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夜裏,她怎麽也睡不著,漫漫長夜早就不習慣一個人,蕭宇塵,已成為她生命中濃墨重彩的一筆,緊緊融合著她的一點一滴的呼吸,一絲一毫的生活。


  越是此般自己離不開他的樣子,越是叫她心中翻騰,無法平靜,意難平……


  她索性提上承影劍,在屋外練劍,既然自己不得眠,那就趁此機會將自己的法力和劍術練到極佳,借此來忘記心中的苦悶。


  “顏兒,此番不睡覺,怎還練起劍來?”一發肅然而又威嚴的問話,使花顏一怵。


  人還未見,冷意便襲來了,那人,原是冰慍。


  她有點不解,自她入門以來,師父很少關心自己,今夜怎會突然來此?


  “師父,我睡不著……”


  “因何?”


  “因為蕭宇塵吧。”花顏如實而說,並不打算掩瞞。


  “哦?說到蕭宇塵,為師倒是頗有感觸,他道法極強,卻一心要入我門下,說實話,他一介上神本與我同級,談何需要我教他什麽的,現想來好似這一切的一切都有目的,說來慚愧,你孿生姐姐連同著桃園眾生其實都因我一念心軟引起的,為師應和你說一句道歉的。”


  花顏滿臉問號,冰慍繼而說道,“那一日他忽要下界,我卻沒有攔住,以為他是生性貪玩,未想,他竟是去傷人性命,是去開啟天道的。”


  “所以說,我飛升那天,蕭宇塵確實下界了麽。”


  “正是。”


  花顏沉的一窒,緊緊咬住下唇,指尖嵌入掌心裏。


  師父向來不顧這些,清高而又肅穆,在花顏心裏,冰慍神女向來公正無私,不偏不靠,如今,竟連師父也如此說罷,看來蕭宇塵的確如她所想。


  她深為自己先前對蕭宇塵的憐憫和念舊,感到惡心。


  “顏兒,你現在最關鍵的事情就是去找到暝晶,其他的莫要再想了。”


  “是,師父。”花顏黯淡的眸中,略顯神采。


  冰慍放心不少,“十年曆練,你的功法已長進不少,明日你就催動天愫石感知暝妖界的所向。”


  花顏隨聲應下。


  眼看花顏漸遠漸去的背影,冰慍鬆了口氣,不枉費她這萬年來第一次撒謊。


  暮林說的對,眼下其餘之事皆是空虛,凡以全心聚力尋找暝晶才是正經,六界動蕩,三界困頓,再這樣由這幾個娃娃胡鬧下去,三界怕都要覆滅了!


  她不能坐以待斃了,哪怕知道,花顏身為暝妖界掌女,哪怕知道她到時候定會責怪於她,心恨於她,她也願意違背道義,棄花顏於不顧,旨在挽救三界太平也值了。


  來日,透過刑台眺去,神思迷離中,他似乎能看到冰慍宮內,一束白光乍現。


  “不好!”他大叫糟糕,肺腑都快要揪作一團,可受著這二十四條削骨


  鎖的牽製,他動彈不得,更別說可以前去阻止了。


  “花顏……,快去,阻止花顏……”蕭宇塵有氣無力,喚著身旁的寧兒。


  “宇塵神君,為什麽要阻止呢?”天帝教給她的任務,是要她督促花顏盡快找到暝晶,隻有暝晶早一日到手,他才肯取出蕭宇塵身上的鬼蠱。


  如今天愫石開,便是在推進著找尋暝晶的腳步,蕭宇塵何理由要阻止呢?


  “花顏是為暝妖界的掌女,暝晶又為幹係眾暝妖賴以生存的法物,花顏若是真的找到了暝晶,那時,她便會害了整個暝妖界,包括她的親生父母!”


  寧兒不可思議地聽著,但是,她信。


  “你快去找她,千萬阻止她……”


  她一路奔走,把蕭宇塵的話牢牢記在自己心裏,她清楚,花顏的性格,若是讓她知道親手殺害自己的子民和親人,到時候她會痛絕而死的!

  可是,漸漸地,她的步子慢了,潛滋暗長的私心,漫過了她的唇。


  就在見到花顏的那一瞬。


  “寧兒,你若再要勸我去見什麽蕭宇塵,我勸你省省心吧,我不會去的。”


  “不是的顏兒。”


  “那是什麽?”


  “我……我想借你一樣東西……”想到垂死的蕭宇塵還要靠著解藥度日,想到花顏的冷漠和尖酸,她變主意了。


  “什麽東西?”


  “一條裙子!我記得你有件裙子很好看……”


  花顏皺了皺眉頭,自己在忙著開啟天愫石,怎麽這個節骨眼兒上,寧兒瘋命的跑來,隻為借條裙子?


  怎麽說來都不恰當,可是她偏偏這麽說了,無法,花顏沒有多問,倒是應允了。


  不知為何,寧兒臨走的時候,花顏竟看穿了她的虛心,但手頭事情還沒有了結,她沒有心思去想別的。


  然,天愫石開了。


  花顏耗費了近大半的法力,才將它打開!

  這就是為什麽,天帝先而要自己努力提升修為的緣故吧,不由對天帝和師父心懷感激。


  天愫石裂開來,一展金色的圖騰,冉冉浮現在半空,冰慍皺了皺眉梢,因這圖騰根本參不透,愁苦起來。


  “暝妖界……在……。”花顏一字一句,像是認真解讀,奇怪的是這些文字符號看似晦澀難懂,她卻是信手拈來,很熟悉,像是與生俱來。


  冰慍倒是頓然,她本是暝妖界掌女自然通曉暝妖界秘咒,自不為奇。


  隻是,還沒說出在哪,花顏倏的蹲在地上。


  一瞬間,花顏覺得頭疼劇烈,她感到整顆腦袋都要炸開,哀嚎連連。


  越是接觸這些文字,她便越是痛苦,好像一股莫名的力量,強製著她,她陷入困頓中,不省人事。


  周遭都是混沌的世界,黑漆漆一片什麽也看不見,唯有眼前一位女子


  ,雪肌玉膚,巧笑顧盼,唇不點而朱,發不暈而墨,是為一個難得的美人。


  美人一雙杏眼憂愁,好像有著天大的冤屈,想要訴給花顏,可是花顏什麽都聽不見,隻能瞧著她張合的嘴型,呼著是要花顏走。


  花顏參不透其中緣由,那美人就不見了。


  醒來時,坐在身邊的人,卻是蕭宇塵。


  花顏甩甩腦袋,頭亦然疼的厲害,“你怎會在我房中。”花顏很生氣,便是對他無情相對。


  “娘子說些什麽呢,為夫不在你房中,難道你要為夫在別的女子房中?”說罷,他摸了摸她的腦袋。


  她微蹙眉頭,再看四周,身邊冰晶遍布的冰慍宮,此時,竟成了原木打造而成的一方小屋子,而眼前的蕭宇塵,健朗瀟灑,完全沒有病容,一點都不像損耗一半修為,並遭受大耗竭的樣子,與那天在鳳羽台上半死不活,魂魄離散的樣子全然不是一同。


  難道那都是一場夢?她覺得腦袋很疼,眼中人,身邊景,都是這麽真實,但,她清醒,亦是看見他含情脈脈叫自己娘子的樣子,還有他一刻也不離的玉佩,使她發酸!酸到了極點!


  他眼裏心裏分明不是自己,是芷韻,是他的娘子,不是自己!


  “夠了!!!”花顏捂著耳朵大喊。


  蕭宇塵連同著身邊的景象在一點點破碎開來,屆時,他的麵上仍然愛意綿綿,一成不變。


  但眼睜睜的看他在自己麵前破碎,她終是心軟了,放下所有都想去抱著他,然,隻是泡沫,終究抱不住……


  又是一頭猛然驚醒,自己已然身處房中,四下無人,靜的滲人。


  細細琢磨剛剛那美人的模樣,總覺得很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卻始終說不上來。


  “暮林哥哥,師父,蕭宇塵!”花顏跑出房中,冰慍宮上下,不見一人,更沒有一影,人都上哪去了?


  花顏步出冰慍宮,原來,別說整個冰慍宮,就連整個天界都沒見幾個人影。花顏很茫然。


  身旁,一轉麗影擦肩而過,一袍粉衣在身,她定睛止步,細看那抹熟悉的背影,愣住原地。


  那抹背影,是自己!


  她摸不著頭腦,且隨著去了,待到刑台,她見自己冷然矗在那裏,看著被吊在半空中的蕭宇塵,肋骨上的血不無一時往地上滴的,一層覆著一層,見之叫了害怕。


  “你這樣的嗜血魔頭,不配愛,你孤老為伴,不得安生!”


  她親眼瞧著蕭宇塵的麵上,由白變綠,眸中痛絕,幹裂的唇微微輕啟,想要反駁,終是沒有力氣,但她能感受到他的心痛,怎會痛到自己心裏?


  她步上前去,才瞧清,足有二十四條鉤子一樣的東西,透過他的血肉,滲過他的骨頭,死死的鉤在他每一根肋骨上。


  看之,叫人心疼,疼進了花顏的肺腑裏。


  忽然間,一道天雷誅下,順著二十四根削骨鎖,直接觸進蕭宇塵的身體,加之削骨鎖的痛苦,使他整個身子的抽搐起來,大口大口的鮮血從蕭宇塵的口中吐出。


  花顏心都快碎了!明明,明明是他有錯在先,明明他手裏握著那麽多條人命,她應該怪他,應該恨他,為什麽,直到這一刻,她還是會如此痛苦。


  許是心裏太疼,疼得她腳下發軟,竟癱坐在了地上,不斷啼哭,哭得撕心裂肺。


  “哼,你活該!這都是你咎由自取的下場!”旁邊的她還在一點點攻擊他,花顏搖著頭,想去抓“自己”,叫她不要再說了,可是怎麽也摸不到,怎麽也阻止不了,她要崩潰了。


  ……


  鬼界,冥府。


  冥王翻著命薄,死劫上一係人名,冥王挨個數來,卻在末尾處瞅見了三個大字,讓冥王大為驚訝,感時一陣心虛不已,後背發涼。


  隨即叫名鬼差,“你幫我瞧瞧,這三個大字,是蕭宇塵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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