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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章:明示

  周恒頓了頓,目光堅定地說道:

  “我有一個猜想,今天這一切,不過是一個局,隻是為了用來證明聞家是忠臣,雖有小錯卻無傷大雅,是金烏教還有前朝餘孽最痛恨的一群人,與金烏教毫無瓜葛!”


  龐霄沉默了,這個想法真的太大膽了,不過仔細想想確實如周恒所說,今天這一切顯得聞氏極為蠢笨。


  之前安排禦醫下藥毒害朱筠墨,派人追殺朱筠墨的智慧,似乎全都沒了,仿佛一個毫無章法的妒婦,隻是會胡亂撒潑。


  而聞家,之後頂多是老皇帝的幾句斥責,最慘也就是罰俸半年,至於信任恐怕超過從前,之前張輔齡他們抓到的那個胡禦史,看起來比聞昌晉正直得多,不一樣是被金烏教所驅使?


  龐霄少有的慌了,眼睛垂下,扶著桌子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


  “此事要跟王爺說一聲,至於如何分析,不是你我能做主的,晚些讓人去通知張大人吧,就說龐八看到了那個傷疤,我想他們也會聯係到金烏教的。”


  周恒點點頭,多說沒用,他不可能去找方紀忠說這事兒,更不可能去找皇帝狀告聞昌晉,這都是分析,沒有別的佐證。


  “也好,我去看看龐八,他如若醒過來,問清楚他看到的傷疤,我就聯絡張大人,還是私底下偷偷來的好,免得被金烏教的人發現。”


  二個時辰後,回春堂北門。


  一輛馬車直接被帶入後院,聽到有人喊著讓護士過來引著去傳染病房,患者高燒咳嗽。


  一聽這個,原本還有人扒著窗口朝外開,趕緊關窗的關窗,轉身躲開的躲開。


  回春堂這地方就這點好,但凡重症,不用排隊,直接走綠色通道,可以直接從後院進去。


  當然,裝病的也會被丟出去,至於後果可以參考徐閣老家,畢竟這都是不爭的事實,所以幾乎沒有人搗亂,這裏也沒有人維持秩序。


  一個小廝用黑布包裹著麵頰,扶著一個披著鬥篷的人,晃悠著進來,直奔專門的通道,朝著急診後麵走去。


  僅剩的幾個看向後院的人,還不斷感慨著。


  “周伯爺就是善人,如若這樣的病人送到別的醫館,恐怕就是什麽診治不了之類的言辭給送出來了,這裏還用專門的通道進行診治,還不影響我們,太細致太貼心了!”


  “是啊是啊!”


  “回春堂的大夫,就是用心,我這來了三次,看看自己走自己動,也不用人攙著,不過是住院了幾天,打針吃藥,總共才花了二十幾兩銀子,之前你們都知道我在外麵花了多少銀子也沒啥用啊!”


  後麵圍著的幾個人,似乎都很熟悉,不斷點頭還拍拍這個老漢。


  “如若不是家底殷實,老伯恐怕真的熬不到今天,這回春堂著實省銀子,大夫也貼心。”


  “”


  這個話題一說起來,基本排隊的過程也少了幾分枯燥。


  一兩個說了自己的經曆,眾多排隊的人也更有信心,尤其是遠道慕名而來的人,更是心裏有底。


  那個扶著披著鬥篷男子的小廝,此時已經從急診特殊通道直接進入二樓的病房,除去外麵的鬥篷,小廝也放下鬥笠,這才看得清,來人是張輔齡和周易安。


  屈子平引著二人直接來到三樓的一間病房,這裏麵聚集了好幾個人,病床上躺著龐八,周恒和龐霄站在一側,蘇曉曉和朱筠墨在另一側,張輔齡一進來,周恒擺擺手壓低聲音說道:


  “大人見諒,這裏隔音不是很好,不跟您客套了,龐八剛才說了一些情況,我想還是讓您來聽聽。”


  龐八此時已經醒了,慘白的臉色一點兒血色沒有,身上的各處都有管子。


  張輔齡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樣還能活下來,這都是周恒救治得力,朝著龐八點點頭說道。


  “別急慢慢說。”


  龐八點頭,一張口嘴巴裏麵的人參味道直衝鼻子。


  “我被刺傷落入水中的過程中,其中一個黑衣衣人,朝著我這個方向,似乎是丟丟出來一個什麽東西,張開手的時候,看到他掌心有道疤非常特別的一道疤!”


  說到這裏,張輔齡瞬間瞪大了眼睛,湊到龐八麵前,顯然他也想到了什麽,盯著龐八問道:


  “什麽樣的疤痕?”


  “燒傷不過是割傷後的燒傷,深可見骨,掌心連紋路都沒有,全部凹陷進去的傷”


  張輔齡回身看向周恒,周恒早就湊過來,這個時候要說透徹,畢竟不能天天見,別有什麽疏漏,雖然是懷疑,但可以跟張輔齡說。


  “我聽說後,去找了之前周易安繪製的那張畫,給龐八辨認過。”


  說著畫已經舉到張輔齡麵前,張輔齡豈能不知道周恒的意思,他看向龐八。


  “你說的傷疤,跟這個畫很像嗎?”


  龐八點點頭,“比這個還要重一些,那人的掌骨能看到,可惜別的我都沒有看清。”


  張輔齡站起身,朝著龐八點點頭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你好好休養,這信息相當重要,能保住性命,就是對世子最大的安慰,不然他會愧疚的,伯爺我們找個地方詳談一下可否?”


  周恒點點頭,起身引著張輔齡回到辦公室,周易安在張輔齡的示意下,暫且留在病房。


  周恒關上門,張輔齡趕緊說道:


  “既然讓人找我過來,你是不是猜到一些實情?”


  張輔齡的話,說得還算婉轉,周恒笑了一下,跟張輔齡如若藏私,完全沒必要,隻要不招惹廠衛就好,因此沒有躲避張輔齡的目光,周恒抬眼看過去。


  “陛下對外公布的時候,我猜到了,北山的所有事兒就是金烏教所為,今天給龐八手術的時候,聽秀兒說,來的路上龐八迷迷糊糊說什麽,刺客手上有一道疤。


  我下意識就想到操控孟孝友的黑衣人了,然後在辦公室找到當時周易安繪製的那幅畫,這才派人去請張大人過來,也不知我的想法是否對,就是想讓您印證一下。”


  張輔齡點點頭,剛剛他聽到龐八的說辭,和周恒的反映一樣,一下子想到去年的賑災的案子。


  “如若真的是一批人,這些人能操控官員,能斂財,這就解釋了為何當時那麽多人參與貪墨,抄家追繳的時候卻追不回贓款,看來這些人也隻是頂著貪墨的名聲,錢財早已被轉移。”


  周恒眨眨眼,其實他是真的不理解,如若真的是金烏教的人斂財,那麽枯井下麵怎麽沒有人動?


  要知道分兩批運出來的黃金,數量非常龐大,現在他們都分批次熔煉成金磚了,這些金磚可不是市麵上那些雜質含量極高的赤金,純度極高,如若換算成那些赤金,這些東西投資通州是夠了。


  也就是說,金烏教的人,在傳承的過程中一定出現了問題,類似篡權或者繼承人變化之類,之前掌權的人死於非命,並未將所有秘密說出來,這才讓周恒鑽了空子。


  不過這樣的事兒要怎麽跟張輔齡說呢,一時間周恒還真的有些不知從何開口,想到聞昌晉,周恒抬起頭。


  “今日,張大人既然來了,那我就跟您說說我自己的看法,當然我後麵說的話,並沒有什麽佐證,如何判斷,這個您來定奪,而且此事我也隻是希望您一人知曉。”


  張輔齡點點頭,他知道周恒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他一旦鄭重起來定然是發現了什麽。


  “你放心說,有什麽感受都可以說,這案子自然是我們來查,我也沒有單獨見過你,所以一切與你無關。”


  得到張輔齡這樣的保證,周恒也沒了之前的顧慮,這就是為什麽可以跟張輔齡說,但絕對不能跟方紀中來談,因為方紀中背後是皇帝,周恒說得多了,總顯得有些刻意。


  “好那我就直言不諱了,世子在清平縣隱居的時候,曾經被聞氏派人追殺,當時在破廟遭遇雷雨,遇到我才得到醫治,當時的情形如若耽擱幾個時辰,至少現在是不良於行。


  隨後在梅園,第二批殺手過來,被蘇五小姐攔下,那二人武功相當厲害,蘇五小姐都差點兒殞命,那次之後寧王明言護著世子,追殺才停止。


  並且據我所知,當年世子就被張大人救過,那時也是被追殺。之後我查出世子被按照癇病治療的藥物有毒,這樣的藥物已經給世子喝了十年,如此心思,您覺得聞氏是個魯莽的人嗎?”


  張輔齡搖搖頭,周恒說這些他清楚,雖然不知道細節,但聞氏的所作所為,不隻是他很多人都知曉。


  “沉穩布局,能將一件事安排這麽就,絕對不是意氣用事的人,所以今日看到聞氏回寧王府,我也感到非常的意外。”


  周恒呼出了一口氣,說到這些似乎將他的記憶也拉回那個時候,穩穩心神接著說道:


  “回京後,聞氏唯一魯莽的就是趕世子出府,不過聞尚書後麵的一頓操作,也讓聞氏找回麵子。


  再之後,假和尚事件、禦書房為難、北山爆炸案,這些事件都與聞昌晉多少有所關聯。


  從安排淨逸和尚三年前出海到倭國假和尚,還有北山抓到查不清背景的人裏麵,其中有一個人被發現後直接自盡,雖然人死了,可拿著他的畫像,經過調查,此人就是聞家府上的。


  至於今日的事,聞氏非趕在今日回來,魯莽犯傻衝動,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跟布局縝密的金烏教掛上鉤,顯然這是金烏教想要栽贓給聞家,我想朝中人今日都會這樣想吧?


  並且廠衛和順天府會再一次開展對金烏教的清理,會更加嚴苛,尤其是朝中官員,恐怕要更加仔細的核查,可今天的事兒,反而將聞氏一家人完全排除嫌疑之外。”


  張輔齡抬起眼,死死盯著周恒,抓著桌子一角的手都在顫抖,這話裏麵的意思,周恒說得再明白不過。


  聞家確實是今日獲利最長遠的一家,別人被查,他聞昌晉女兒魯莽,自己還被金烏教誣陷,老皇帝和廠衛一定會繞過聞家的調查。


  越是想越是感到後脊背冒涼氣,盯著周恒的眼睛,周恒雖然沒說出最後的推斷,但張輔齡已經聽明白了,他認為聞家就是金烏教的人,有可能還是利用陛下之手,想要清理一部分金烏教的人。


  想到這個,張輔齡騰一下站起身,來回踱步數個來回,最後一把抓緊周恒的肩膀。


  “周伯爺你跟我說句實話,剛剛你所言沒有私人恩怨的緣由!”


  周恒點點頭,認真地看向張輔齡。


  “沒有私人恩怨,更不想打擊報複,隻是將所有的事兒串聯起來,發現的各個問題,至於如何判斷,這個周某真的不知道。”


  張輔齡沒說話,心裏卻是明白,這叫不知道,這是不想從自己嘴巴裏麵說出來。


  不過按照周恒的分析仔細想想,確實更加有道理,假和尚事件還有北山爆炸案,如若牽強地說聞家對世子有怨念,似乎太過牽強。


  聞昌晉支持太子一黨,可太子愚笨難堪大用,二皇子野心深重,不過手段毒辣,老皇帝早就將人貶去封地。


  最有利的三皇子,看似表麵光鮮亮麗,可他沒有子嗣,成婚多年隻是一個女兒,已然無法繼承皇位。


  五皇子母家孱弱,隻是依附皇後,本人更是沒有才學,過於軟弱,不過子嗣繁盛,光兒子就十多個。


  九皇子剛剛出生,其母淑貴妃雖然高貴,但母家已經衰落,在高麗當權的,不過是她的叔伯子侄,除了朝貢從來沒派人過來私會過,如若爭奪皇位又能有幾人真正護他?

  所以,雖然看似老皇帝子嗣興旺,可真正能繼承皇位的,還真難選出來一個,聞昌晉成日研究這些,比自己看得更明白。


  如若真的按照周恒所言,聞家是金烏教之人,那麽穩住不得勢的太子。


  力挺寧王,還有寧王府的朱孝昶,打壓謀殺朱筠墨,這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


  顯然這是兩條線,最初一條是擁護寧王上位,之後立朱孝昶當太子,那麽他們聞家名正言順上升一個等級,對朝政的把持可就不是一個戶部這麽簡單了。


  第二條,也是最為穩妥的保命線,就是扶持太子上位,那幾個皇子雖然各有能力,太子是資質最平庸的一個,可殺戮不果,優柔寡斷,愛念及舊情。


  這算不上優點,可老皇帝非常看重這些,畢竟剩下的幾個接任,恐怕滿朝官員沒幾個能得到善終,所以老皇帝遲遲沒有放手讓太子親政,而是看著幾人明爭暗鬥。


  如若今天分析的所有得到證實,聞昌晉是金烏教的人,那麽之前擔憂的,恐怕都不是最嚴重的,大梁將麵對的,可能是覆國之難。


  張輔齡站起身,將披風的帽子戴上,朝著周恒鄭重地施禮。


  “今日我沒來過,周伯爺也沒再回春堂見過我,更沒有跟我推心置腹地談過,你好生照料龐八,還有劉仁禮,通州的事兒才是重要的,如若一切穩定,我建議你盡快去通州!”


  周恒點點頭,“十日後吧,殿試放榜結束,龐八正好可以拆線,我們直接去通州,屆時通州正好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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