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柳生宗正挺直自己的腰身站在了衝鋒船的艦首。
身負京都劍聖之名的他，是在京都不少武士崇敬的支柱，在這種外敵入侵的時刻，他理所當然該一馬當先做出表態。
還是那種無所畏懼的表態，柳生宗正看著遠處純白的鋼鐵巨獸，心中確實感覺不到任何恐懼。
上次西洋人的鐵甲艦所轟出的艦炮甚至都能被他的蜘蛛鬼給一分為二，這次也是同樣！
“來了！柳生桑！”隨船的那位德川家的部將出聲提醒站在船頭的柳生宗正說。
柳生宗正也感知到了危險的到來，他拔出了腰間的蜘蛛鬼眼神一凝…
在他眼中的世界瞬間被放慢了數倍，這正是每一位劍士所追求的‘無我’境界。
在這一狀態下他能清楚的看見每一枚子彈射出的軌跡，然後再用手中的蜘蛛鬼將那些子彈給斬斷。
以蜘蛛鬼斬鐵如泥的鋒利，就算是艦炮柳生宗正也能將其切斷。
問題是從長寧號驅逐艦近防炮中射出的子彈可不隻有一個點，而是讓人絕望的一個麵！
進入‘無我’狀態的柳生宗正能清楚的看見從近防炮中射出的子彈數量，一枚，兩枚，十枚，一直到…百枚。
柳生宗正握著蜘蛛鬼的手顫抖了，他過去與西洋人交手的連發槍在短時間內隻能射出六枚子彈！
這六枚子彈的射出還是有間隔的，柳生宗正能斬斷其中數枚之後直接將開火者的頭顱斬下。
他同樣也見識過西洋人的馬克沁轉輪機槍，隻是這種機槍過於笨重，固定在了一個馬車之上那怕射速夠快，柳生宗正也能找到盲點躲開後將槍管給斬斷。
可這一次柳生宗正看著從遠處襲來的由數百枚子彈所構成的網！
麵對這一張網，他就算身處地麵也根本無處可躲，就算跑得再快子彈也會追上他。
至於用他引以為傲的蜘蛛鬼斬斷這些來襲的子彈？
柳生宗正知道就算那些子彈凝固在半空中當個靶子給他看，他都要砍上很長的時間才能突破子彈所構築而出的包圍網。
可這些子彈不可能凝固，那怕在‘無我’狀態下的柳生宗正眼中時間被放慢了，但這些子彈依然裹挾著足以將一頭牛給撕成碎片的勢能射向了他們。
這麽多年來柳生宗正終於再次體驗到了死亡逐步逼近是什麽感覺！
柳生宗正卻決定欣然赴死，讓他身後追隨的武士們看好了…他們手中的武士刀是絕不可能敗給西洋人的子彈。
“來吧！”柳生宗正大喝一聲，手持蜘蛛鬼毅然決定迎向近防炮射出的子彈風暴。
他剛在船頭踏出一步，他背後突然被誰給拽了一下直接將他給拽回了船艙內。
“暮乃！混賬東西！你做什麽！”
柳生宗正惱怒的回頭一看，發現是他女兒不知什麽時候混入了衝鋒船內，在這臨危一刻把自己的父親從死亡線邊緣給拽了回來。
“父親你這是在送死。”
柳生暮乃並非武士，她隻是一位學劍道的女子，所以她真無法理解自己父親的送死行為。
“剛才京都的民眾與士卒都看著在！你這是在為柳生家蒙羞！”
柳生宗正的話音剛落，近防炮的子彈風暴終於席卷上了衝鋒船的艦首。
長寧號給了這些繁櫻武士喘息的餘地，第一波掃射僅射在衝鋒船靠前一些的海域，子彈射入了波浪翻滾的海麵之中激起了一連串的水花。
但這些武士根本不畏死，當衝鋒船繼續前進，近防炮的掃射直接對準了衝鋒船的船首！
當近防炮的火力網觸及到由木材建造而成的衝鋒船的船首時，近防炮對個體單位恐怖的破壞力瞬間被凸顯了出來。
衝鋒船的艦首在眨眼間就被數百枚三十毫米口徑的子彈給撕成了碎片，就像是被扔進了分解機中一樣被瞬間碾碎！
失去了艦首的衝鋒船停下了前進的勢頭，海水開始迅速的湧入了船艙內部。
“鬆平！把這個混賬東西送回去！”
柳生宗正察覺到衝鋒船馬上要沉了，立刻一把將自己的女兒推到了那位德川家的部將手中。
“父親！”
“柳生桑你呢！”那位部將問。
“去斬了那艘鐵甲艦！”
柳生宗正立下了這一誓言，然後就在他女兒柳生暮乃絕望的注視下跳入了水中。
同船的那些輕衣武士們無一不對柳生宗正的壯舉肅然起敬，就隻有他的親女兒柳生暮乃覺得自己的爹這麽做是徹底瘋了！
可柳生暮乃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潛入了水中向著那艘純白的鋼鐵巨獸遊去。
同船還有數位武士也追隨柳生宗正一同躍入了海中。
這京都武士們這近乎不畏死的行徑也得到回報，長寧號似乎意識到了靠近防炮的火力是無法威懾這些繁櫻人的。
於是長寧號調轉了自己的艦炮對準了京都相反的一側的上空連續射出了數炮，反潛艇魚雷也在同一時間從發射管中射出，在靠近那些武士的海域被提前引爆！
海麵被魚雷的引爆掀起了巨大一陣滔天的海浪，天空響徹的轟鳴聲也刻入了京都每一個居民的耳膜之中。
“父親！”
柳生暮乃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父親潛入的海域，被魚雷的爆炸引起的波浪給波及卻無能為力。
她看著遠處海麵上的鋼鐵巨獸，一種絕望與恐懼的心情在她心中蔓延。
但沒過多久柳生暮乃看見了遠處的海麵又出現了數艘小船。
“是西洋人的船！”
德川家的部將也是繃緊了神經，他們將手搭在了腰間的武士刀上。
“等一下！”柳生暮乃出聲想要製止那些德川家的武士。
可她的父親柳生宗正雖與德川家的武士們私交甚好，卻是擁護天皇一脈的武士，柳生宗正本人也是天皇的劍道老師。
所以這些德川家的武士根本不會聽柳生暮乃的話。
他們排成一隊然後拔出了腰間的武士刀，緊張的準備迎戰那隊打算上岸的‘西洋人’！
“停手。”
但這一眾武士身後響起了一聲非常年輕的聲音，這一聲音可比柳生暮乃的勸阻管用多了。
這些武士們看清身後之人後立刻將自己拔出的武士刀收回，然後向身後之人深深的彎下了腰身。
在他們身後站著的正是第一百二十一世天皇，治盛天皇。
這位天皇是一位外表看起來僅有十六七歲的少年，同時也是柳生暮乃的同門師弟。
但柳生暮乃看見這位同門師弟還是必須要低下頭向他鞠躬，在治盛天皇身後的一眾京都民眾更是跪伏在地。
“陛下，西洋人的鐵甲艦臨近，您親自到港口來實在是太危險了！”德川家一位略有權勢的武士出聲對治盛天皇說。
“那不是西洋人的鐵甲艦…木村退下！”
“是，足下多言了！”
雖現在掌握實權的是德川幕府，可幕府也不敢公然蔑視天皇的神性，特別是在眾多京都民眾麵前。
治盛天皇出麵之後一眾武士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來自那艘純白鐵甲艦上的小船抵達了京都灣。
“父親…”柳生暮乃看見了在小船上躺著一眾武士的屍體，不是屍體…應該隻是昏迷過去了！
柳生暮乃看著自己的父親胸口還有起伏。
這些西洋人好像救了自己的父親…等等不是西洋人？
柳生暮乃驚詫的發現從小船上走下的人全都是黑發黑眸…和她一樣。
治盛天皇看著遠處海域停靠的那艘鋼鐵巨獸，還有之前巨獸的炮火所造成的破壞，他唯有暗暗的握住腰間的武士刀才能讓自己有站在這裏的勇氣！
“伊正閣下！”
治盛天皇一眼就認出了在小船上的一個熟悉的身影。
“大夏如今造訪我國是為了何事？”治盛天皇說的是帶著些許口音的中文。
大夏的衰落早繁櫻也早已知曉，甚至繁櫻的幕府都在積極的籌備入侵潮國，再從潮國攻打大夏的事宜。
但德川幕府還沒來得及發兵，大夏就先把鐵甲艦開到京都的門口來了？
大夏這麽做為了什麽？讓繁櫻變回大夏的藩屬國？納貢？還是全麵戰爭？
如治盛天皇沒看見三艘停在海域上的鐵甲艦，他可能會對伊正的到來一笑了之。
可如今鐵甲艦的威懾已經很好的深入了京都每一個居民的心中。
治盛天皇必須要謹慎的對待大夏的態度，以治盛天皇對大夏的了解，最有可能的就是讓繁櫻納貢。
但他實在不理解，明明已經衰落到近乎亡國的大夏，從哪找來的這三艘恐怖的鐵甲艦？
“治盛閣下，大夏早已亡國，如今在閣下麵前的是華國的海軍與外交專員。”伊正告訴了治盛天皇一個…讓他覺得本應該是好消息，但好像又是壞消息的事實。
什麽？大夏亡了？什麽時候亡的？
大夏雖已衰落至此，但也不至於在幾天內亡國啊！
“那閣下是這華國的新國師？”治盛天皇又問。
“在下如今是華國的…公務員？似乎是這種稱呼，總之治盛閣下您要在這裏談嗎？”伊正問。
伊正的話瞬間點醒了治盛天皇，那三艘純白的鐵甲艦已經足夠彰顯華國的國力。
他雖不了解華國造訪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可華國的訪客還是要慎重對待。
“將華國的來使們請到我的皇宮中來，伊正閣下我們到哪裏再細談。”治盛天皇說完這些後就直接轉身先一步離開了。
有了天皇的命令德川家的武士們也不敢輕舉妄動，而且遠海的鐵甲艦炮口還對著他們呢。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治盛天皇從來自艾因蘭帝國的商人口中意識到了如今的繁櫻與西方諸國巨大的差距。
而華國的鐵甲艦的到來，讓艾因蘭商人口中所說的那些差距真實的擺在了他麵前。
從這一刻開始治盛天皇意識到繁櫻必須要走上一條變革之路。
而這條變革之路原本隻能選擇效仿西方諸國，不顧一切的吸納和學習西方諸國的先進知識！
但華國的出現似乎給了繁櫻一個新選擇，一條從未設想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