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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竟是北戎人

  老頭兒不像受了傷,那隻能說明,他近日來正在接觸某位身受重傷者。


  鳳陽王府中,出了見血的事?


  是誰。


  陸以蘅不敢聲張也不敢輕舉妄動,她想探一探究竟,那老頭七繞八拐的轉了個圈兒進了間僻靜大院,二三燈火毫無煙火氣,仔細瞧會發現,這院子其實離鳳陽王府並不遠,院中左有水井右有馬廄,還有馬兒在食糠草的聲音,乍一眼從小巷子裏路過,大院絲毫不起眼。


  她躡手躡腳潛入在窗外伏下,裏頭燭火通明,朦朧間可以看到老者朝著桌對麵躬身行禮,不知是不是陸以蘅的錯覺,這春夜下竟透著三分桃花香令她心頭觸動,屋中還有一人似是身體抱恙輕輕咳了聲,陸以蘅卻渾身打個激靈。


  這聲音自然聽得出,鳳明邪。


  小王爺掩人耳目在這院中會老者,陸以蘅並沒有想太多,因為片刻之間的愕然驚喜已經壓過了所有的揣測,她想念鳳明邪——隻想,見到他,小姑娘提氣起身突地便聽聞男人緩緩沉聲。


  “瀾先生。”語氣平穩甚略帶恭敬。


  陸以蘅身子一僵整個後背就如被一盆冰水澆的動彈不得,瀾先生——好熟悉的名字,可不就是九五之尊在六部提起的人,那在北戎舉手投足都能掀起波瀾的帝師先生。


  “小王爺,事不宜遲。”那老者斂眉示意。


  “有勞。”


  兩人頗有默契也不多言。


  陸以蘅屏氣凝神也結結實實的怔愣當場,瀾先生是北戎人,為何會出現在鳳陽城還與小王爺如同知交故友,她指尖微屈倒抽口氣還未緩解腦中蜂擁而來的不解和迷惑,陸以蘅不敢再上前甚至踉蹌著腳往後退卻,可這細微的動作已經引起了旁人注意,背後冷風直襲她頸項而來。


  陸以蘅大驚下意識以手中木劍蹙擋,“喀”,木頭被冷鋒輕易削斷,月色洋灑落在她身,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陸小姐?!”那人驚愕低呼,是東亭,護衛連忙收勢,刺出去的利劍“鏘”的撞在一旁木欄,若不是他發現的快,陸以蘅這脖子恐怕要跟腦袋分家!

  嘎吱,堂屋的門開了。


  陸以蘅並不看東亭,她一路風塵而來本已是精疲力竭,屈膝借斷去的木劍撐地起身,腥味蓋住了桃花香溢,臂彎上的血漬越發鮮豔,膝蓋正不斷的打著哆嗦是因為一路上不顧舊傷奔襲,她盯著那五彩雀羽與燭光交輝,男人那雙向來波瀾不驚的眉眼。


  原本的旖旎繾綣都化成了漠然冷靜。


  “阿蘅。”顯然,鳳小王爺對於陸以蘅的突然出現也是始料未及,所有的錯愕都平淡歸於不驚的口吻,目光所觸的血色叫他心神一動,似乎沒有意識到陸以蘅如今的防備和震驚,疾步就要上前。


  “你站住!”陸以蘅卻往後退了步,站在跟前的一個是大晏的皇親國戚,一個是北戎的帝王之師,九五之尊的話突然縈繞耳邊腦海,瀾先生絕不可能單槍匹馬,定是有可以一手遮天之人暗中相迎。


  是誰,一目了然。


  她的目光落在老叟身上,老頭兒穿著粗布麻衣,臉上不現驚慌失措,相反,氣定神閑的就仿佛自己的身份還沒有被人戳破。


  “瀾先生,”陸以蘅道,“我有一句話要問問您,當年北戎老可汗屠我三城百姓二十七萬人,你是否在北戎軍中?”老頭子陪同可汗四處征伐,這個問題有些多餘。


  瀾先生不動聲色,唇角微微動了下卻無意隱瞞:“是,老朽就在軍中。”他眯了眯眼已然知曉這姑娘的身份來曆。


  魏國公的女兒陸以蘅,那個在邊關大敗勒木沁,攻守之戰大放異彩,回京後被封征西小將軍的姑娘,她是鳳陽王爺心心念念想要娶回府的女人,同時,也是如今大晏王朝的通緝犯。


  這幾個身份加在一起實在古怪至極。


  陸以蘅聞言不知是嗤是笑,她的眼神銳利,一下便刺到了鳳明邪的臉龐:“小王爺,您可聽清楚了,北戎的瀾先生助老可汗破城,二十七萬人的血有一半是沾在他的手上,您卻與這外族談笑風生,讓三城百姓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陸以蘅從來是個言辭犀利的姑娘,尤其是驚怒交加之下,字字句句都戳的人脊梁骨發怵無法辯駁——鳳明邪,無論是非對錯,如今和一個征伐斬殺大晏百姓的人相勾結,枉為皇親國戚!

  東亭聽的是渾身冷汗直冒,陸家姑娘言辭鑿鑿從來不給半分臉麵,他舔了舔嘴角剛想要上前卻已經被鳳明邪製止了。


  “護瀾先生回府。”他不再解釋和遮掩與北戎人的關係。


  男人的坦誠在陸以蘅看來,竟覺幾分不知羞恥,怎麽,怕她陸以蘅怒火攻心悲憤交加對瀾先生不利嗎?!

  老頭兒欲言又止,神色中的憂慮更甚:“小王爺,您的……”


  男人擺手示意噤聲退下,他與陸以蘅之間的關係微妙且深厚,容不得旁人插手插足偏頗半句!

  瞧瞧那灰頭土臉的姑娘,現在的她就好像初見時渾身不由人貼近的刺蝟,她有著自己的理由和判斷就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的托詞。


  這是陸以蘅的倔強和傲慢。


  鳳明邪往前一步,陸以蘅就往後退一步。


  “本王是毒蛇猛獸嗎?”男人輕道,這是西校場試藝後,他在帳中為她上藥時說的第一句話。


  好似突然之間,兩人回到了最初疏離陌然的時刻。


  陸以蘅捏緊了手中早已斷去的木劍,明明春夜帶著溫軟旖旎可如今渾身的刺痛都在提醒自己落進了一個不可告人的陷阱。


  “聖上懷疑大晏有人勾結北戎,”她避開了鳳明邪的問話,似是在一遍遍的審視自以為是的曾經,她不敢輕信更不敢妄言,“他們說太後衣袍中的蠍子來自北地沙漠,”那個星夜堵截赫圖吉雅的晚上,在武懷門外的,也許不是隻有她一個人,“你見過赫圖吉雅。”


  這不是問句,是陳述,甚至肯定。


  鳳明邪微微頓神鬆了鬆肩頭想從她的神色中捕捉些許可以平複的情緒。


  “是,”他現在的任何否認和辯解都隻會讓陸以蘅更加質疑憤怒,“你已懷疑是本王故意毒殺李太後。”造成了現在盛京城的混亂。


  陸以蘅冷冷一笑,滾燙的血液刹那冰冷黏膩的將袖袍包裹,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她當時可以毫不猶豫的相信鳳明邪的無辜和清白,可如今竟不敢自信起來,小王爺的所作所為是一張大網,猜不透看不透就會淪為他的一步棋、一個餌。


  誰也不能例外。


  “您當初對著陛下義正辭嚴時可有想過今時今日麵對瀾先生的傾蓋如故,鳳明邪,你到底是誰?”陸以蘅有那麽一瞬竟覺自己從未認識跟前的男人,他言笑晏晏流風倜儻,在盛京城裏招搖過市翻手為雲覆手雨,可是一眨眼,就成了另一副麵孔,兩麵三刀、陽奉陰違,“應夫人不是任宰輔所殺,根本是你滅口!”她以為任安想拿銀子封口故意在應夫人的馬車上作祟,也許,她錯了,所有的推波助瀾都有了最好的理由和借口,這個男人坐在幕後,將她陸以蘅推出去成為了一把利劍,在魏國公的冤案中,利用她的不甘和赤誠來遮掩自己的罪行,“我與蘇一粥在偏隅遇見了父親的舊部孔評,他不告而別是因為……他認出了你。”


  孔評與鳳明邪擦肩而過的那瞬,熟悉的聲音和稱呼讓他渾身一怔。


  “十年前,你根本就在魏國公的軍中!”陸以蘅好像想明白了一切,前因後果徹頭徹尾的連貫了起來,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她雙目怒睜,為這不可思議的猜忌感到後怕。


  鳳明邪沒有回答,臉上卻看不到半分被拆穿的心虛,仿佛陸以蘅說的每一個字眼都與他毫不相幹。


  “每個人都說,父親聽信了幕僚的讒言決定伏兵武懷門,我尋了這麽久卻杳無音訊,那個幕僚不是別人,”她哈的仰頭大笑,隻覺得眼角發燙,“就是小王爺您,是不是。”


  陸以蘅得不到回應卻突覺一種窒息的刺痛好像要剖開了心肺,踉蹌著咬牙切齒不依不撓怒吼道:“是不是!”


  為什麽不敢承認了,為什麽不敢親口說出來了?!


  鳳明邪眉眼微抬,眼底裏的波瀾轉瞬即逝:“是。”月下的臉色終有數分蒼白,似是麵對陸以蘅的質問,他不得已的回複。


  陸以蘅手裏的木劍“哐當”掉落在地:“哈——”她沒有掉眼淚,而是哈哈大笑起來,“你根本不關心盛京的混亂,根本不關心我陸以蘅是不是會葬身追捕,‘入而易,出而難,懨懨到再三,交加意不堪’你對我在盛京的處境不聞不問就讓陸以蘅赴湯蹈火為你肝腦塗地,不是你瘋了,是我瘋!”


  她聲嘶力竭,指甲血肉模糊卻恨不能將心頭這股怒火全然發泄,陸以蘅從盛京不顧一切來到他身邊卻成了這個天下最荒唐的笑話:“當年父親被汙通敵,他也許一輩子都不知道,那個真正通敵叛國將行軍布陣圖泄露給北戎的罪魁禍首,根本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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