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六十一章 馬嵬指路杜世常,謀縣酒街東月往
馬嵬率領五十名刀斧手,帶著杜世常埋伏在鎮子外,閑來無事,便把話談。
馬嵬先開口,道:“聽聞鎮長大人,是整個鎮子裏所有入陌都考試的墨客中,唯一一個考上的。”
杜世常擺了擺手,道:“以前是,可自打十年前來了一家姓白的,我便不再是那唯一一個了。”
“姓白?哪個白?”
“馬領軍說笑了,白姓不就一個麽?黑白的白。”
“黑白的白.……”馬嵬聽罷,略微愣神,道:“他人在何處?”
杜世常被這麽一問,臉色變得頗為難看,猶豫半天,方才說道:“他和他妻子,七年前就死了。”
“死了?怎麽死的?”
“哎呀呀!馬領軍,您可別再問了。”杜世常苦著臉道,“這件事情不好說,回想起來,嚇死人的。”
馬嵬笑道:“有甚麽好嚇人的?”
杜世常往後縮了縮,道:“不敢說,不敢說……”
馬嵬看杜世常那慫包模樣,知道這個話題上再也問不出什麽了,於是把話鋒一轉,道:“那姓白的一死,鎮長大人豈不又成全鎮唯一一個考取到功名的人了?足矣風光子孫好幾代!”
杜世常又擺了擺手,道:“非也非也,四年前,鎮子裏又來了一家姓李的,那人虛蟒五年考了個陌都三甲,嘖嘖嘖,比起我來可厲害多了。”
“那姓李的怎麽想的?既是三甲,前途大盛,為何來這裏居住?”
杜世常道:“這我也不清楚,按問天法,憑他的功名,隨時可以把我頂下去,可他寧願下田種地,寧願帶著一子一女住在鎮東偏僻的竹樓,也不願出任鎮長。”
“還真是個奇怪的人。”馬嵬一笑,飽經風霜的麵孔顯得更加滄桑,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道,“對了,提起子女,我今早去你家請你的時候,院角下嬉鬧的,是你兒子吧?”
“是的。”
“很是可愛,今年多大了?”
“今年七歲了。”
“嗯,現在回去,帶他離開鎮子吧,越遠越好。”
“是……嗯啊?”杜世常一驚,慌忙問道,“為何?”
“跟你聊得來,破例給你指條明路。”馬嵬若無其事地道,“左處辦事,但求萬無一失,今日清
水鎮發生的事情,外麵少一個人知道,左處辦事便穩一分。你一局外人,見了左處所為,還想活命?”
杜世常嚇破了膽,趕緊跪在地上,哀求道:“馬領軍救我杜家!”
馬嵬也不去扶,任他跪著,口裏說道:“所以我說,讓你帶著家人逃命嘛,我隻裝作沒看見,放你離去。”
“真的!?”
“當然是真的。”馬嵬朝鎮子裏努了努嘴,道,“喏,快去吧,等明日清道官來了,你就真的走不掉了。”
杜世常大喜,口中一邊道謝,一邊慌慌張張地往鎮子裏跑去.……
與此同時,謀山縣的酒街雖是剛剛曆經了大變,就連那望天酒肆都被人給拆得亂七八糟,可酒客就是酒客,隻要有酒在,何處不能作樂?這不,隻一夜,謀縣酒街又複往日繁華,酒客有家人言:“殺官賊逍遙法外,你不在家好好待著,卻到處飲酒,不怕刀子尋到自個兒脖子上了?”酒客卻醉言:“怕什麽?殺官賊隻是殺官,與我何幹?況且,酒街人多處,賊子難下手,正是保命求安的好地方!”
望天酒肆廢墟一片,東家癱坐在廢墟裏,懷中抱著一個酒壇子,潸然落淚。他不過出了個門兒,再回來時,酒樓坍塌,酒水化作烏有,就連雇來的小二也跑了路。
可旁邊兒的東月酒肆,卻是人滿為患,尤其門口一人,更為顯眼。
此人就靠在酒肆門口,滿臉酒色,披頭散發,濃密的胡子遮住了下半邊臉,眾行人見他都捂鼻繞行數米,眼神中盡是鄙夷和厭惡。他身著寬鬆百搭乞丐服,腳踩破草鞋,腰間掛了一個醜陋的泥葫蘆,這恐怕就是此人用來裝酒的酒府了吧。
他在門口靠了沒一會兒,周圍便寂靜了下來,伴隨著一陣輕盈的腳踏木階的“吱呀”聲,隻見一紫衣女人從樓上走了下來,一襲紫色霓裳羽絨大袍包裹著曼妙身姿,內裏點綴著乳白色半透明紗衣,赤腳而行,雪白細膩的小腿勾起眾酒客火熱的眼神,卻不以為意。
此女名曰酒娘,乃謀山釀酒一絕,身高五尺有二,峨眉皓月,明眸繁星,紫唇銀蓮,貝齒鈴蘭,歲月雖然已在其臉上留下了些許痕跡,可身材依舊曼妙,肌膚依然白嫩。
靠在門口的叫花子頭抬也沒抬,直
直把手伸了出去,手中握著腰間那個醜陋的泥葫蘆。
“滿……滿上!”
……
女人蓮步輕移,溫柔地從叫花子手上取過泥葫蘆,也不嫌髒,就那樣抱在懷裏,朝裏屋去了,不一會兒,整個酒肆便充滿了酒香,這酒香正是從裏屋傳出來的,醇香悠長,繞梁不絕。
眾酒客嗅著這股子香味兒,砸吧砸吧嘴巴,不約而同地朝那叫花子投去幽怨的目光。
“這臭叫花子什麽來頭?也配喝這等美酒?”
“你不知道麽?這丫天天來,天天喝,還不給錢……”
“聽說啊,酒娘迷上他了,所以天天給酒喝。”
“怎麽會?恁地亂點鴛鴦譜?他倆像是一路人麽?”
就在這時,一個嘴巴不幹淨的酒客冒了一句:“誰知道呢?嘿!這騷娘們兒也不知道……”話還沒說完,一隻草鞋隔空飛來,“啪!”地呼他一臉,周圍立刻陷入一陣尷尬的沉寂,摻雜著那打臉酒客的呻吟。
“臭要飯的不想活了!?”
“就是!一天到晚蹭吃蹭喝!”
“別以為酒娘護著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了!”
“兄弟們!收拾他!”
眾酒客早已無法容忍這叫花子了,如今叫花子先打了人,虧了理,正是個收拾他的好說法。隻見眾酒客一個個站起了身,圍將上去,當頭一人,掄起板凳便是砸在了叫花子的頭上,那叫花子昏昏沉沉,一個踉蹌摔倒在酒肆外。
挨了第一下,後麵的人也便眼了紅,群起而上,一頓拳打腳踢,那叫花子不反抗也不呻吟,就一手捂肚一手抱頭,蜷縮成一團,任憑拳腳砸在身上。
酒娘聽得外麵動靜,忙出去查看,驚見叫花子在人群中被圍毆,遂“呀”地叫了一聲,準備上前拉架,卻聽得遠處一聲高喝:
“謀縣四品捕頭在此!何人膽敢放肆!?”
來者身著暗紅色官服,頭戴高頂官帽,腳踩黑色履雲靴,國字臉,八分胡,烏黑劍眉,棕黃麵頰,端坐於紅鬃鹿上,給人一種大氣淩然的態勢,可眉宇間又透有一絲貪婪好色之氣。
“東月酒肆門前,何故喧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