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相爺倒,劉家禍
正趕往刑部的楊樹一行人匆匆而行,正好路過劉案察史的府邸,一大群官兵團團圍住了劉府。
雷虎眼睛尖,看到了楊樹沒注意到的人,悄悄告訴楊樹“人群裏有太監”。
楊樹登時心急如焚“背我,我腿短,跑不快。”
雷虎一把拉起楊樹,放到背上,還囑咐“少爺拉穩了。”
地境三重的武人奔跑起來有多快?
楊樹以前不知道,如今親自體會才知道,不比駿馬慢多少!
一路上雷虎一直大喊“讓開!讓開!”
直到臨近府衙的時候,嗓子早就說不出話來了。
隻見前方衙衛們手持兵刃,刀劍出鞘。“來人止步,應天府刑部衙門禁止進入!”
衙門的人看出來是楊樹了,畢竟這人還沒走多久又回來的,但是沒放行。
楊樹知道,消息恐怕也來到這邊了,用力的拍了拍雷虎的肩膀。
雷虎看情形也知道是什麽意思,又把楊樹從背上一把抓下來,牢牢的用倆隻手護在胸前,一路闖了進去。
雖然說衙衛們不敢真的動手,但雷虎此舉無疑是嚇到衙衛了,有的出於本能用刀護住自己身側,總有些是劃到雷虎身上的,隻是未有哪怕一把刀的刀尖兒是透過雷虎的身體,來到楊樹麵前的,楊樹也是看在眼中,眼角裏淚水有些洶湧,又咬咬牙,輕輕說聲“對不起”。
雷虎聽見了話,大聲吼著些什麽,但是嗓子早就啞了,楊樹聽不出是什麽話。
衝了進去之後,就看見身穿侍郎服的大人在緝拿劉卜助,隻是這位侍郎不是韓侍郎,楊樹沒見過,隻是認得出官服是正三品的侍郎。
楊樹輕輕地問“就帶他一個人,能走嗎?”
雷虎知道自己說不出話來,於是點點頭又搖搖頭。
楊樹點了點頭,示意雷虎放自己下來。
雷虎輕輕的把楊樹放到地上,但還是環抱著楊樹,畢竟身側全是出了鞘的刀,至少三十幾把,明晃晃的,刺的人睜不開眼睛。
楊樹高聲斥責“你這枉讀聖賢書的狗東西!我把你當做摯友,你卻盜我詩集!上麵寫的每一句,都不比‘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這句來得差!”
劉卜助有些意外,有些茫然,但是他看出了楊樹的眼神,搖搖頭。
楊樹故意無視了劉卜助的動作,又回身大喊“雷虎,將此人抓回國公府嚴刑拷問!一定要找到我的詩集!”
雷虎沒動靜,依然死死的護住楊樹。
楊樹有點著急,卻是小聲的,嘴角動作細微的說“這裏沒有一個人敢動我的,你隻管把他帶走。”
雷虎還是不願。
楊樹咬咬牙,彎腰走出雷虎的胸前,大步向前,走到侍郎麵前。
侍郎是個四十來歲的,這個年紀做到這個位置,算得上是前途無量了。別看侍郎這個官品比楊樹的老爹左布政使來的低了些,但是這位侍郎可不是蘇城的侍郎,這是京城的侍郎,人在京都,官高三品,這話可不是說笑的。
侍郎大人眯著眼睛什麽話也沒說,什麽事情也沒做,就這麽看著這位小世子,看他想要幹什麽。
楊樹來到侍郎的腳跟前,大聲道“天下文人都願意稱我一聲小詩仙,這個小不是說的看不起我年紀尚幼,而是驚歎於我年紀幼小。侍郎大人懂這其中的意思嗎?”
侍郎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回味了一番,喜逐顏開“不錯,小小年紀,會借勢,會用勢。”
又冷眼厲聲道“可惜,我不怕天下文人的口水,更不怕你的前途。你我相差近三十,等你位置高到我需要怕的時候,我年歲已經過百了,你嚇不到我。”
楊樹不甘心,又說“我隻用了七年時間,就有了小詩仙的名頭,你覺得我會用幾年來爬到那些位置?”
侍郎散漫的隨口說“這我管不著,隻要我不犯錯,我活著就一定比你位置高。”
楊樹狠下心來,咬著牙,周圍的人都聽得見牙齒咬碎開來的聲音“匹夫一怒,血濺五步。這句話不知大人聽過沒有?”
侍郎笑了起來“聽過,就是不知小詩仙知不知道讀書人的脊梁骨有多硬?不知這刀劈不劈得斷我的脊梁骨?”
“大人!好聚好散終再聚。”
“小詩仙,人在其位,常思其職。”
“不得善始善終?”
“食君祿,忠君事。”
楊樹聽完這話,大聲喊“雷虎!”
雷虎聽見了,咬著牙,嘶吼著,卻未曾向前。
楊樹知道什麽意思,又喊“雷虎!”
雷虎終於動了,大步向前,一躍而起。
隨後,令楊樹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雷虎被人打了下來,眼見這情況,楊樹明白,這人隻怕比雷虎還要強!
雷虎與那人纏鬥,脫不開身,焦急的看著楊樹的位置,生怕楊樹會遇到危險。
高手之間過招怎敢分心?何況那人還比雷虎強,不到五回合,雷虎就負傷了。
楊樹憤恨的看著侍郎“這就是你的依仗?”
侍郎輕快的笑道“沒錯,這就是我的依仗。小詩仙待如何?”
楊樹沒有被激怒,反而冷靜了下來,有時候過於激動總是會忘了重要的事情。
冷靜下來才會想的起。
“出來!你現在要是不出來,以後都不用再出來了!”楊樹用盡最
大的力氣喊,畢竟他怕那人離得遠,而且此間吵鬧,怕那人聽不到。
侍郎一聽見,臉就拉了下來,招呼了身邊的親衛,讓他們把自己和楊樹圍的死死的。
過了一會,也許是看見楊樹眼眸內想要殺人的眼神,也許是因為其他,誰也不知道,但是那人還是出現了,正是影衛。
所有人在這一時之間都恍惚了。隻見,一瞬,那人便把與雷虎纏鬥的人擊倒,又過了一瞬,便來到劉卜助跟前,拉起劉卜助翻牆而走,此間沒有一個人能留得住他,前後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
楊樹直到看見影衛帶著劉卜助翻過牆麵的那一刻,才長長的呼了口氣。
又轉過頭來,看著侍郎大人,笑哈哈的說“哎呀呀,侍郎大人客氣了,等學生問出這賊子將我詩集藏匿於何地,我就遣人給大人送還回來。”
侍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淡淡的說“小世子,事在做,天在看,你遮不住的。”
楊樹也淡淡的說“我個子不高,天塌下來有人會幫我頂著。”
侍郎又說“隻怕那人的脊梁骨頂不住天的重量。”
楊樹回“放心,他的脊梁骨比侍郎大人的還要硬。”
倆人相視良久,又哈哈大笑起來。
“不愧是楊家的種。”
“侍郎大人也不愧是朝堂忠臣。”
楊樹笑罷了,攤開手,便問“大人要抓我嗎?”
侍郎回“怎麽會,賢侄又沒犯錯,我接到的指令也沒說要抄楊家,自走便是。”說完便讓府衙裏邊的人收了刀,人也散開了。
楊樹走到雷虎身旁,看著雷虎的傷,有些難過。
雷虎衝他搖搖頭,用刀杵著地板,在幼小的楊樹的攙扶下走出這個院子。
臨到門口,楊樹回頭,笑著問“大人想抄楊家?”
侍郎也笑著說“活這麽久,沒抄過國公府,想試試。”
“希望大人能如願。”楊樹淡淡的說,眼中盡是殺人的意念。
“也盼望楊家能夠長長久久。”侍郎朗聲道,生怕楊樹聽不見。
楊樹一步一步的扶著雷虎,一點點的挪著,向著國公府而去。
府衙門外的護衛們,不知怎麽的,早已經沒了蹤影,也不知是聽了誰的令,調去了哪兒。
一路上,雷虎用力的杵著刀,盡量不壓著楊樹。
楊樹用力的湊到雷虎身下,想要依靠著全身的力氣來支撐。
一點點,一點點,一路上的行人走了又過,過了又往,也不知是前人還是後人。
楊樹這一刻才知道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街道上的人,都認識楊樹,楊樹很有名的,蘇城的人也
一直以楊樹自豪。
但是,沒有一個人前來攙扶,楊樹也沒有出聲請人幫忙。
坊間的風總是很快的,刑部府衙裏的事情早就傳遍了,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小世子劫了本該下大牢的劉家公子。
沒有人敢為了名聲不顧自家的性命,這個世界劫死囚是要夷三族的,哪怕隻是個從犯也是要砍頭的。
蝸牛爬樹,烏龜挪窩。
再慢的步子,隻要不停下來,總是能夠到得了目的地的。
終於到了國公府,楊樹已經用盡了力氣,才到門口,一下子癱軟在地,爬不起來,還好的是,看到了府裏的人。
懷寧公主,也就是楊樹的母親,一直在國公府的門口等著。
直到看見了楊樹,悄悄鬆了口氣。
又把氣提了起來。
懷寧公主厲聲道“站起來。”
楊樹有些不解。
隻聽見老娘又說“站起來!他是因為你負的傷,便要由你負責到底。站起來!”聲音越說越發嚴厲。
楊樹咬緊了牙齒,腦袋杵著地麵,奮力的用盡哪怕最後一絲的力氣,嘶吼著,一點點的爬起來,過程很緩慢,但沒有人不耐煩。
雷虎失血過多,早就眼神恍惚,耳朵鳴叫不止,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仍然杵著刀,身子盡量的向上抬著,就好像怕壓著什麽東西一樣。
“你最好快點,他血流不止,會死的。”楊樹聽見老娘的話,嘶吼聲更加的令人心碎。
最後楊樹還是把雷虎送進了鎮國公府。
懷寧公主看著自己的兒子從放鬆到掙紮,從掙紮再到絕望,從絕望再到不甘,直到最後的堅定。這不是哪個母親能夠承受的,嘴角都咬出了血,指甲都嵌到了掌心。
袁先生也看著這一幕,但是沒有人知道這個人此時此刻在想什麽,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一切如常。
“夫人,這是必經的。”
“我知道。”懷寧公主有些失神。
“他會明白的。”
“我知道的。”懷寧公主的聲音有些顫抖。
“夫人回去歇息吧,您站在門口等了三個時辰了。”
懷寧公主反而問“他長大了嗎?”
“是的,但是還不夠。”袁先生回答。
懷寧公主有些頭暈發昏,但還是強忍著說“還請先生替我去幫他理清楚後麵的事情。”
說完這句話,懷寧公主就讓人扶著回去了。
袁先生俯身拜別,又答“是。”。
楊樹等在府裏醫師的門口,也沒進去,就坐在門口的地板上,地板冰冰涼涼的,屁股沒了知覺也不知道,眼睛還是死死的盯著屋子。
就在楊樹恍惚的時候,忽然聽聞“你知道你今天錯在哪裏嗎?”
楊樹腦子還有些發蒙,眼神空蕩蕩的望著來人,原來是袁先生,心裏這樣想著。
袁先生歎了口氣,接著說“他沒事的。”又說“我就在刑部府衙門口,人是我調走的。”
楊樹聽見了話,沒生氣,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對哪句話點頭。
“你不該意氣用事。”
“先生教訓的是。”楊樹知道袁先生的意思。
他不該出言譏諷侍郎的。
“勝者要有勝者的氣度,贏了就該大氣些,不要去爭奪口舌之利。”
楊樹知道,最後那幾句話他不應該說的,當時就知道,隻是如果不意氣用事,還是少年郎嗎?
“後悔嗎?”袁先生問。
楊樹搖搖頭,顫顫巍巍站起來,端端正正行禮,回答“學生不後悔。”
袁先生點點頭,接著說“少了些氣度,卻多了兵甲的鋒芒,也可以。”
又說“你想休息?”
楊樹搖搖頭,回答“還不是時候。”
“那我與你說說情況?”
楊樹又行禮,回“請先生賜教。”
“右相柳成林入獄了,就在半月前,國公府今天才收到的消息,但是刑部的欽差今天就到了,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有人想瞞著我們。”
“嗯。”
“郡主的事情,聖人特地排了個太監來,劉家的事情也派了個太監再加上今天那個侍郎,你知道什麽意思?”
“快刀斬亂麻,不想節外生枝。”
“嗯。”
“所以,誰能救?誰救不了?你清楚嗎?”
“劉按察使無人能救,欣如煙無人能救,劉家家眷可保。”
“錯了。”
楊樹有些疑惑,不明白袁先生的意思。
袁先生解答“劉按察使救不了,劉家家眷可以救,欣如煙也可以救。”
“先生教我。”楊樹又拜。
袁先生沒讓楊樹拜下去,畢竟年紀小,今天經過那麽多事情,身子吃不消,就怕一個不小心就砸地上。
“王府的內幕。”
“先生是說,要我說服郡主指證世子?”
“對”
“我該如何做?”
“利用好她的恨。”
楊樹仔細想了想,才說“我該何時去?”
袁先生開口便答“現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