夫人一樣,根本沒有將晚娘的性命看在眼裡。
晚娘的命不值一提,只要晚娘能為他生下兒子。
兒子……
姬晟深吸一口氣。
晚娘肚子里的也有可能是個女兒。
可最好還是生個兒子的好。
若是兒子,他也許可以讓晚娘走的稍微不那麼痛苦。
晚娘坐在梳妝台前,透過不那麼清晰的銅鏡,看見了笑的癲狂的姬晟。
這張秀致的面容比之前更好了幾分,這些日子各種湯藥供著,身上穿的是以前從未穿過的綾羅綢緞,不知怎麼,這幾日晚娘與之前有了許多變化。
若是更細緻的說,應該是姬晟與葉家徹底劃清界限之後。
一開始伺候在身邊的丫鬟們感受到了這種似有似無的變化,後邊就連姬晟也發覺出了不一樣。
晚娘出身太低賤,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晚娘在姬晟面前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聽話模樣,除了之前一定要讓姬晟休了葉嵐以外,其餘時候都十分安分。
可慢慢的,晚娘逐漸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甚至敢在姬晟叫她的時候,動也不動的坐在梳妝台前,任由姬晟的臉色越變越差,卻依舊當做沒有聽見。
姬晟斷了命根子,性子也變得多疑敏感起來,他怕人看不起他嘲笑他,所有院中議論過此事的丫鬟都被他打的皮開肉綻,想用這種慘烈手段來維持他那點可笑的自尊。
如今晚娘的無動於衷,一瞬間又擊中了姬晟脆弱的臉面。
姬晟又喊了晚娘一聲,讓她伺候自己起身。
晚娘抬了抬眼皮,她的發間簪著華貴的金簪,身上的衣裳更是華美無比,她輕輕的理了理搖曳的流蘇,頭也不轉的吩咐丫頭去伺候姬晟。
半晌后只聽丫鬟尖叫一聲,姬晟氣喘吁吁的怒視著晚娘一字一句道,
「你不想活了嗎。」
晚娘就想聽了什麼笑話一樣,從容不迫的轉向姬晟,指尖落在小腹上,臉上露出姬晟看不懂的詭異笑容。
活?
自從孩子不在後,她從來都沒想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