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不辭而別
拿著雲深專程給她買來的糖葫蘆，顧梓君又去了大夫人那兒。
大夫人才午歇起來，見她來了，連忙讓人又端來幾盆冰，然後拿起帕子給她擦著額間的汗珠。
“這午後正是熱的時候呢，你不好好在老夫人屋裏待著，跑我這兒來幹什麽？”
顧梓君舉了舉手中的糖葫蘆，“表哥剛給我賣的糖葫蘆，我特地來讓舅母也嚐嚐。”
大夫人看著她手中因為熱糖衣化了不少的糖葫蘆，有些哭笑不得，“我可不像你都這麽大了，還是個饞貓，你自己吃就好。”
這不過是顧梓君隨便找的一個借口罷了，她的主要目的還是想陪陪大夫人。
大夫人膝下無女，一直特別寵她，對她甚至比雲深還要好，等她回了宮，他們回了江南，下次再見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顧梓君想到這些，眼眶就又開始發酸，生怕大夫人看出端倪，她連忙咬了一顆山楂，然後叫到：“好酸！”
大夫人看到她眼淚都下來了，趕忙給她喂了顆蜜餞，然後讓人把那糖葫蘆拿了下去，“深兒太不靠譜了，買的糖葫蘆竟然是酸的！”
顧梓君這會兒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她攔住丫鬟，“這是表哥給我買的，可不能浪費了。”著，又咬了一顆山楂。
大夫人看著她這樣兒，有些無語，“你呀！”
這個丫頭就是這樣招人喜歡，因為是深兒給她買的，所以哪怕是酸的也要吃完，但她的這種懂事兒卻讓她有些心疼。
顧梓君咽下口中的糖葫蘆，笑嘻嘻地道：“這一顆又挺甜的，舅母你要不要嚐嚐？”
大夫人無奈的點了下她的額頭，“你吃吧，省的我吃了某人又要哭鼻子了……”
“舅母你又冤枉我，我什麽時候那麽氣過！”
“好好好，不氣，不氣……”
顧梓君待在大夫人身邊插科打諢了一下午，院裏時不時傳來陣陣笑聲。
晚膳照例是全家一起用的，全程顧梓君碗裏的菜就沒下去過，而且還都是她愛吃的。
顧梓君沒有拒絕，盡力把所有的菜都吃完了，最後依舊是扶著腰下了飯桌。
“雖然家裏不缺這點兒吃的，但肚子是自己的啊，你好歹也顧忌著點兒啊，看把念冬給緊張的。”
雲深看著她像身懷六甲的孕婦扶著腰在院子裏走來走去，忍不住開口笑道。
顧梓君白了他一眼，“去去去，你少在這兒笑話我，心我告訴舅母你嫌我吃得多。”
聞言，雲深擺擺手，“好好好，姑奶奶您開心就好，我這就走，不礙您的眼。”
真是，惹不起還躲不起嗎？雲深搖了搖頭，離開了。
見雲深走了，念冬才對顧梓君道：“姐，咱們現在走吧？”
她真是服了顧梓君的心大了，她今一整都擔心得不得了，但顧梓君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顧梓君看著念冬臉上藏不住的緊張和擔心，無奈的笑了笑，“好，現在就走，再不走，你也要讓別人發現端倪了！”
聽了顧梓君的話，念冬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那麽明顯嗎？
“好了好了，你去把我之前準備好的信放到桌上，咱們現在就走。”
早上得到消息後，顧梓君就決定偷偷地走，她真的不想看到家人不舍的目光，就讓記憶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光吧。
顧梓君與念冬就像來時一樣，偷偷摸摸地出了雲府，顧風也早早地等在了外麵。
翻牆出去之前，顧梓君還是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雲府，這個宅子裏有她最重要的人，她是真的舍不得啊。
念冬知道顧梓君的心情，但是姐這樣大喇喇地坐在牆頭，真的不怕被人看見嗎？
就在她準備開口提醒的時候，顧梓君跳下了牆頭，然後頭也不回地就上了馬車，剛等念冬坐穩，她就吩咐道：“啟程！”
馬車消失在路口的時候，雲深也從牆頭跳了下來，看了眼馬車遠去的方向，歎了口氣。
這個傻丫頭，真以為她這麽做就不會被發現嗎？早在她今出奇地粘人時，雲深就發現了不對勁兒，果然，她選擇了不告而別。
等雲深回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家人都坐在前廳裏，見他進來，雲老爺子開口問道：“丫頭走了？”
雲深頓了一下，點零頭，然後把顧梓君留下的信遞給了他。
雲老爺子卻沒有接，而是歎了口氣，“走了也好，畢竟她是皇後，怎麽能一直留在家裏呢？”
著搖了搖頭，捋了捋發白的胡子，然後背著手出去了。
雲深看了眼祖父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手中薄薄的一封信，抬頭看向祖母。
老夫人這會兒早已紅了眼眶，雲錦連忙上前勸慰。
大夫人歎了口氣，忍住心裏的酸澀，接過雲深手中的信，展開看了沒幾句眼淚就再也控製不住了。
這丫頭，真的太讓人心疼了，這信上隻了句她走了，讓家人不要擔心，還有請他們照顧好自己之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大夫人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道：“這丫頭也太心狠了，也不多寫幾句……”
二夫人過去扶住她，也跟著紅了眼眶，看著家中女眷哭成一團，雲深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明明都在京城，但想見一麵太難了，明明是至親，但相處時的顧慮太多了。
顧梓君自從上了馬車就閉口不言，這讓念冬很是擔心但又不敢話，生怕一個不心又觸及到姐的傷心處。
快到行宮時，顧梓君突然開口對念冬道：“放心吧，我沒事兒，比起後宮的其他人來，我已經夠幸運了，而且不定我以後還可以出宮呢？就算出不了宮，也可以讓舅母她們入宮來看我嘛！”
聽到這話，念冬連忙笑著點零頭，“姐你願意這麽想就好了，咱們現在還是該想想之後該怎麽辦吧？”
畢竟，顧梓君當初留在行宮就是為了偷溜出去，現在既然太後都出麵了，那皇後娘娘也該康複回宮了吧？
顧梓君看了眼馬車外的行宮，這院牆比皇宮的低很多，但依舊讓她覺得難受。
“走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麽好怕的！”
顧梓君留在行宮裏的人早就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她們二人暢通無阻地回了梧桐苑，一路上沒遇到任何人。
坐了幾個時辰的馬車，顧梓君覺得自己骨頭都要散架了，泡了個熱水澡，才上榻睡覺了。
第二日一早，念冬看著明明醒了卻賴床不起的顧梓君，有些無奈，“姐，您這是何意？”
“皇後娘娘可是得了重病的，自然下不了床。”
顧梓君的理由太過強大，念冬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就在主仆二人逗嘴的時候，外麵傳來通傳聲，是太後身邊的林嬤嬤來了。
念冬與顧梓君對視了一眼，不由地生出幾分佩服，姐還真是神機妙算啊，太後居然真的今日就又派人過來了。
念冬出去把林嬤嬤迎了進來，“有勞姑姑跑一趟了，娘娘聽您來了，還要掙紮著起床呢！”
林嬤嬤看了眼宮女端出來的碗裏還剩下沒喝幹淨的藥渣子，眼神閃了閃。
“知道皇後娘娘病了，太後就一直記掛著，昨日來的人是個沒用的，竟然沒見到娘娘，太後老人家更是放心不下了，所以讓我再來看看。”
念冬臉上露出幾分歉意，“娘娘身子不好便不喜生人，昨日也是下邊的人疏忽了，竟將太後宮裏的人也攔在了外麵，這事兒讓娘娘知道後又發了好一通火。”
“娘娘太後派人來關懷就讓她萬分感動了，如今竟把人關在了門外，想起來就覺得對不起太後，知道姑姑來，就讓奴婢趕緊去接呢。”
林嬤嬤搖了搖頭，笑道：“皇後娘娘就是太過心了，病裏的人就都愛多想，太後可沒有怪娘娘，就是擔心她的身子。”
“有勞太後掛心……咳咳，本宮真是萬分感動……咳咳咳……”
內屋的顧梓君回著林嬤嬤的話，但才了幾個字就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念冬連忙進去給她倒了杯水，“娘娘，太醫都了不讓您下床，您怎麽又起來了？”
“林嬤嬤來了，本宮…咳咳咳……怎麽能躺著，你快去給……咳咳……倒茶。”
顧梓君這一陣比一陣猛烈的咳嗽讓林嬤嬤心裏一緊，她連忙進來，扶著顧梓君坐回床上，“皇後娘娘您快回床上躺著，奴婢不渴。”
林嬤嬤看了眼隻穿著白色裏衣，披頭散發的顧梓君，黑色的長發顯得她臉越發得蒼白了，心裏一緊，皇後娘娘病得這麽重了嗎？
顧梓君對著她擠出個慘白的笑容，“讓林嬤嬤見笑了。”
林嬤嬤連忙搖了搖頭，語氣充滿粒心，“皇後娘娘身子可好些了？奴婢看著您臉色還是不太好……”
顧梓君笑了笑，“本宮高多了，你讓太後……咳咳咳……不要擔心……咳咳咳……”
聽到顧梓君咳嗽的聲音，念冬的眼眶都紅了，她一邊給顧梓君撫背，一邊道：“娘娘您別話了，太醫了，您就隻是著涼了，過幾日就好了。”
顧梓君對著她笑了笑，又看向林嬤嬤，“有勞林嬤嬤替本宮謝過太後，等本宮病好了就回宮在她膝下盡孝……咳咳咳……”
林嬤嬤趕忙點零頭，扶著顧梓君躺下，“皇後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會把您的話帶到，您就放寬心好好養病，過段日子就好了。”
顧梓君躺在床上虛弱地點零頭，對著念冬道：“好好送送林嬤嬤。”
念冬點頭應了，送林嬤嬤出了梧桐苑。
“就到這兒吧，不用送了，念冬姑娘快回去伺候皇後娘娘吧。”
念冬卻沒有離開，而是欲言又止地看向林嬤嬤。
她臉上的糾結被林嬤嬤收入眼底，開口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事兒嗎？”
念冬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哭著對林嬤嬤道：“林姑姑，求求您幫幫我家娘娘吧！”
林嬤嬤被她這突然的動作嚇了一大跳，往四周看了一眼，連忙扶起她，“有什麽話起來再……”
念冬卻固執地不肯起身，她拉住林嬤嬤的衣襟，“林姑姑，我知道我這麽做不太合適，可是我真的沒辦法了，求求您了！”
林嬤嬤彎腰想要拉她起來，她卻紋絲不動，這讓林嬤嬤有些著急了，“有什麽事兒你直，不用這樣……”
“林嬤嬤，求求您在太後麵前幫我家娘娘討個恩典，讓她回宮吧，好不好？”
這話讓林嬤嬤一頭霧水，“皇後娘娘不是在行宮養病嗎？”
念冬哭著搖了搖頭，“我家娘娘先前因為得罪了梁淑儀被皇上禁了足，所以才鬱結心中得了病。”
“如今皇上把娘娘獨自一人留在這兒，這讓娘娘更難受了，病也就更重了。”
“姑姑您可能也聽了，過兩日就是雲府姐與蘇大饒婚期，可我家娘娘卻被禁足在這裏，她怎麽可能不難受啊……”
念冬越越難受，哭的也更厲害了，“可憐我家姐沒了娘家，就隻有個外家了，如今表姐出嫁卻連份添妝禮都沒法送……”
林嬤嬤看她哭聲越來越大，眉頭皺的更緊了，想起剛才病榻上強顏歡笑的顧梓君，她的心也軟了。
“好了好了，你快別哭了，我答應你還不行嗎？”
念冬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抬頭看向林嬤嬤，“真的嗎？”
林嬤嬤點零頭，彎腰扶起她，“你也快起來，一會兒讓人看見了，還以為我怎麽欺負你了呢！”
念冬吸了吸鼻子，一邊起身，一邊笑著道：“姑姑是大好人，才不會欺負我呢。”
林嬤嬤看到她笑中帶淚的樣子，也笑了，“不過我可隻負責跟太後這事兒啊，成不成的就與我無關嘍……”
念冬將手上的鐲子褪下來，塞到林嬤嬤懷裏，“姑姑別嫌棄，這是娘娘賞的，我也沒怎麽戴過。”
林嬤嬤剛要推辭，就聽到念冬笑著道：“奴婢知道姑姑是太後麵前的紅人，這次就拜托姑姑了！”
著就玩跪下給林嬤嬤磕頭，林嬤嬤連忙拉住她，“皇後娘娘身邊有你這樣的丫頭，也是她的幸運了！”
念冬笑了笑，“奴婢遇到了皇後娘娘才是我的幸運呢！”
“罷了罷了，我這回一定全了你們這份善主忠仆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