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此乃樊鏡,八荒六界,盡收眼底。


  究竟是姐妹之情不可斷,她還是想通過樊鏡看看她那天界上的妹妹,如今,過得如何,指不定她在天界也並沒有那麽瀟灑快活呢。


  她施了一法,由指尖推向樊鏡,樊鏡上下猶如玄虛,緩緩展出鏡像來。


  鏡中的花顏,一身粉衣霞帔,翩翩在瑤池邊練劍,而她的身邊的人,輕握其手,緊貼其身,隨她左右,很是曖昧。


  依那人的身姿來看,那一襲白衣,芊然而不落俗,好似……桃園裏,那教自己習字彈琴的人兒,她心下難安,有些後怕,“不會的,不會的。”她安慰自己,是誰都行,一定不要是他。


  鏡像中的兩人漸漸變得曖昧,那人收劍時順勢輕撫花顏的一縷發絲,轉而扔劍於側,把花顏持到樹旁,溫柔地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花顏輕笑間,那人又吻上了花顏的薄唇。在那林蔭爛漫,仙氣繚繞之地,曖昧的氣息越來越濃厚,彌散開來,粉衣隨著香肩滑落。


  惜月不忍心再往下看了,更沒有任何的承受力去承受樊鏡中的一切,因她瞧清了那人的臉龐,認出了樊鏡中的男子,正是她思來想去百餘年的那人,桃園之景支離破碎在她的心頭——如今他卻和自己的妹妹纏綿於此!

  她快要崩潰,快要窒息,哀痛悲涼至極,原是心分崩離析的痛徹,為何他會如此?不,她喚起一絲理智,些許不是他的錯,是花顏,一定是花顏,惜月揣測,她依舊執著於為他找尋開脫的理由。


  暗處,一身影閃過,這身披影袍的人,目睹惜月如此境地,嘴角便揚起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隨之跳閃消失在曼陀殿內。


  魔尊敏銳地睜開眼睛,卻仍是半倚半躺地臥在座上,“你怎的來了?”


  “花顏法力盡失,你可知有何恢複之法?”黑袍說道。


  “我倒知一地,名為夙茗境,境中的瑤果,可以恢複神識,不過這瑤果一旦帶出境,便會化為灰燼,所以隻得在境內服下,還有這夙茗境奇妙得很,唯有神族可出入,像你這種不人不神,超脫六界的怪物,怕是進不去。”魔尊輕描淡寫地說著,不時把玩手裏的石頭。


  黑袍放下帽子,露出傾世容顏,溫婉如玉的麵頰,深不可探的眸子,他訕笑道:“不用我去,有人比我還積極。”


  “哦?天界上進展的如何呢。”


  “天帝已經坐不住了,上次尋根一事他便派遣密使讓我用二級尋根來搜查花顏的身世,他真是可笑,二級怎夠?若不是我私加秘術,他哪裏能摸得清花顏的身份,實在愚不可耐。他的麵具委實太厚,自己做的事情,還非要我對外稱是冰慍一手而為。”暮林說著,無奈搖頭。


  “天族眾人,本就是群假麵人,人前一

  套背後一套,這場盛大的遊戲,果是在我們預期的計劃中進行呢,越來越精彩了。”他妖冶的絕世麵容下,笑意愈發令人發指。


  蕭轍輾轉尋覓都沒有瞧見惜月的影子,他害怕魔尊又會以新的手段再折磨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她隻是頹廢地坐在樊鏡旁,仿佛靈魂被抽幹,惘然而神死的神情叫人心疼。


  “月,你怎麽了?”


  “為什麽,我的妹妹要背叛我,上天要拋棄我,魔界又要折磨我……我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啊,你說,你說我做錯了什麽。”


  蕭轍將她緊緊抱著,“沒有,都是他們的錯,不關你的事。”


  “你能帶我去瞧瞧他嗎,樊鏡裏的一切,我還是不大相信。”惜月有氣無力地說道。


  他分明清楚,樊鏡的一切本就是六界的真相,再去親眼所見不過是傷口上撒鹽的事情,但如果能讓她從此在心裏將暮林的名字徹底拔除,他倒是願意帶她去,畢竟長痛不如短痛。


  天界上,蕭宇塵擔在牆頭上睡大覺,花顏抬過一隻小板凳,特地去仙鶴闕拔了根仙鶴的羽毛,一邊壞笑,一邊毛蕭宇塵的鼻子。


  蕭宇塵隨著一個大噴嚏,毫無防備地栽倒在地。


  “讓你欺負我,我就說我怎麽才入師門就變成個豬鼻子,暮林哥哥都和我說了,原來就是你這個壞蛋搗的鬼。”害得她第一次見到暮林卻以此搞笑的模樣開篇,實在可氣。


  又是暮林,怎麽哪哪都有暮林?蕭宇塵有些無奈,但對著這樣一個小娘子,他表現不出半點的不高興。


  還沒等他回她一句,她就比著鬼臉地溜之大吉了,蕭宇塵笑了笑,自己的小娘子還是這麽調皮可愛,好在這一點沒有改變。


  又睡了不知多久,蕭宇塵再一次跌倒在地上,“小師妹呀,你是不是你太想我了?”他正笑著看去,眼前暮林的臉卻讓他極度不舒服,好不掃興。


  “你想知道如何幫助花顏恢複神識嗎?”還沒等蕭宇塵開口,暮林又接著自問自答:“我倒是知道一境為夙茗,其有一瑤果,可助花顏。”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你不是喜歡在我娘子麵前攬功嗎?你怎不去?”蕭宇塵隨時隨地都叼一葉子,二郎腿翹得老高。


  “那時我也是情急想救花顏師妹,她醒後我和她解釋,隻不過她並不相信罷了,我現不是算將功補過麽,如此好的機會我都留給你了不是?”


  “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說謊話。”便不想理會於他,閉上眼睛準備就睡。


  “如果我真有心害花顏,又怎會將你帶回的解藥救她,對事不對人,我們之間的爭奪應是公平的。”


  蕭宇塵思量,似乎確有其理,他沒有什麽理由在現在來害自己的小娘子,畢竟小娘子在他們眼

  中還是越強大便越有所利用價值。


  “說吧,那地方在哪?”


  “凡間。”


  有法力之人來往神界和人界本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是對於花顏而言,因未有仙法護體,來往兩界卻並不是那麽容易的。


  像蕭宇塵和暮林這樣的,就可以直接從天門出去,禦風而飛就可以到達,花顏則需要通過玲瓏井才能遁入凡間。蕭宇塵放心不下花顏一人,便要隨花顏一同入井。


  玲瓏井中少有戾氣,對於花顏這樣猶如凡人的神仙來說,也會有所傷害。


  三人同降在婉杏內。


  “我們不能急著趕路,花顏投身玲瓏井,受了些傷,需要靜養時日。”蕭宇塵攙著花顏,看向暮林。


  暮林自然是希望一切事宜越快越好,但是若是表現得太過心急,反倒引人懷疑,便也應允了蕭宇塵的要求。


  夜色鋪天蓋地的籠罩下來,大街小巷張燈結彩,熱鬧非凡,樓上未出閣的姑娘們,都探出頭來,向街道灑落花瓣,此花香慢街,招得花好奇得很。


  “外麵為何如此熱鬧,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花顏拉起暮林的手,一臉天真,蕭宇塵還是一如既往地被花顏忽略不計,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瞧著他兩人手拉著手地在前麵走著,粉衣白衫,郎才女貌,好像他們才是上一世就結緣的情人,自己倒像是個第三者了。


  “婆婆今天這街上為何如此熱鬧呢?”花顏對著這邊上賣花糕的婆婆,心生疑問。


  “姑娘應是外地人吧,這是我們一年一度的花朝節,是為花朝節的人都會買一塊花糕,姑娘不如同你身邊的郎君一齊買了,成雙成對才是好兆頭。”


  花顏沒有反駁,開心地從婆婆那裏買下兩塊花糕,一塊給自己,一塊給暮林,還要親自喂給暮林,蕭宇塵哪裏看的下去?醋意瞬間大漲,猝不及防地架勢從二人中間橫入,一口咬下花顏舉著的花糕。


  那花糕個頭挺大,他竟是一口含住,咬在花顏的手指上,臉被花糕撐得像隻鬆鼠,還要張口說話,“真好吃,小師妹喂的就是好吃。”


  看著濕噠噠的指尖,花顏滿臉嫌棄,“你的口水全弄我手上了!”


  “我不管,誰讓你不喂我,我就自取咯。”他的臉仍然撐得不成樣子。


  “你給我站住!!我要把你的口水擦你身上。”


  “我偏不。”嬉鬧間,她忽覺他好像也沒那麽討厭了。


  “你們可以去前麵的廟會逛逛,那裏有萬人牽線,隨意撿起一線頭,一直走,傳說一男一女互牽一頭,彼此便是今世摯愛,你們年輕人大概都很喜歡。”老婆婆笑了笑,指向前頭的廟會街。


  花顏迫不及待地奔向廟會,身子嬌小玲瓏,很好躥錯在人群,倒把兩個師兄全然拋

  之腦後了。


  這廟會街上纏著許許多多的線,眾多線頭散落,男女眾人往來熙攘,很是繁華,“我們也玩這個好嗎?”花顏撿線轉身,卻沒見著兩人,可能是自己走得太急了,人海茫茫的走散了。


  不管他們,她玩心很大,倒是很想知道自己的今世摯愛是誰,便牽起紅線,尋著線的指引,一步步往前摸索。


  耳遭紛繁雜亂,仿佛熙熙攘攘都和自己沒有關係,眼前隻有那一線。燈光迷蒙,如夢如幻,花香芬怡,片片灑落在她的衣袂之上。


  腳下花瓣滿地鋪成,鬆軟繽紛,千萬條紅線,纏繞糾葛,這種萬裏尋一的神秘感,讓她止不住地要快些走,想快點走,但每走一步卻又是那麽小心,望著這漫漫紅線無盡頭的延伸,她心下揣測,會不會紅線那頭的人,是個胡賽滿臉的油膩大叔摳著鼻子麵上含羞,或者是個翹著蘭花指不男不女的老妖人,娘裏娘氣的喚自己為相公。


  天呐,一想到如此,花顏肚裏有些翻騰,便又想著許是慢點見著得好,把步子放慢了些,再慢了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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