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決心
有人說天是會哭的,會哭的稀裏嘩啦的,會夾雜著沉重的哭聲。
楊樹知道,那隻是下雨了,隻是打雷了。
人永遠不會知道怎麽樣選,才會是最正確的選擇。
就像路邊的花兒,不去采摘,它便會隨風飛揚,一直飛到海的盡頭,天的終點。
可,花兒或許更想要的是,能在最短暫的一生之中,有人稱讚它的美,有人喜歡它的芳香?
又或許,它的紛飛隻是為了在某個地方遇上另一朵花,它們會有種子,種子會發芽,會長出一朵花,然後追隨著它們曾經的軌跡,也去尋找另一朵花。
楊樹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豫州姓柳的姑娘會喜歡哪一個選擇。
如果她也有重活一次的機會就好了。
其實,花沒有選擇,能選的從來不是花,是風,是人。
楊樹有些後悔,自己上一次便奪走了那個女人的依托,這一次連這個女人也害死了。
“老太監,我剛剛把那個女人逼死了,過不了幾天,我朋友也要死了。”
楊樹的語氣有些淡淡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有情緒還是沒有情緒。
有愧疚嗎?有的。
可,這件事情不得不做。
有悲傷嗎?有的。
可,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老太監輕輕的放下傘。
“小少爺,我一直不明白這雨水是落到了何處?它們鋪天蓋地的來,待到晴朗又悄無聲息的去。”
楊樹有些疑惑。
“它們的生命短暫又神秘,一點一滴的砸落在這青石板上,到底有什麽意義?”
楊樹想了想,說“潤物細無聲”。
“也許是的,可我還是覺得它們該有屬於它們意義,哪怕是人賦予的。”
老太監說完,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倆人三尺之內,均無雨滴,齊齊匯聚成線,如長矛一般,一直擊打這腳下的青石板,不過幾息,青石板被鑿穿,留下一個顯眼的窟窿。
“小少爺,你看。它們也能碰碰硬石頭。”
楊樹驚訝的看著這一幕,許久才衝老太監長輯而拜。
“小少爺,那咱們回家?”
“可你得背我”
“好嘞”
就看見在大雨之中,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太監背著一個孩童,慢慢的走著,說著些本該是孩子才會說的話。
“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厲害?”
“不厲害,不厲害,就是些小把戲。”
“你的武功有多高?”
“不高,不高。天底下比我厲害的多了。”
“那你說中四重厲害嗎?”
“那肯定厲害
啊,那可是一重天。”
“我回頭問問我那影衛能不能向你一樣?”
“小少爺,你誆我?”
“哈哈,讀書人的事情不叫誆。”
“小少爺,真機靈。”
“所以你到底多高?”
“比你那影衛高些。”
“高多少?”
“不知道啊,沒打過。”
“改天我讓他會會你?”
“小少爺,你又調皮了。”
“那你能不能帶我飛?”
“這哪能啊,我自個兒都飛不起來。”
“好吧,我一直想如果哪天能飛就好了,自由自在的。”楊樹輕快的,向往的,慢慢的說。
老太監想了想“有個辦法感覺上是差不多的,要不試試?”
楊樹一直點頭,下巴戳的老太監背不怎麽舒服。
“坐好咯,少爺。”
隻見倆人瞬間消失在街巷,原本的地板全部碎裂開來,就好像是有什麽東西硬生生的把他們踩踏碎了。
……
回到國公府裏,還有袁先生在等著楊樹的。
如果不是剛剛老太監帶著自己在天上飛了一圈,讓自己有時間整理情緒,現在哪裏還有精神應付袁先生。
“袁先生”
袁先生,靜悄悄的看了一會楊樹,才說“不錯,原本我還想著可能要給你幾巴掌,你才能清醒過來。”說完便露出笑容。
楊樹有些吃驚“袁先生,我可從來沒見您笑過。”
楊樹才說罷,袁先生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好了,總是在門口說話也不方便,你也不知道體諒一下老人家。”
楊樹這才有些略顯尷尬的說“咱們進去慢慢說?”
“嗯”
進了國公府到了後院,楊樹才發現,原來自己這些天在做的事情家裏人都一直關心著,母親早早的就讓人準備了暖湯,做好了吃食,院子裏點了燈火,備著暖爐。
“娘”
楊樹看見母親臉色不太好,也不敢坐下,就這麽等著。
袁先生衝公主作揖。
懷寧公主點點頭,還了一禮,才坐下對楊樹說“坐著吧”。
楊樹這才趕忙坐下。
楊樹坐下後又瞅了眼自家老娘,眨巴眨巴眼睛。
“吃吧。”
楊樹才動手,先是喝了口湯,又拿起雞腿來,大口的吃著,果然還是家裏的飯才吃著香。
袁先生和自家老娘靜靜地等著,直到楊樹吃舒服了,才說話。
“怎麽,汝陽王府的廚子不如我們的?”這話是自家老娘問的。
楊樹大大咧咧的擦著嘴,扣著牙齒縫,略帶輕蔑的回“當
然不如,差的遠了,特別是那的月景比起我家來說天差地別。還有那裏的人看著令人反胃,惡心死我了,怎麽吃的下?”
“聽說,你想把那邊的管家換來我們府上?”
“說笑話的,我們家都是袁先生管事,要是真換,袁先生還不得拿板子抽我?”
袁先生又流露出笑容,悄悄揮了揮手,下人們都走了,隻留下老太監一個,老太監衝懷寧公主點點頭。
懷寧公主沒對楊樹說什麽,反而對著袁先生說“麻煩先生了。”
袁先生回“應該的。”
袁先生知道該自己做事了,收斂了笑容,問“事情如何?”
“王府裏不是有你們的人嗎?先生多少該猜到些的吧。”
“不錯,心思還算健全。”袁先生點點頭,又說“多少知道些,還是得聽你詳細說說。”
楊樹趁著事情過去不久,腦子還算記得清楚,仔仔細細的把事情說給袁先生聽。
“最毒婦人心,她想讓你足夠愧疚。”聽著袁先生說這話,楊樹突然一驚,趕忙看向老娘,隻見自家老娘眼觀鼻。
“這我還是清楚的,她想讓我幫她記下仇恨,想在我心中留下一根不得不拔的刺。”楊樹見老娘沒有異樣,點點頭。
“所以這個女人的話,多少真多少假?”袁先生又問。
楊樹想了想“這些不重要。”
袁先生點點頭。
楊樹又說“她的目的是要我報複汝陽王府。”
“對”袁先生停頓了一會,接著說“你待如何?”
楊樹對答“這是陽謀,就好比王妃的借刀殺人,我不得不做。”
袁先生沒有意外,自己家的孩子脾氣如何,他還是明白的。
“那些話裏邊還有能用得上的嗎?”袁先生又問。
楊樹沉靜了下來,仔細回味那些話,想了許久才說“她告訴了我證據在哪裏找,她與她娘在王府生活了那麽久,一定有人知道些東西,人隻要存在過,在隱秘也有其存在的意義與痕跡。”說著這話的時候楊樹還看向老太監在的位置,隻是老太監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楊樹越說心裏越明朗,趕緊就問“如果我現在快馬加鞭,多久能到京城?”
“來不及了,還記得我對你說過,來了倆個太監和一個侍郎,為的就是拍板定案,劉家的人可以到京城再查,那個青樓女子卻是來不及了,當今聖人權勢重,皇家的臉丟不得,下來了明旨,那女子交由應天府審,活不了幾日了。”
楊樹又問“飛鴿傳信呢?”
袁先生搖搖頭。
楊樹又問“能不能擋住?”
袁先生說“沒有人
能擋,人命事小,越權事大,你可以錯,你父親不能犯錯。”
“沒有餘地?”
袁先生搖搖頭,又說“吃飽喝足了?”
楊樹回答“足了。”
“去見見你那位朋友?”
楊樹點點頭,便去了院子裏一間稍顯偏僻的房間,房間裏有燈光,人沒有睡下,正坐在桌子邊上,似乎是在等人。
“吃過東西沒有?”楊樹看到劉卜助在等自己,也不意外。
“我聽袁先生說了,你去找了她。”
楊樹有些為難的說“對”。
“她願意出麵作證嗎?”劉卜助有些著急的問。
“吃過了嗎?我讓人給你送些過來?”楊樹岔開話題。
劉卜助不是傻子,多少猜到了些“事情沒有餘地了?”
停了許久,又深深吸了口氣。
“楊兄,自打去年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與我和管兄不一樣,天大的事情在你眼裏都不會有半點猶豫。如今你這般作態莫不是寡婦新買的黃瓜帶刺——急躁不安?”說著這話還輕輕笑著。
楊樹麵容有些苦,卻也笑著說“這話可是我教給你的。”
劉卜助給楊樹倒了杯水,楊樹不喝茶的,所以早早的就備好了清水“我可從來沒想過要學。”
楊樹瞬時便笑容滿麵,倆人相視大笑,笑了許久。
“楊兄,我想見見她。”劉卜助歎了口氣。
“好。”
“楊兄,若我與如煙有了孩子便叫劉樹如何?”
“你這是占我便宜?想做我爹?”
“哈哈哈,沒有的事。”
“留不住,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這小子心眼忒壞。”楊樹摸了摸杯子,淡淡的說。
“那行,你做我爹。以後你要是有了兒子,就告訴他,他的字是清宴,我定下的。如何?”劉卜助笑哈哈的又說。
楊樹眨了眨眼睛,想著不吃虧,就答應下來。
這時候,傳來敲門的聲音。
劉卜助起身走到楊樹麵前,小聲說“我與楊兄見麵,是老師的意思。”
楊樹沒多問,拍了拍老友的手。
隻見劉卜助長拜“珍重。”
楊樹也拜“珍重。”
楊樹出了門,原來敲門的是那個不知去了哪裏的老太監。
老太監湊近了說“王府那邊有話傳來,公主讓我告訴你,怎麽決定是你的事情,但是要記得你爹給你留的話。”
楊樹點點頭,便說“什麽話?”
“王妃說,她喜歡小少爺講過的一個故事,蚌不想讓鷸吃掉自己,鷸也不想餓死,倆者相爭,最後唯有漁翁得利的故事。”老太監說完又問“要
回話過去嗎?”
楊樹搖搖頭,卻聽見屋子裏傳來“楊兄珍重。”
楊樹沒回答,帶著老太監要回院子裏,因為袁先生還在等。
老太監問楊樹“這是?”
楊樹邊走邊說“劉清宴想讓我收手。”
“王府那邊也是這個意思。”老太監說。
“王妃不是愛聽故事嗎?你替我去告訴她,有個故事叫做覆水難收。”楊樹說完就到了袁先生這裏。
明明剛才楊樹還搖頭。
老太監看著懷寧公主,公主點頭,老太監又匆匆出門了。
“袁先生。”楊樹喊了聲,又對先生作揖,又對自家老娘作揖,才自覺的坐在凳子上。
“如何?”袁先生問。
“我想先問問先生,劉清宴的老師是誰?”楊樹問。
袁先生問“可有說是哪一位?”
“讓他接近我的那一位”楊樹知道有些東西袁先生也好,老爹老娘也好,早就查清楚了。
“當今左相賈之之。”袁先生答。
楊樹點點頭,這才慢慢的說“死誌已生。”
袁先生點頭,又問“你讓楊公帶的什麽話?”
“覆水難收。”
袁先生這時候才笑了起來,又對懷寧公主說“足夠了。”
楊樹不明白什麽意思,卻又好像明白了一些不明白的東西,細細的看著袁先生。
“接下來,無論你想怎麽做,楊府所有人都會為你做好這件事情。”袁先生說完這話又說“不僅僅是蘇城的楊府,還有京城的楊府。”
“我記得先生說過我父親不能錯,我可以錯?”
“對。”
楊樹得到肯定的回答,就問自家老娘“能把楊公借我嗎?”
懷寧公主點頭。
楊樹又對袁先生說“殺人的時間定了嗎?”
“一有消息我會告訴你。”
這一晚楊樹與袁先生聊了很久,直到天明才去休息。
楊樹的母親也一直旁聽著,未曾離場。
這一晚有很多信鴿從楊府飛出,有的去北邊,有的去南邊,有的去了西邊東邊。
收到信的人都是些當地有些名氣的讀書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