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沒想到，隻是這麽個不經意的過錯，不但沒有任何的懲罰，反而讓自己連升兩級，成了上仙，花顏此刻每一寸肌膚都跳動著興奮的歡暢，恨不得甩起袖子來竄上這九重天。
她覺得很快了，很快她就能見到自己的姐姐了，然後攜著姐姐雲遊四海，好不自由。
而成了冰慍門下弟子，自然要褪去曾時的侍服，換上弟子的衣著，便也有如今別的仙子伺候自己沐浴更衣的時候，花顏倒是不在乎什麽伺候不伺候的，她隻沉浸在她的喜悅中。
絲毫沒有察覺，此時陪護她旁的蝶汐氣得如何咬牙切齒，憤恨不平，更沒有察覺，那窗外的牆頭上，立著一少年，叼一葉子，渾身的不正經味道，卻是滿眼癡情的望著窗裏的花顏。
這清新俊朗的少年，卻隻是輕笑著，緩緩道：“娘子，好久不見。”
他細細琢磨了曾往相識的場麵——那一年，眾仙集會，恭賀南海神君榮升上神，本來一貫遊手好閑慣了的他，最是討厭這些門麵上的禮節，委實不想去，但聽聞六界第一美人的芷韻到時會親臨其地，本著欣賞美女的心也就去罷，可他沒想到的是，初見她的一顰一笑都極為牽動他的心，於是乎，自打見她的那眼，他就認定了她應是自己的娘子。隨即使了一壞，讓她在眾仙麵前出了大醜，從此豬鼻子上神的稱呼，眾仙皆傳，原這六界美人的虛頭分明就是參假，她醜的名號，卻因他烙在眾仙心裏，他真真地記著她手持長劍，指著自己，要求把她的豬鼻子變回原來的樣子，還揚言，如果他不將她變回去，就要把他的老窩攪一個遍，再把他世世代代的十八位祖宗都拿出來過問一下。
如今想來，真是可愛。
三思決定，再見故人，定要以曾時的方式問候才算禮數，因他使的這法術是為秘咒，隻此他一人能解，她當年也就是這樣被他收入囊中的。畢竟套路雖老，百試不爽。
故而，他熟練地揮動了指尖，催動秘咒，不過一時半刻，便聽見花顏房中的尖叫聲起伏回蕩，還有伴隨著的嘲笑。
腳指頭想都能明白，尖叫來自花顏，嘲笑來自蝶汐。
“我的鼻子，怎麽成了這樣！！”花顏來來回回照遍了房中三四個鏡子，可每一個鏡子裏的自己都是豬鼻子，她幾乎要哭出來，再過一會兒便就是要麵見冰慍師父的時候了，這番模樣，成何笑話。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花顏試了試想要施法變回來，卻發現，通身使不出法術，始終沒轍，也隻能隨手順了塊麵紗如此前去罷，希望風不大，不至於吹去她的麵紗。
少年壞笑，看著這個戴麵紗的丫頭，無厘頭地亂跑，便索性推波助瀾地把風使得更大了些，再過一會兒，就到自己
登場的時候了，他滿有信心地摸了下鼻尖。
才走幾步，花顏的麵紗果然被吹飛了，顧不得腳下的路，眼前的人，便追著那麵紗跑，好巧不巧，腳下就是一登台階，好巧不巧，他翩翩走來正要尋她，再一個好巧不巧，她一腳踩空，撞了他個滿懷，並且頂著個豬鼻子。
“師父正催你呢。”溫文爾雅的語調，翩若輕羽的身姿，她舉眼看他，未想竟是百年前的那人，那把自己當姐姐的人——暮林。
一時半刻，她原地發癡起來，不知為何，每看到他，她都會這般呆住，甚至忘了自己還是個豬鼻子，傻乎乎地瞧著他。
“噗——”他淺笑，“原來成了隻小豬呢。”他還是那樣溫柔，恰似水中溫蓮，不瘟不火，揮手間將她的鼻子變回了原來的模樣，此番舉動使她更是確定了他的身份。
“走吧，去見師父。”聽聞此言，她諾諾地應了一聲，神悠悠地便隨他去了，好像他身上有什麽魔力似的。
他怎會在此呢？她不敢多問，怕這一切都是夢境，夢醒了，他就會消失不見。
牆頭上的少年愣住了，這秘術是他偶得的禁法中所學，禁法中有許許多多駭人的法道，超脫六界範圍，他一樣沒學，唯習了這將人變成豬鼻子的術道，為的是哪天捉弄人的時候派上用場，隻此而已。
自打習得這隻有他一人可解的法，他也隻對她一人用過，上輩子是，這輩子同樣是，就她一人。
但為什麽，暮林竟然也能解這法，難道他也習過禁法？他心中不由對暮林這家夥兒起疑，此刻他已然不想計較暮林壞了好事的茬兒，卻開始擔心有這樣一個人在小娘子的身邊而感到一絲後背發涼。
在這層淺薄的師門情誼下，他和暮林本就不和，許是性格的差異，他總感到暮林這個人，遠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故而交情不深，沒什麽交道。此次拜如冰慍門下也實為九真玄女點撥來此恭候與小娘子的緣分，所以這師兄對他來說一概不知。
雖然他的出場沒有他預期那麽美好，也沒有前世那麽順利，但能見到她，她又能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麵前，他終歸是心滿意足的，他的小娘子啊，三百年了，依舊那麽好看。
隻此一眼，他便笑得燦爛至極，欣慰得像個孩子。邊走，心下還要邊念叨，：“我娘子，真好看，”“我娘子，最好看了。”三百年來的無底和虛冷，終在他看見她的那一刻，找到了依托，有了慰藉與希望。
輾轉，他也來到了冰慍宮殿前，收徒大典，井井有條地進行著，他厭煩這些繁文禮節，這天界規矩就是多！
但這次不一樣，他要來看他的小娘子，瞬間覺得這些繁文禮節也沒這麽討厭了。
“花顏上仙，
自此便為我冰慍門下弟子。”冰慍言罷，祭出承影劍賜予花顏，劍芒畢露，寒光四射。
“謝神女，哦不，謝師父……”花顏還沒反應過來，眼前這人，這個高高在上的神女，已然是自己的師父，她的顏容上頓時多了些羞澀，兩頰隱隱泛著紅暈。
冰慍輕撫了一下花顏的腦袋，溫柔輕語:“沒關係，叫多了才會順口。”她第一次看見冰慍如此溫柔的一麵，原來她沒有看上去這麽冷啊，好像也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麽可怕而不易接近。
“暮林，你且帶著花顏前去鳳羽台探尋仙根，為師才好知曉花顏適合修習何等法術。”
“弟子領命。”
暮林二字自冰慍口中而出，輕飄飄地落在花顏的心裏，真的是你嗬，暮林。
可花顏不知道應該以何等的情緒何等的身份來麵對他，畢竟她在他眼裏從來都是姐姐，那當下自己還要繼續扮演姐姐麽？
還沒等她思出個結果，一個聲音打斷了她所有的思緒，“探尋仙根這種小事，要不我陪她去就可以了，師兄你且去休息吧。”
“不勞煩宇塵師弟了，師父既已交由我來，我怎好隨意推卸？暮林麵色平和，溫婉含笑。
名為蕭宇塵的少年，訕笑道，“這怎麽算隨便呢，難道師兄還信不過師弟我嗎？”
花顏無語，心想，“哪來的壞家夥兒，打擾她和暮林獨處的時光。”
“這位師兄感謝你的一片好意，但我們還是應該聽從師父的話不是嗎？”
暮林依舊笑容滿麵的看著蕭宇塵，意思表明，師妹都發話了，你還要糾纏嗎？
自知道暮林習過秘術，他便對暮林很是起疑，更不想自己的小娘子和他有單獨的時候，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倒也說不清不踏實在何處，可聽著小娘子剛剛的話語，隱約察覺到她有點維護暮林的意思，心裏難免泛酸。
“那我……陪你們一同去吧。”他的笑意多了幾分得意，不知是不是錯覺，話落的那一瞬，他似乎捕捉到暮林一晃而過的恍惚不定。
“也好，那就一起去吧。”暮林突然的爽快答應，倒讓他覺得有點不自在了。
花顏不大好再說什麽，卻瞅了一大眼麵前的蕭宇塵，蕭宇塵醋意更濃，她哪能察覺，照樣屁顛屁顛地跟在暮林身後。
所謂鳳羽台，能辨仙身，能察仙根，那些風神雨神水神火神，都是因鳳羽台而辨，這鳳羽台尋根辨法，也是因神而論的，普通的弟子隻需一級尋根，稱為渡化，上神一類的分配職責，需二級尋根，名原影，而堪當天帝執掌大權，則需三級尋根，喚作魅殊。
本來一切都按著平常的步子，啟動法陣，喚醒花顏的仙根，然則，暮林一來尋根便用了二級尋根，這讓蕭宇塵大為所驚
，花顏乃一尋常弟子，怎麽說都因隻能按一級來探，哪裏用得上二級？
欲要阻止，卻被一股極強的法力所牽製，不得動彈，眼睜睜看著花顏上仙的資質卻要抵著上神的尋根，大傷元神。
“暮林你要做什麽！”
“師父交代，我也沒有辦法。”他說的心平氣和，緩緩悠道，眼中透著冷漠。
花顏已然暈死過去，失去了一切感知。
法陣停轉，兩人皆看著花顏的仙根由桃花爛漫的粉色逐漸變成妖冶的紫色。
蕭宇塵心裏頓時咯噔了半截涼意和擔憂，他想暮林絕對不傻，不可能不知道眼前的變化寓意為何。
而暮林此刻，仍是麵容溫婉，不改麵色，好似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內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