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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他陰險狡詐

  應夫人一時語塞,漲得滿臉通紅,心裏憋屈著一股子氣就看到身旁的女眷交頭接耳的,神色裏仿佛充斥著對她的鄙夷和不屑,想她堂堂誥命夫人,飛花也好、棋令也罷,盛京城數一數二,怎麽著,今日就偏偏輸給個瞧不起眼的黃毛丫頭。


  還被幾個狐媚子眉飛色舞的看好戲,她惱羞成怒。


  “陸以蘅,你別得意,就算你踏進了盛京城,惹得天子對你刮目相看,可也沒有人會忘記,你們魏國公府犯了什麽滔天罪孽。”應夫人眼中泛紅,聽到周遭微微倒抽口氣的驚愕,竟覺得自己奪回了焦點和主動權一般的傲慢昂頭,仿佛這刻她站在了道德製高點上,底下的陸以蘅才是應該覺得羞恥、覺得愧欠的罪人。


  那及笄小姑娘眼底裏的平靜無波和三分疏離令她刺眼無比。


  “那應夫人是覺得自己有立場評判了嗎?”陸以蘅歪著頭,將手中的玉子一擲——瞧啊,她說過什麽,隻要魏國公府的頭頂壓著這座大山,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以此為由來奚落踩踏。


  “你對自己的父親一無所知,可我清楚的很,魏國公是瘋了,當年單槍匹馬要帶著八萬側翼盤踞武懷門,是我的丈夫——信安侯直言上疏拚了命的攔著他,可他冥頑不靈,”應夫人看陸以蘅的眼神裏不光有怨更有恨,“他逼得那些人跟著他去送死,害得淯岩統領遭前後相擊無法救援,我丈夫兒子都戰死沙場,你怎麽不去問問那個被發配到裕海去守關的罪人,為什麽這輩子都回不到盛京城?!”


  因為他策敵有誤,因為他冥頑不靈,因為他——害死了八萬手足,而單單自己卻活了下來。


  這下深閨女眷也好,文武百官也罷,聞言皆是臉色大變,多有驚恐。


  “住口,應夫人!這些舊案天子十年前就已明令不再言提!”任安拍案而起撥開人群,滿目嗔怒——如此無視天子禁令者,是你信安侯一家的腦袋都不想要了嗎!


  “禁了又怎樣,堵得上嘴,堵得上人心嗎!我堂堂一品誥命夫人,丈夫和三個兒子都是大晏朝的忠烈之臣為國捐軀,怎麽這個罪魁禍首的女兒卻能登堂入室?!”應夫人咬牙切齒,指尖顫顫巍巍的指向陸以蘅,恨不能化為手中劍,也同樣刺穿這個野丫頭的皮囊,就像當年從戰場上送回來的那些屍首,殘缺不全。


  若不是魏國公一意孤行,如今的應夫人也該享著天倫之樂,然現在呢——信安侯一門凋敝隻剩下幾個不成器的女人,頭上頂著一品誥命銜卻再也不能立足朝堂,陸以蘅——她橫空出世、一鳴驚人,叫應夫人如何不豔羨,如何不怨恨。


  “你們——都忘了嗎?!”應夫人聲嘶力竭,脂粉撲滿的臉扭曲猙獰,“那就去問問,問問三年前留得一條殘命告老還鄉的宗政大人,他當時就在大軍之中,侯爺予我書信便知武懷門有去無回,連發五道八百裏急件奏疏懇請撤回大軍阻止魏國公此行,然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她的眼神掃過所有人戰戰兢兢的麵龐,“你們怎麽不懷疑了,十年前是誰扣下了五道奏疏,是誰沒有呈報天子,否則,我的丈夫和兒子都不會白白送死!”


  老女人冷笑著,這些話許多年壓在心底不曾再提,今日竟一吐為快。


  一時之間鴉雀無聲,似烏雲壓城窒息心胸,哪裏有人膽敢喘個氣、說句話,這些所謂的宮闈秘聞不論真假都可能會掉人的腦袋。


  老宰輔的手指死死捏得發白。


  “五道奏疏,本王怎麽沒聽說。”屏氣凝神中有聊聊閑語一旁傳來,眾人忙退開步子,就見那鳳小王爺懶洋洋的倚在椅上,表情毫無鄭重,仿若隻是在聽一段稗官野史,周圍的文臣武將汗流浹背,唯獨他閑情逸致,“任大人,你可有所耳聞?”


  “聞所未聞。”任安麵不改色,毫無波瀾。


  “那應夫人的意思是,這五道奏疏是該叫人好好查一查了?”鳳明邪挑眉詢問。


  “婦道人家,胡說八道而已。”任安拂袖,這個女人在這裏妖言惑眾,就憑封子虛烏有的家書就說朝廷裏有人隱瞞了實情,試問,做下這等荒唐欺君事的人,又有何好處!

  “任大人,我孤兒寡母沒什麽好騙的,還是您認為我們信安侯府的人都好欺負嗎!”任安視若無睹的態度叫應夫人冷眼訕笑。


  鳳明邪呢,看戲不嫌事兒大,他長指順過耳畔,五彩雀羽流轉出的明燦旖旎相襯繁星,慵懶的男人從椅上緩緩站起身:“嘖,咱們任大人是亮輔良弼,應夫人若想討公道,他可是唯一能為你做主的。”這話當然沒錯,你就問問,倘若都察院和大理寺當真要將十年的舊案翻出來,那朝中哪個人能肩負重擔、力挽狂瀾,當然隻有咱們萬人之上的宰輔大人啊。


  “小王爺!”任安怒喝,又急又惱,這家夥煽風點火不是一回兩回,你還沒想明白呢,這原本對準陸以蘅的矛頭,怎麽就突得變成了對準他任安?!


  老宰輔朝著男人瞪去,可那放浪子弟呢,壓根沒在意自己說了什麽驚濤駭浪的話,指尖卷著長發眉眼雲波生瀾,任安的話就硬生生的卡回了嗓子眼裏,鳳小王爺最擅長的可不就是用這番活色生香演繹陰險狡詐。


  三個女人一台戲,一張嘴就是信口開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叫人當了一回活靶子還不自知,別說應夫人這顆腦袋保不保,她若再撒潑下去,就是整個侯府該賠命了!

  可應夫人呢,婦道人家,哪裏憋得下這口氣,既然脖頸子一粗掏了出來,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老女人推開身邊的椅子,走上前一步:“怕是六部裏都沒幾個大人知道吧,我不管陸賀年有沒有通敵,有沒有叛國,那些朝廷中結黨營私、視而不見的人就該同罪論之,他們那是惡意,分明——分明就是等著陸賀年出紕漏好坐收漁翁之利,哈——拿八萬人成就自己的平步青雲啊!呸,當初棒打落水狗的時候,還不都是踩著應家的血,瞧瞧這朝廷裏,欺上瞞下、自作多情的人還少嗎!”


  痛快——應夫人直言不諱,頓覺心頭積壓數年的疑惑和憤懣一掃而空,痛快得很!

  尤其是眼前這些敢怒不敢言又戰戰兢兢的所謂“肱骨之臣”,她擰著嘴角就恨不能叫他們的臉色更難堪一些。


  她是個婦道人家,可婦道人家不是傻瓜!

  “應夫人,你怕是瘋了——”任安勃然大怒,“哐當”掃落一旁的酒壺,銀玉碎了一地,將漫天星輝都收納在影。


  所有人倒抽著氣不敢有所動作,甚至緩緩的倒退兩步,好像害怕在這個時候會成為下一個死在槍口的出頭鳥般畏畏縮縮。


  “你可知你口中說的是什麽荒唐言論,你在質疑朝廷,質疑內賊,質疑天子——”任安橫眉怒目須發倒豎,一雙眼都變得血紅血紅,口沫橫飛,“當權者扣了奏疏隱瞞不報、欺君罔上,你知道自己質疑了多少人?!”任安的怒喝震得所有人心撼動,他不退反進,一步一步,蹣跚的走到應夫人的跟前,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目光中淩銳不減、問心無愧,“六部七卿二十司百人朝堂,從武懷門至盛京的塘報、奏疏,經八省二十三個驛站,你知道你在質疑什麽,你擔得起這個罪嗎!”


  任安的手掌重重的砸落在女眷花桌上。


  案幾的茶水震了三震。


  連根針掉落在地都清晰可聞。


  封疆大吏也好,駐軍大將也罷,但凡急件戰報倘若當真如同應夫人所說出了隱瞞謊報的岔子,要牽扯的官員一級一級算下去,何止百人,他們或是盛京重臣,或是知府大員,應夫人一句話,就要將黑鍋全扣到他們的頭上,婦道人家——不知何為惹禍上身嗎?!

  “應夫人,你要公道,你要什麽公道!”任安的嗓子帶著沙啞,不知是因為酒意還是聲嘶力竭已對她忍無可忍。


  應夫人被這言辭鑿鑿的怒聲驚得連退三步,“呯”的呆坐在椅子上,發髻的珠花落地都沒有注意到,她好似明白了任安的言下之意,頓時一張臉從嗔怒漲紅變得驚恐蒼白——禍從口出。


  “我、我我隻是……”她六神無主、無處辯解。


  “身為一品誥命夫人,無憑無據、無端臆測,聖上為表你一家在武懷門一役中的卓絕功勳而賜封你稱號,你呢,置喙天子不公,置喙朝臣敗壞,心胸狹隘、洗垢求瘢,鬧到我任府大壽上來——”任安重重喘出口氣,哈的凜然喝笑,應夫人心底裏意難平、怨憎生,不過是因為一門慘死,卻不掂量自己口中會闖出多少的火。


  玩火自焚。


  “送一品夫人,回府去!”老宰輔背身拂袖,懶再看那個老女人如今是驚慌失措還是痛哭流涕,哪怕是一個字眼,他也不想再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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