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紅裙子的小女孩兒
因為爸媽著急,回鄉的行程定的很快,第二天我就去公司辭職了。是的,辭職,因為現在的新上司同樣難搞,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就燒我請假這事兒上了。
而郭妮,居然跟我一起辭職了,這讓我很驚訝。
“我跟你們一起去鄉下,然後我打算去外地闖闖,換個新環境,在這裏呆了差不多三年,早就膩歪了。”郭妮是這麽解釋的。
於是,在辭職的當天下午,我們就回了鄉下。
我們家在我很小的時候搬出來的,到現在也差不多快二十年了,老家的房子是土牆瓦房,一直沒有住人修葺過,沒住人的房子少了人氣腐朽的厲害,早坍塌好些年了,現在那裏除了地基,就是人頭高的芳草,左鄰右舍的垃圾都往那裏倒,儼然成了個垃圾場。
因為這樣,我們回鄉下都是住在親戚家的。可是今天,我們卻吃了閉門羹。
成表叔和大柱表叔兩家人都不在。
“爸媽,表叔他們都不在,我們今晚住哪兒?”兩家人都大門上鎖,我們直接傻眼了。
我爸搖搖頭,“果然還是得有自己的房子才方便,早知道就把原來的修葺修葺了,就算破舊點,好歹有個落腳的地方。”
“還是先去找人問問吧。”我媽說著,已經轉身走開了,去的是大柱表叔隔壁那家。
我爸看了看我媽的背影,皺眉道,“難怪打電話沒人接,原來是沒在,也不知道他們這是去哪裏了,前幾天沒聽說他們要走親戚啊,你大成表叔還說這兩天趁著天氣好,想買磚把他屋後那兩間土牆豬圈給修葺修葺呢。”
我和郭妮對視一眼,都挺無奈。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兩位表叔家沒人,咱們今晚就沒著落,總不能有打道回府吧,雖然是我爸自己開的麵包車,可這來來回回也折騰。
所以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呢。
我媽很快就回來了,臉色有些凝重。
“媽,問到表叔他們去哪兒了嗎?”看到我媽的臉色,我心裏咯噔一下,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你表叔他們出事了,兩家人現在在醫院呢。”我媽說。
“怎麽回事?”我爸也問道,“他們在市裏?那怎麽都沒打個電話知會一聲呢?”
“就是買磚那天的事,好像是在專場跟人發生了衝突,兩兄弟被開瓢了,沒再市醫院,說是就在鎮上的衛生院呢,都兩天了也沒人回來,也不知道情況怎麽樣了。”我媽歎了口氣。
我爸二話沒說,轉身就走。
我們忙跟上。
就算我爸沒說,我們也知道,現在肯定是去鎮上衛生院。
就這樣,我們又坐了十幾分鍾的車到了鎮上。
鎮衛生院還是老地址,整體麵貌跟小時候見的沒什麽變化,也就是原來的白灰牆貼上了白瓷磚,門前劃了停車場也弄了綠化花壇,衛生條件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下了車,我們正要進去,就見李豔拿著飯盒走了出來。
“大表叔,大表嬸,沁兒,你們怎麽來了?”李豔也看到了我們,一臉驚訝的跑了過來。
“本來是有事要回來幾天,聽說你爸和你叔他們出事了,就過來看看。”我爸說,“怎麽樣?你爸他們沒問題吧?”
“我爸還好,隻是皮外傷,腦袋上縫了幾針已經醒了,就是我叔,傷的比較重,現在還沒醒呢。”李豔也不出去了,一邊說一邊領著我們往醫院裏走,“我爸住在二樓,我叔傷的嚴重,住在三樓的單人病房,醫生說如果到明天還不醒,就要轉院去市醫院。”
“那這事兒報警了嗎?警察怎麽說?”我問道。
“報警了的。”李豔皺著眉頭,“不過警察說,這是民事糾紛,對方也承認調解,一次性給了五千的賠償,但是,光是兩天的醫療費就去了六七千,我爸那不算個啥,但我叔……我們當然不肯就這麽算了,可是派出所那邊有意無意的透露,對方就是個無賴地痞,我們惹不起,勸我們差不多就算了,我們當然不肯就這麽算了,我叔還不知道怎麽個情況呢,但是那無賴腳底抹油溜了,也不知道人在哪裏,就算派出所那邊天天陪著我們上門找人,但他家人咬死不認,就孤兒寡母的撒潑,也是一點辦法沒有。”
“表叔他們怎麽就惹上這種人了?”光聽李豔說,我就有種預感,他們後麵不可能還拿到錢,肇事者跑了,家人不肯承擔這個也沒辦法,不過,前提是大柱表叔能逢凶化吉。
“你們也知道,我們這的鄉村公路就那麽點寬,平時一輛車跑沒問題,稍微小點的也錯得開,但遇到大車,那就很費勁,他們這事兒,就因為錯車鬧的,錯車的時候擦上了,那混蛋二話不說下來就抄鋼管打人。”李豔說起這個就恨得咬牙切齒,“如果我叔隻是縫幾針,我們也懶得鬧,遇到這種流氓自認倒黴,但偏偏人現在昏迷著是個啥情況都不一定,我嬸兒天天哭,我表哥表嫂葬禮結束才出去的,怕他們來回跑的費錢費事兒,我們都瞞著沒敢說。”
說話的功夫,我們已經到了二樓。應該是不想跟成表叔增加負擔,到了病房外,李豔就閉了嘴巴。
“爸,大表叔他們來看你了。”一進門,李豔就換上了笑臉,又是倒水又是拿水果的。
“豔兒你別忙,都是自家人不用你招呼,咱們就和你爸隨便聊聊,等下去樓上看你叔。”我爸忙阻止李豔瞎忙活。
“你們怎麽來了?”成表叔問。
幾天沒見,人就瘦了大圈,而且腦袋抱著紗布,沒擦掉的幹血塊還糊在額角,看著有些瘮人又有些可憐,最直觀的,就是成表叔精神垮了不止一星半點,感覺背都駝了。
“回來有事,結果看你們兩家大門緊閉,一問才知道出了這麽大事情,你也是,都是自家兄弟,怎麽都不打個電話知會一聲。”我爸和成表叔聊了起來,“聽說大柱還沒醒,我看也不用等明天了,要不這就轉市醫院去吧?要是錢不夠,我們家借來先墊著,總歸救人要緊。”
“轉院這事兒,得跟我嫂子商量。”成表叔道。
“行,一會兒我上去親自和她說。”我爸點點頭。
“不過你們突然回來是有什麽事情嗎?”成表叔問道。
“的確是有點事情,就是……”我媽話說一半就吞了回去,“這事兒不急,等你好些再說吧。”
大人聊大人的,我和郭妮李豔便出了病房。李豔本來是要去買飯的,不過我們來了就暫時沒去了。
醫院後邊有個草坪休閑場,其實就是個綠化還行的小院,李豔就帶著我們去了那裏。
“其實對付無賴,就要用無賴的方法。”等隻有我們三了,郭妮才突然沒頭沒腦的蹦出這麽一句來。
“啊?”
我和李豔都是一懵,沒反應過來。
“就之前她說的啊,那無賴打人跑了,家人賴賬的事兒啊!”郭妮衝我瞪眼,然後才接著說,“對付這種人,就不能按常理出牌,他們會撒潑,你們難道不會?”
我和李豔麵麵相覷,等著郭妮繼續。
“年輕人去鬧,怕他們耍狠耍暴力吃虧,老弱婦孺不怕啊。”郭妮見我們還是似懂非懂,翻了個白眼,“我就直白的說罷,你們呢,就叫上個老人去鬧,怎麽難聽怎麽罵,詛咒他們家斷子絕孫祖宗十八代,他們要敢有動手的苗頭,立即躺到,然後旁邊看著的打電話報警,看他們敢動手打人,他們不是賴嗎?那就以賴製賴,哎呦叫喚,不送醫院檢查就不起來,醫院走一遭,檢查費就夠他們出點血的,不為坑多少錢,就為出口惡氣!”
這辦法……
我和李豔目瞪口呆。
“難怪古人都說,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半天,我憋出這麽一句。
結果就被郭妮和李豔一起瞪了,兩人異口同聲,“你不是女的啊?”
我……
“我是女漢子。”我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女漢子和小女子還是有區別的。”趕上兩人翻白眼之前,我忙轉開話題,為兩人介紹,“對了,還沒給你們介紹呢……”
“不用你。”我話沒說完就被郭妮打斷了,這家夥直接大大方方的向李豔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郭妮,是沁兒的朋友,你叫我妮子就行了。”
“你好,我叫李豔,是沁兒的表姐。”
我……心塞有木有!
兩人還真特麽一見如故,因為剛才郭妮那翻陰險言論,大大討了李豔歡心,兩人很快就拋棄了我,頭碰頭的聊得火熱。
我一個人坐的無聊,轉著腦袋四處看。意料之外的,卻沒有看到紀君翼。
紀君翼是跟著我們回鄉的,但我居然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不見的。不過他的墳地是這裏的,莫非是回‘家’了?
我正納悶兒著,隨即就被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小女孩兒吸引了注意力。
小女孩兒大概兩三歲的樣子,梳著兩個小揪揪,一個人抱著個布娃娃在樹根兒那玩兒過家家。麵前擺著幾片樹葉,樹葉上麵有捏碎的泥巴有切碎的草沫,小女孩兒手裏捏著兩截細樹枝當筷子,正一本正經的夾草沫和你爸喂懷裏的布娃娃,神情專注,小模樣特別可愛。
然而,小女孩兒給人強烈視覺刺激的,卻是她那一身紅豔似血的蓬蓬裙。
我看著看著忽然皺起了眉,下意識的覺得不舒服,正要轉眼眼睛的時候,小女孩兒卻突然抬起了頭,直直的向我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