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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準備好應戰

  陸以蘅雙手捧著茶盞,雙腿也幹脆往凳子上一蜷縮,哪裏像個殺人不眨眼的姑娘,分明是個被質問後顯得“戰戰兢兢”可又死不悔改的小丫頭,她歪著嘴角,眼珠子轉轉,茶水在嘴邊咕嚕咕嚕的,說話的口齒不清可明白的很。


  “西川侯欺壓百姓、魚肉鄉裏,一路見聞豈會有假,勾結官府衙門,私征苛捐雜稅,百姓敢怒不敢言,更何況殺良冒勳五百餘人,仗著天高皇帝遠的不將大晏律法放在眼底,就算是押解回京也是五馬分屍之罪。”


  陸以蘅比劃了個手勢。


  “他殺良冒勳——”邱廉一拍桌案跳起來,“他殺良冒勳?!”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當年那五百人是無辜百姓,張敬一清二楚,不信,您問問。”


  “張知府也知道?”邱參將目瞪口呆,“他們聯合起來保一個西川侯不成,可、可他也不能容你這般放肆啊!”邱廉捶胸頓足,不是怨懟張敬隱瞞了事實而是怪責張知府怎麽不拉住這魯莽的陸以蘅。


  “西川侯好歹也是個‘王侯’,你這麽不跟朝廷吭一聲的就殺了,難道不是大罪?你——你回頭怎麽和朝裏交代?!”就算西川侯是個惡貫滿盈之徒,那也應該收集證據一級一級的秉承上奏,將罪狀梳理之後提交兵部核實再麵呈天子,讓九五之尊來做決斷。


  陸以蘅輕聲一笑,挑眉的模樣懶懶的充斥著蔑然。


  邱廉何嚐不知這一來一去的,少說也要半年的流程,回頭隻要西川侯立馬給六部的大人塞點兒銀子封口,那些折子壓根就送不到皇帝的手上,有錢能使鬼推磨,否則,為什麽兩省的賊寇情況越演越烈變得如今必須興師動眾的程度。


  邱廉摸著案幾的邊角狠狠一捏:“怎麽和朝廷交代?”他又問了句。


  “邱參將不是有便宜行事的權力嗎。”陸以蘅撇撇嘴,得,皇帝老子既然派邱廉來自然會給足了權力,這個權力不光用來製衡她和蘇一粥更是用來壓製兩省裏的官員和當地王侯的。


  但凡遇到舉棋不定的事件,邱廉有權代替皇帝做出臨時抉擇。


  邱參將臉色一變,這倒好,自己的權力成為了陸以蘅“囂張跋扈”的護身符了,他怒瞪向一直在那頭不吭聲的蘇一粥:“蘇小將軍,即便我有便宜行事之權,可你身為主將就製不住一個副將嗎?”這手底下的人犯了事,到時候蘇一粥你也跑不了。


  陸以蘅跳下椅子擋在了邱廉身前也擋住了他質問的視線:“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她連蘇一粥的解釋都想好了。


  “你——”邱廉的確被氣的慘兮兮。


  “沒有剿匪之前,咱們得由著朝廷,剿匪之後,朝廷就得由著咱們的。”陸以蘅昂頭,目光裏有火光的跳動,不知是暗底叢生還是那燭光散落。


  花了這麽多人力財力都到了這檔口的份上的斷沒有撤軍的道理,現在的形勢,就是千裏之外的盛京城都得聽著他們大軍臨機應變的“捷報”。


  邱廉拍了拍腦門,有那麽瞬被陸以蘅這漫不經心又刁毒的話給驚到了,好似那小姑娘在出盛京前就已經有了全盤的打算,這兩個主副將才似是“各懷鬼胎”卻能一個眼神就讀懂了對方的想法。


  “為何西川侯死了卻沒有在兩省官吏中掀起風浪,張大人刻意隱瞞了風聲,”蘇一粥撐著臉頰曲腿盤坐在主將位上,眼神裏落落的有些明光,他沒有看著邱廉和陸以蘅,而是盯著營帳被夜風吹動的簾子,“眾所周知,兩省裏定有不少人與賊匪關係微妙,西川侯突然死了這樣的消息,官道上裝風平浪靜,那小道裏,顯然不會太平,很快就會有動靜了。”小將軍的手指還一下一下敲打在自己的臉頰。


  “什麽動靜?”邱參將懵圈。


  陸以蘅也抬眼朝著帳簾望去,“嘩”,簾子被兵丁侍從掀開,吹拂進的山野秋風都帶著星月的清冷。


  那將士單膝跪地一手持劍,風塵仆仆顯然是急步奔回。


  “報將軍,上山的十二隊人馬有消息傳回。”他抬手就從胸口摸出一卷羊皮遞上。


  蘇一粥的速度比邱廉和陸以蘅都快,竄上前來一把抓起羊皮紙攤開,上頭用著墨碳潦潦草草的畫著簡陋的示意圖,可蘇一粥卻朗聲一笑。


  “好,準備人馬,今夜動身探個虛實!”


  那小將士應聲忙退出了營,賬外原本寂寂的大營突的躁動起來,篝火虛晃,盔甲摩擦相撞的聲音不絕在耳。


  邱廉左看右看反而覺得自己像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蘇一粥將懷裏的羊皮卷往案上一丟,指著陸以蘅就笑道:“有你的,拿西川侯作餌,就不怕引火燒身?”他沒有斥責陸以蘅的擅自行動,反而嫌惡的抓起地上那老侯爺猙獰的頭顱隨手一丟,如同丟棄不入眼的破爛。


  “循規蹈矩、束手束腳,反而會被這些老狐狸牽製。”膽敢與官府侯爵勾結的賊寇可不是什麽躲在深山裏的老鼠,他們的爪子早就伸到了盛京城中,剿匪大軍的一切情況和行蹤都可能已經暴露在眼皮子底下,這個時候如果還和邱參將所說與府衙聯合,那才是真真的送羊入虎口。


  所以,要出奇製勝。


  哪怕陰毒、哪怕刁鑽,哪怕不合情理。


  隻有賊寇先亂了陣腳,他們才能一擊必勝。


  蘇一粥眯了眯眼,倒是覺得眼前這副將沒那麽礙眼了。


  “報,行隊準備妥當。”外頭的將士厲聲大喝。


  蘇一粥臉上難得露出些許興奮,摩拳擦掌道:“邱參將你就在營中稍候,陸副將隨我一同進山。”他也懶得給任何人響應的機會,一掀簾子就跨步而出。


  蘇小將軍喜歡趁熱打鐵,也喜歡迅雷不及掩耳,外頭的小隊精挑細選三十人,兵分兩路直去青目峰和天允峽口,陸以蘅這才得知方上奏的軍報中便是幾處可疑的賊匪烽火消息點。


  賊人們的城寨不易探尋,邱廉打草驚蛇的法子自然是行不通的,別看蘇一粥年紀輕輕可耐心極好,這一個多月下來大約摸清幾個寨門,可你要各個擊破就必須要封鎖他們之間傳遞信息的營號點。


  偏偏,自從剿匪大軍接近兩省之後賊寇們就好像得知了消息一般沒有任何動靜,敵不動我不動的狀態反而成為了對蘇一粥等人十分不利的情勢,朝廷裏問責的折子一封封的遞來,蘇小將軍心知肚明情勢嚴峻。


  蘇一粥不怕身負重責、重罪,唯獨怕,賊寇的收斂和金銀財寶會讓朝廷裏那些一手遮天的高官們蒙蔽心神,從而誤國誤民的上疏給天子,請求放棄這勞民傷財的剿匪行動——那可真是,功虧一簣!

  可這種毫無頭緒的僵持突然之間被陸以蘅打破了,她單槍匹馬殺了西川侯,這個動靜不可謂小,賊匪們自然會得知西川侯的變故和張敬知府的作為,如此一來,亂的就是他們的心思。


  這不,才短短兩三天的功夫,山裏潛伏的探子就回呈遞報,賊人小心翼翼通風報信,山中八個號口烽火的營點一覽無餘。


  他們慌著呢。


  偏隅的山林中飛禽走獸不少,深秋夜裏更是寒涼刺骨,不是冬日鋪天蓋地包裹的感覺,而是稍不留神就鑽進你的耳根後背,讓你咬緊牙根拚了命的打冷顫。


  更何況,如今,深更半夜。


  一行人穿梭在山林草菅,枯枝藤蔓化割開衣衫長袍和皮膚都渾然不覺。


  蘇一粥下令熄了所有的火把,就著月色和腦中所記的山林地形行軍痕跡,幾乎沒有停歇就摸索著上了青目峰。


  有時候陸以蘅都不得不佩服這位小將軍,這兒的山路迷迷茫茫,換了她早就暈頭轉向,可蘇一粥呢,百裏奔波都不疲累和慌亂,好似從小到大就是個生長在這般山麓的孩子,石將軍的舉薦真是用心良苦。


  夜黑風高。


  賊子的烽火營地並不大但很隱蔽,若不是蘇一粥把人不動神色的安插在各個峽道隘口怕也很難察覺,如今這小小的山坳裏,竟藏著一座看那起來守衛森嚴的信號點,平日裏他們以山林篙草做偽裝,隻要夜間火光亮起,片刻就能給下風路的山頭指引信號。


  蘇一粥從懷中掏出羊皮卷就著月色粗粗看了眼。


  “這個營點一十四人,前哨兩人,觀風五人,”他壓低了聲,伸手左右一揮一擺,兩邊的兵士心領神會悄悄的分兵兩路包圍起營點來,“哨樓上那兩個,能解決嗎?”他轉向身邊的陸以蘅,月色之下看不清雙方的表情,詢問卻變成了勢在必得。


  陸以蘅捏緊了一旁的長草竄著身子就如同夜裏的一陣風,瞬息已貓到了營外的木欄口。


  巡邏賊匪的警惕並不高,打了兩個哈欠折返回身,陸以蘅委身掠至哨樓下,不等月光走過她裙擺,哧溜一下就好似靈猴般攀著木欄竄上了不高的哨樓,翻身輕躍還沒等那握著小火把的匪賊發覺,已從身後一把勒住那人的脖頸子,細微的血腥飄散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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