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二十七章 夜下三兒將重聚,林府一信起漣漪
“匕首.……不在爹那裏.……”
“什麽!?”
林栩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慌忙無措的神情。
“除我們之外,應該還有人,發現了屍體,並把匕首當做證據藏了起來。”李陌星沉聲道,“最壞的情況,明日,慕容家就會介入調查.……”
林栩聽後,眼神複雜地望了李陌星一眼,從他手中拿走計劃書,說道:“計劃不能進行了,就先這樣,我得走了。”
“那我怎麽辦?”李陌星拉住林栩,問道。
“放心吧!”林栩一笑,輕輕拍了拍李陌星的手背,安慰道,“鷹門的案子,不是那麽容易查的,來人問時,你便說什麽也不知道,正好也能趁機想辦法揪出偷匕首的人,到時候,我們自會助你。”
“你們,到底是誰?”
林栩掙開李陌星的手,轉過身去,道:“我們麽?你若想知道,有空時,不妨去寸呂先生家拜訪拜訪.……”
說完,林栩便離開了。
“寸呂先生.……莫不是住在鎮南破宅院裏的寸呂肖那老頭?”
寸呂肖是七年前來到清水鎮定居的怪老頭,家住鎮子南邊的一間破宅院,平時深居簡出,不好與人來往,鎮子裏少有人能與之說上話。
“也罷,反正離得不遠,改天去看看這怪老頭到底有何門道。”
這麽想著,李陌星便朝屋裏走去。
吃了飯,他還有些棘手的事情要辦。
林琪的症狀是否消失?鎮口碰到的小煞星有沒有離去?自己會行氣的事情已經有多少人知道了?一想起這些個事情,李陌星的頭就大了一圈。
他有點後悔,後悔三年前的那個決定。
“今晚後山,且再說吧……”
……
白梓殤在自家窗邊,用手撐著腦袋,坐了一下午。
他一直在想,想今天發生的事情。
莫名其妙地被李陌星抓去獵鷹,之後和林琪打了一架,再之後獵物被徐家總管撿了去,不,是被他搶了去,不光是獵物,還有自己的寶貝短弓!
“哇啊!姓徐的!敢惹你白爺爺!”
白梓殤氣不過,突然站起來,一抬手,把椅子掀了個底朝天,權當是泄憤。
“給我等著!今晚就教你家夜壺和酒壺打個換兒!”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誰呀!?”
白梓殤沒好氣地喊道。
“是我.……”
一個老頭的聲音.……是寸呂老頭!
寸呂老頭全名寸呂肖,住在離白梓殤家不遠的破宅院裏,雖是離得不遠,可平時也少見交涉,倒是林栩總愛往那破宅院跑。
不過白梓殤粗枝大葉慣了,也沒怎麽注意林栩的蹤影,對林栩這大冤家,白梓殤一向抱著能不見就不見,見麵就要打的態度。
沒錯,他非常討厭林栩。
隔了一會兒,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等著!馬上來!”
白梓殤略微思索,心想這老頭知道的事情不少,沒準兒可以問出些什麽,於是趕緊跑去開了門,一把拽住老頭兒的衣袖,往屋子裏拉。
“哎哎哎!慢點慢點!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體統?體統是什麽?”
老頭兒負手在身後,正欲解釋何為體統,誰知白梓殤這小家夥一揮手,開口道:“算了!管他什麽體統!我才懶得知道呢!寸呂爺爺,你來找我是要跟我講故事麽?”
寸呂肖搖了搖頭,道:“不是。”
“那你
來做什麽?”
白梓殤不滿地嘟了嘟嘴,上前一步,就要把寸呂肖往門外推。
“晚生!你要幹嘛!?”
“請你出去啊!你又不說故事,來我家作甚?”
說完,白梓殤一用力,把那老頭硬生生地給推到了門外。
“無禮!無禮啊!你這.……”
寸呂肖氣得渾身發抖,正待出言教訓,卻見白梓殤毫不在乎地衝他吐了吐舌頭,便要把門關上。
固執蠻橫如他,若關上了門,又豈會再開?
寸呂肖一急,忙從懷裏掏出一本書,在門即將關上的瞬間,從門縫裏伸了進去。
“等等!你且先看看!這是什麽!”
落日晚霞下,一向嚴肅的寸呂肖,此時看起來卻極其狼狽可笑。
隻見他彎著老腰,整個身體趴在門上,左手扶著門麵,右手卡在門縫,布滿皺紋的臉則緊緊貼著門上的鎖子,鼻孔正對著鎖孔,嗅著銅香。
白梓殤識不了太多字,他側著腦袋,打量著老頭手裏的那本書,喃喃道:
“寸……寸弓十七……”
“是《寸弓十七要術》!”
“《寸弓十七要術》?什麽東西啊?”
“什麽東……”
寸呂肖氣得想罵人,可出於禮,他還是忍住了。
“晚生,你先把門打開,開了門,我再告訴你這是什麽東!西!”老頭將重音放在“東西”二字上,表達著自己對白梓殤的鄙夷。
白梓殤是實打實的愣頭青,他想了一會兒,“哦”了一聲,然後猛地把門拉開。
寸呂老頭哪能想到這麽一出,他正等著白梓殤回話,可誰知那門兀自開了,一個沒防備,腦袋便紮了在地上,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哎喲!我這老骨頭.……”
“寸呂爺爺,你沒事兒吧?”
白梓殤雖是個二愣子,可尊老愛幼還是懂的,他見寸呂肖摔了跟頭,趕緊跑去將其扶起。
寸呂肖摔了跤,麵子上掛不住,正待發作,卻見白梓殤仰起臉望著自己,眼睛裏幹幹靜靜的不見一絲汙濁,眼神深處,充滿了探知的欲望。
“唉!”寸呂肖終是歎了口氣,開口說道,“這本書,是你姐姐留給你的……”
“姐姐?”白梓殤一驚,忙問道,“姐姐說得最新訓練計劃,就是這本書?”
“沒錯。”
“姐姐說,隻有我跟鄉親們道歉了,才能得到最新的訓練計劃……寸呂爺爺您.……”
“叫先生!”
寸呂肖年齡雖大,可還是不服老。
“寸呂先生.……”白梓殤改口道,“您今天一直都在跟蹤我?”
“哈哈哈哈!還知道稱呼長輩用‘您’這個字兒,不算太差嘛。”寸呂肖笑著走進屋子,將周圍的環境打量了一下,搖頭道,“你們這些小娃娃,成天活蹦亂跳的,腿腳自然比我要好的多,我又如何能跟蹤你得了呢?”
“那你怎麽知道我完成了姐姐的要求?”
“誰說我知道了?”寸呂肖在窗口坐下,解釋道,“你姐姐告訴我說,白梓殤這孩子,很聽話,很守信,對自己也很負責,讓我不用監督,隻需等到傍晚,把《寸弓十七要術》給他便是,相信他那時一定早已完成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姐姐.……”
白梓殤聽著聽著,竟哭了起來。
寸呂肖沒有阻止,他知道白梓殤心中所念,他也知道白梓殤心中所願,他能做的,隻是在這孩子未來的路上,略加指導。
還有,略加牽
引。
他想讓白梓殤,看到問天法下的肮髒的阡陌,他想讓白梓殤,也成為斬法者,待到功成名就,青史留名。
“梓殤啊,東西放這兒了,我先回去。你勤加練習,有不懂的,多去我那破宅走動走動……”
寸呂肖說完,便任他一人在那裏哭泣,自己悄悄離開了。
白梓殤輕輕撫著手裏的書,翻開,看著裏麵許許多多不認識的字,眉頭不禁皺起。
他深吸了一口氣,把頭探出窗外,感受著和煦的晚風吹過臉龐,吹幹眼淚,心裏暗暗下定決心。
“今日起,我白梓殤要兼修文學課!”
“呼——”
大風起,卷起泛著紅光的枝葉,朝天邊四散而去,白梓殤的心,卻逐漸凝成了一團。
……
與此同時,林府內。
林琪聽李陌星的話,在自己的房間裏躺了一天。
現在,他正在為如何出門而發愁,他害怕撞見父親,害怕父親發現自己身上的傷。
就在他思索辦法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
“不行!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這是林栩的聲音,他應該剛回來。
“讓你們去仲伯叔叔家,是有原因的,不要再任性啦。”林天賜耐心勸道。
“原因?什麽原因?說來聽聽。”
“這.……你們小孩子家家的,知道那麽多幹嘛?”
“反正我就是不去!你讓林琪自己去吧!”
林琪一聽,身體猛地顫抖了下,背脊開始冒出冷汗。
父親口中的仲伯叔叔,全名焦仲伯,是一個遠近聞名的怪人,他住在一間極其偏遠的破茅屋,家中隻有一張床,一把椅,一張桌,一個碗,和一副棋局。
林琪和林栩小時候曾隨父親一同去拜訪過幾次,每次拜訪,父親總要與之對弈數日,林琪和林栩隻能無聊地坐在旁邊,擺弄著地上的石頭。
仲伯叔叔家的鍋灶裏,常年隻有米湯。
因為他家離苦田比較近,每過豐收日,便會跑到田裏去撿掉在地上的稻穗,他能一個人把整片苦田撿個遍,撿到最後,不光夠他自己吃,還能餘下一些到謀縣城裏去售賣。
他就是一個這麽無聊的人,成天喝米湯,四季穿破衣,整日破棋局。
可偏偏父親很喜歡他,每次去都是笑著的,父親也很尊敬他,凡事都讓他在先,談吐中也頗具敬意,仿佛是在會見一個十分了不得的大人物。
林天賜拿林栩沒辦法,隻好擺了擺手,說道:“既然你不想去,那就算了吧,我再另給你們找去處。”
“到底怎麽了?為何我和林琪要離開這裏?”
林天賜沒明說,隻是歎了口氣,轉過身道:“因為這阡陌,要變天了……”
“變天?什麽變天?”
林天賜沒回答。
他朝西邊看了一眼,不知是在看落日,還是在看其他什麽東西,隻一眼,之後,便朝內堂走去。
林栩納悶,準備去找“他們”匯報一下。
林琪心喜,準備趁機溜出去找李陌星他們。
林天賜坐在內堂的靈位前,看著眼前子妻的牌位,心中一陣惆悵。
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張信紙,信是從陌都花街婉清肆寄過來的。
上麵隻寫了一首詩。
“陌都霜雪肆飛揚,東蠻驍勇無主殤。
但憑燕都水墨客,擒我謀縣紫發郎。”
後麵還補了一句。
“三日後,謀縣老地方,有人詳談!”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