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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老頭兒

  “嶺南道大捷!”


  “嶺南道邊將王啟鑫大敗馭魯喀什人!殲敵七十萬!”


  一聲聲報捷的傳訊,隨著守城門的太監,守宮門的太監,一點點的傳入大慶宮裏頭。


  高高在上的龍椅,金碧輝煌的大殿。


  七十三根殿前大柱,上麵刻畫著七十三位建國將軍畫像。


  為首四根,刻畫的正是四位上柱國,楊樹的祖先自然也在其中。


  隻是直到如今,這七十三位建國將軍的後裔還剩下幾家?

  總之,上柱國是隻剩下倆家了。


  所謂前人種樹,後人乘涼。


  隻是哪有什麽千秋萬代,再長壽的樹也是活不過幾個百年的。


  宮裏頭的事情,楊樹是不知道的。


  每念完一首詩,身後的人就多了些,直到玄武巷來,楊樹身後的人不知不覺已經排滿了街巷,頭首是看不見尾的,但是大致的也猜得到,應該是過萬了。


  聲勢之浩大,就是聖人也不敢小怯。


  想想看,若是上萬的讀書人學文章罵人,那將是有多可怕?

  反正大華數百年曆史上,是沒有哪一位皇帝敢嚐試的。


  所以,當今皇帝周承文是不會讓楊樹這般聚勢下去的。


  “楊詩聖,還請跪下接聖旨。”


  來的已經不是剛剛那個太監了,這次來的是一位年歲稍高,心氣平穩,眼眸深諳的白發人。


  楊樹整理衣冠,輕拍衣擺,跪下俯身,才開口說“永寧縣人士鎮國公府楊樹誠聽聖意。”


  太監點點頭,拿出一卷紋龍刻鳳布錦來。


  “天授大華,永慶不衰,聖人有言,今日聽聞楊家有子,詩成驚世,朕心甚慰,特賜詩聖之名,食邑百戶,賞錦繡十匹,黃金千兩。”


  說完太監就笑哈哈的拉住楊樹的手,給人扶了起來,又把聖旨給楊樹看了一遍,然後收了回來。


  “聖人還有一句話,要我帶給詩聖。”這話是等到楊樹湊近了才說的。


  楊樹看著老太監,有些不明白。


  “聖人說,外甥,差不多得了,鬧大了我這舅舅沒臉麵。”、


  楊樹聽懂了,還是問了那句“王府的世子會如何?”


  太監說“這隻聽說你是要來給那劉家求情的,沒聽聞過什麽王府的世子與你結仇啊。”


  “這是舅舅的意思?”


  太監搖搖頭說“不是,聖人沒說過這些話。”


  “公公請回吧。”楊樹執手做拜別之意。


  太監知道拗不過來了,也沒多留就走了。


  楊樹又接著走,不知覺中,詩念了七七八八,差不多掏幹淨了,皇城的門也在眼前看了。


  楊樹

  回過頭來,最後念了倆句。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頓了頓,又念“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念完便在這皇城門口,一直呆著。


  楊樹不動,身後那些個文人們也不知是何意。


  隻是跟著來的大多都是輸了詩會,不願失了信譽的人,也這麽安安靜靜的等著。


  說來也是,自古最狡猾的人是讀書人,最老實的還是讀書人。


  又或者是,人就是千麵百變的?

  大慶宮裏,聽完邊軍捷報的聖人與兵部戶部的老爺們還沒走,仍然老老實實呆在這大慶宮裏邊。


  原因無他,隻是楊樹攜一幹文人學子堵在了皇宮門口,這些個官老爺出不去,也不敢出去。


  “他這麽說的?”這話是聖人說的,聲音忽遠忽近似的。


  聖人在大慶宮裏,與下邊的朝臣那是隔著許多步的,中間還有九台玉階一道黃粱。


  “是,一字也不敢改。”說話的太監正是那位傳旨的。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這是要告誡咱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呐。”聖人的神情下麵的人也看不清楚,隻是也聽見了歎氣的聲音,雖說這大殿寬廣,隻是空闊之間聲音回響的厲害。


  下邊的戶部兵部的官們,連連下跪,可是嚇壞了。


  “聖人才是久居廟堂的人,咱們這些屍餐素位的人當不得這話。”說這話的人卻是不怵,語氣反而輕快。


  “賈之之,你這狗東西是要朕獨自去背負罵名?”


  “臣不敢,也不是這意思。”皇帝反而笑了起來,拍了拍龍椅的扶手才說“真不愧是朕的外甥,脾氣不小。”


  皇帝又轉頭問太監“他現在到哪裏了?”


  太監回“在玄武門跪著呢。”


  皇帝似乎有些生氣的說“讓他跪去”。


  太監又說“這翰林院與國子監的不少人也跟著跪著呢。”


  皇帝有些詫異,便問太監“這些人來湊的什麽熱鬧?”


  太監回“楊布政回京了,去了趟翰林院和國子監。”


  皇帝眼神有些陰霾“朕這妹夫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嘛。”說完又笑了起來“哈哈,也不錯,若是沒這點膽子也不配娶朕的妹妹。”


  太監等了好一會才敢問“玄武門那邊聖人要怎麽處理?”


  “讓他們爺倆接著跪。”


  皇城明麵上的門隻有一道玄武門,當然側門也是有不少的,隻是那些門各有各的用處。


  一般來說玄武門隻有三個用途,第一是每三月一次的大朝,各地三品以上官員都得回京報備,第二則是邊軍回城受封賞,第三就是皇


  帝出行,隻有這三種情況才能走這玄武門。


  每日朝臣上早朝走的是邊上的一道側門,離得不遠,這次楊樹鬧得事情挺大的,所以也把這道側門堵住了。


  宮裏貴人走的是另一道側門。


  “老爹,你什麽時候來的京城?”楊樹跪在玄武門前,瞅了瞅自家老爹。


  “我要是不來,你這小子不得把天給捅了?”楊壯士鼻孔出了口大氣,吹得胡須氣抖抖的。


  “唉,老爹你這不是瞎說嗎?看看這些翰林院和國子監的,可不是我找來的,你要是不把這些大佬招來,事情也大不到哪裏去。”


  “你個小瓜娃子懂個屁,你老爹我要是不把這些大佬找來,就我們爺倆背鍋,肯定吃不了兜著走。”楊壯士一巴掌呼在自家兒子腦袋上,一臉的黑鐵不成鋼。


  此時傳來一聲咳嗽,是自打楊樹前麵傳來的。


  原本應該是楊樹跪在最前麵,隻是後來國子監的這位來了,楊樹的位置也隻能往後麵挪了挪。


  “有失禮儀。”那人說話了。


  “老師教訓的是。”楊壯士不敢怒也不敢多言,這位大佬是楊壯士曾經的老師,也是國子監祭酒,位一品,實打實的大人物,雖然沒有什麽實際的權力,但是天下的讀書人見著了都得厚著臉皮喊一句“老師”。


  這位邊上還有一位是當朝太子的老師,也就是太子太傅,這雖說是個虛職,但是一般領這職位的人都是朝中的大佬,所以這位也是禮部的侍郎,同時也是中書省的輔官,也就是內閣相爺的副官與顧問。


  這位與國子監祭酒老先生就不一樣了,沒那麽沉穩,雖然也是一位老頭子,但是為人歡脫。


  “楊先生,那句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裏邊的黃河是哪條河呢?”


  楊樹也正因為這位的不拘小節頭疼不已,隻是想聽的不止他一個,身前身後的人都已經豎直了耳朵,包括管範和前頭的大佬。


  “老先生,當不得您如此稱呼,學生名為楊樹。”


  “達者為師,寫詩我不如,叫你一聲先生無礙。”


  “當不得,您要是不改,回頭我爹能把我屁股打開花的。”


  太子太傅撓撓頭,想了想又問“叫聲小友不過分吧?”


  楊樹也撓撓頭,看著自家老爹問“那我叫聲老友也不過分吧?”


  隻見老頭兒,跪著轉了身子,正對楊樹,緊捏著楊樹的手“不過分,忘年之交天下美談。”


  這一幕,可把楊壯士和國子監祭酒看的呆了。


  “那黃河究竟是哪條河?”


  楊樹知道,逃不過去了,硬著頭皮說“我曾聽人說,有一條河從西北而來,自東南

  而去,勢大不竭,每逢夏日河水更甚,裹挾泥沙而下,直到滄州一段總是澄黃,所以用了黃河。”


  “原來如此,那河我也知,是東流河。”老頭兒點點頭,也不知從哪裏掏出來的紙筆,給記上了。


  “那除卻巫山不是雲,這裏邊的巫山說的又是哪座山呢?”


  說著這話的時候楊樹看見國子監祭酒的耳朵動了動,想來這位也想知道。


  隻是楊樹聽到這話,臉色有些別扭,咬咬牙,輕輕問“這有些不雅,不好細說,能否不說?”


  老頭兒,有些疑惑,便問“怎麽就不好說了呢?”


  這時候楊樹眼瞅著自家老爹,指望著這家夥能幫忙呢,果然老爹是疼兒子的“岑太傅,這巫山說的是雲雨翻覆。”


  楊壯士說著這話的時候,還左手右手上下翻了翻。


  國子監祭酒的耳朵又動了動。


  老頭還是不太懂,也跟著翻了翻手掌,還是問“這雲雨怎麽還和山扯上了?”


  楊壯士也有些為難,想了想又說“雲雨纏綿且翻覆就是巫山。”


  老頭兒更困惑了。


  楊壯士歎了口氣,壯了壯膽子,才又說“男女之間的。”


  場麵上管範看著楊樹的父親大人歎了口氣。


  國子監祭酒則是耳朵根泛紅,騰地一下老祭酒轉過頭來,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戒尺,重重的招呼在了楊壯士的腦袋上,還聽聞一句“楊敬德你不當人父!”


  反觀太子太傅老頭兒這邊,反而是仔仔細細的記錄下來,也不管不顧那邊發生的事情。


  三邊的反差讓楊樹也是唏噓。


  隻可惜老頭兒那邊總有寫完的時候。


  忽然傳來一句“那龍城是哪座城呢?”


  嚇得楊樹那是一激靈。


  “大華聖人乃是天龍化身,所以大華的城池也就是龍城。”如此胡編,楊樹也沒臉紅過,隻是心底裏有些害怕這位老學究繼續深究了。


  “原來如此。”


  “那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這首說的是大華的事?”


  楊樹沉默了會,果然躲不過去的,悄悄歎了口氣,心想莫怪我胡編亂造了。


  “這是北邊小食國的遊商給我講的故事裏邊,大食滅國的故事……”


  “那的盧是.……”


  “的盧是我的馬的名字,它跑的飛快。”


  “哦。”


  “那……”


  此時此刻,楊樹明白了什麽叫做淘氣三千問!


  還好的是,沒過多久,來了一個太監,想來還是這些國子監和翰林院來的文人分量夠重,聖人也不敢讓他們多跪許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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