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豆腐沒想到這人臉都白成紙了還不肯吃虧：“你他媽的……我那是運氣不好, 順風局風龍，逆風局水、火龍，這還打個瘠薄！”
LOL第三條龍之後的屬性都是固定的, 殺了四隻小龍後會擁有龍魂Buff, 許多人認為風龍魂作用最低，水、火龍魂效果拔群。
簡茸頭一回聽到把輸遊戲的原因歸咎到龍魂身上的。他嗤笑：“沒辦法。傻人有傻福, 傻逼沒有。”
“……”豆腐兩手揣兜, 居然也生不起氣來。他眯著眼, 納悶地問：“你說你, 臉長得這麽乖，怎麽一開口就罵人？”
簡茸倚在牆上：“你長得也像個人, 怎麽沒見你說過幾句人話？”
豆腐：“。”
豆腐兜裏的手機響起, 教練打電話來催他回休息室。
“你隊裏那上單跟豬似的，就你瘦得像竹條。”豆腐把手機收好：“你到底什麽毛病？要不要給你打個120直接抬走？”
“抬你自己吧。”簡茸涼涼道：“常規賽九連敗，還好意思提其他選手。趕緊滾。”
豆腐氣笑了，點頭：“你牛逼。”
人走後, 簡茸去盥洗台洗了把臉，隨便揉了兩下胃, 才轉身出了廁所。
他推開休息室的門：“什麽時候上場……”
話說到一半便生生止住。
簡茸單手撐在門上, 看著稍顯空蕩的休息室：“人呢？”
休息室此時隻有兩三個人在。
Moon回頭看了他一眼, 解釋：“他們上台了。”
簡茸皺了下眉：“我現在過去……”
“別，”Moon叫住他：“盒子去了，這局上替補，你好好休息吧。”
簡茸還站在門口, 他舔了下唇：“什麽意思？”
“你不是不舒服嗎……”Moon頓了下：“是這樣, 剛豆腐來敲門，跟隊長說你在廁所吐了, 還說……你看起來像快死了。”
路柏沅當時轉身就要出門，迎麵撞上來催他們上場的工作人員。
PUD的選手已經往台上去了，他們也得趕緊過去。路柏沅看了一眼廁所的方向，回過頭沒什麽表情地對工作人員說，這局我們需要更換選手。
簡茸唇色蒼白地聽完，然後問：“知道魷魚戰隊休息室在哪麽？”
周圍的工作人員立刻搖頭。
這誰特麽敢說知道。
“簡茸？”戰隊副經理匆匆走過來：“我在廁所找了你半天。你沒事吧？還想吐嗎？是胃不舒服？嚴重的話我直接帶你去醫院……”
“沒事。”簡茸喝了口水：“隻是有點反胃惡心，應該是低血糖引起的。”
副經理疑惑：“低血糖也會引起嘔吐？”
“會吧。”簡茸說：“百度說的。反正不會死，放心。”
“……”
副經理頭一回看到對自己身體這麽不上心的。她從兜裏拿出幾包餅幹：“那你吃一點，我送你上車休息。”
休息室的沙發不大，坐兩個人都擠，外邊人來人往的非常吵，偶爾還有工作人員進進出出。
剛吐了一波，簡茸現在看什麽都沒胃口。他隨便扯了個借口：“不吃了，不喜歡這個味道。我在這坐著就行，你不用管我。”
“……那也得吃點呀。”副經理堅持：“而且是路神讓我帶你上車休息的。”
簡茸一頓，回頭看她。
“真的。”副經理舉了舉自己手上的外套：“還說車裏沒毯子……讓我給你蓋個外套。”
簡茸回了隊車。
今天開的是商務車，後座寬敞，簡茸收一下腿就能躺下。
他躺在座椅上，前額頭發垂落，露出幹淨的額頭。
簡茸全身都有些乏力，但他睡不著。
他用手機開了比賽直播。
遊戲已經進入到Ban&Pick界麵，選手鏡頭正好給到路柏沅。
路柏沅隻穿了一件短袖隊服，臉色依舊沉著冷靜，他嘴唇抿了抿，像是說了一個“嗯”，然後抬起食指把自己的麥克風往外推了一點。
解說甲：“PUD還是Ban盲僧了……路神是上一局打亢奮了嗎？連外套都脫了。”
解說乙笑了一聲：“可我看著也不太像是亢奮的樣子呢。”
簡茸把身上蓋著的外套往上拽了一下，拉到下巴，聞著淡淡的洗衣皂味。
解說甲：“TTC這手換人我是沒想到的。是有什麽戰術嗎？”
解說乙：“有可能，盒子也是團戰型中單，或許是想跟PUD拚大後期？”
倆解說有模有樣開始分析上替補的原因，比賽中，盒子鎖了冰女。
冰女是盒子的招牌英雄，也是簡茸跟他Solo時唯一輸掉的英雄，打排位時簡茸看他玩過，玩得不錯。
路柏沅鎖了千玨。
千玨是前期有傷害的打野，這局路柏沅顯然也是想打前中期。但PUD上局吃了教訓，這局不可能再讓路柏沅舒服的發育和抓人。
PUD的AD這局拿的是EZ，一個自保能力很強的英雄。於是泰坦到達等級之後，立刻跟著XIU去TTC的野區逛街。
小白這局玩的是露露，一個沒法跟著打野做事的軟輔。路柏沅六級之前在野區被抓了兩次，雖然沒有送人頭，但發育還是被限製了。
在敵方野輔的威脅下，直到二十分鍾，場內隻爆發了一個人頭，人頭在Pine這，但嚴格來說，優勢不大。
簡茸看了眼比賽時間，再拖十分鍾……Savior的發條就要到優勢期了。
隊友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立刻集合打團。第一波團戰打了個三換三，不虧不賺。
第二場團戰PUD刻意避戰，沒開起來。
第三波團戰，發條開始發力。
Savior的發條的確玩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他看準站位，果斷閃現大招拽到四個人，傷害爆炸，直接打出一波大節奏。
這波團戰直接讓TTC陷入劣勢。
能看出盒子一直拚命在找機會，可惜對麵雙C位都帶了能解除他控製的淨化技能，這讓他的威脅性無限降低。
這局遊戲打了四十六分鍾，TTC三路超級兵水晶全炸，最後盒子清兵時被敵方輔助閃現強開，殺掉中單後PUD一路進攻，最終推掉了TTC的基地。
PUD2：1獲得這場常規賽的勝利。
簡茸剛關掉直播，手機上方彈出一條微博推送――【競圈好亂：PUD2：1戰勝TTC，TTC連勝終結！點擊就看TTC換人內/幕！】
“競圈好亂”是他小號關注的大V營銷號，簡茸掃到最後一行字，垂著眼皮點了進去。
“競圈好亂”說，據可靠人士爆料，是Road開口要換下Soft的，還說Road神色嚴肅，看起來像在生氣。在末尾著重強調了當時Soft並不在休息室內。
簡茸來回看了兩遍，這段話其實說得沒毛病，卻給了網友各種想象空間……或許這就是營銷號的牛逼之處吧。
果然，評論區已經開戰了。
【Road終於忍不住了？今天第一局Soft在打個屁啊，玩個辛德拉連狗熊都秒不掉，真夠菜逼的，跟Savior差了一個銀河係。】
【傻逼下個遊戲吧，你他媽用辛德拉秒比自己高一級半的狗熊試試？沒看見Soft把你家Savior壓得塔都不敢出？？再說第一局Soft的傷害比Savior高OK？？】
【誰贏誰牛逼好吧。光對線厲害有屁用，這是五個人的遊戲，你家Soft有在LPL裏一帶五的本事嗎？】
【我兒子第三局沒上，上了不知道誰贏誰呢，PUD粉在這放什麽屁。】
【要不是玩得爛怎麽會不上？Road親口換掉的人，一群傻逼還在直播間嗑CP，真逗。】
【等等，我聽說Soft是身體不舒服才沒上場的啊？有朋友看到他被工作人員扶著出賽場了，據說！據說是低血糖。】
【低血糖？可能嗎，TTC戰隊的隊員都犯低血糖，那其他戰隊隊員別活了。】
【也不是不可能，這看個人體質的好吧。而且Soft本來就很瘦。】
【艸，小藍毛怎麽去了戰隊越混越慘，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走了，去充點錢刷禮物，這傻逼兒子真氣死老子了。】
【有一說一，營養均衡好好吃飯一般不會犯低血糖，再說TTC戰隊是有營養師的，Soft這波傷病退場就有點離譜。】
【+1，除了不能避免的手傷以外，選手都有責任好好保護自己的身體吧。】
【挺心疼Road的，三局裏他打得最累，如果Soft在，第三局真不一定輸。】
【Road不是還有手傷嗎？】
簡茸以前是很無所謂這些網友評論的。不論別人怎麽罵怎麽說，他都不痛不癢。
但他沒法不承認，這次有那麽幾條評論戳到了他的痛處。
是他自己怕犯食困沒吃早餐才會低血糖，導致沒法上場，才輸掉了比賽。
這比他上場被人打炸還叫他難受。
路柏沅一把盲僧血C，第三局被針對卻依舊頑強發育；小白和Pine三局下路沒一局劣勢；袁謙第一局稍微拉跨但後麵兩局頂著壓力咬牙抗壓沒再出過錯誤……
隊友都很努力，他問題最大。
“愧疚”這種情緒對簡茸來說很陌生。他單手抓著手機捂住眼，漸漸的又有一點想吐。
不知過了多久，車門被拉開。
小白的聲音最先傳進來：“PUD可真有韓國賽區隊伍那味了，我一看到他們那些大後期陣容就頭皮發麻，膀胱發緊。”
“98k還是太強，我打算也去練一□□熊。唉，這幾天我是真不敢看貼吧論壇了。”袁謙坐上車，車子晃了晃。他回頭問：“小茸，你還好吧？聽說你吐了？”
簡茸坐起來：“沒事，好多了。”
“瘦子也有瘦子的煩惱啊。”小白感慨完，好奇道：“對了，你和豆腐遇上居然沒打起來？！”
簡茸麵無表情：“差點。”
小白：“……”
盒子Moon和工作人員都是坐另一輛車。盒子此時站在車門外，探進頭來不好意思地說：“Soft，抱歉啊，我今天沒打好。”
簡茸愣了一秒，道：“沒，我的問題。跟你沒關係。”
小白大咧咧地問：“你什麽問題？”
簡茸道：“我犯低血糖，上不了場，才輸了比賽。”
車上沉默了幾秒，連帶著剛上車的丁哥也詫異地回頭看。
袁謙笑了：“你意思是你上了我們必贏？”
小白：“……你好他媽狂啊。”
Pine默默看向窗外。
簡茸沒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麽不對：“至少勝率會高兩成。”
“雖然你說的是實話。”盒子捂著心髒：“但我還是傷著了，我回車上了，再見。”
“行了，已經結束了就別再說那些假設的事了。最後一局PUD的陣容明顯是想拖大後期，你上了還真不一定能有盒子穩。”丁哥見過的選手多了，一眼看出他在想什麽：“不是什麽大事，誰剛入這行的時候不出點岔子。以後多注意身體，按時吃飯就行。”
簡茸點頭，忍不住往車窗外看了一眼。
沒看到想看的人，他抿唇問：“隊長呢？”
小白摘了帽子正在臭美地整理頭發：“不知道啊，剛打完比賽就說有事處理大概要十分鍾，讓我們上車等他。”
Pine：“打個電話問問？”
“剛剛打了，沒接。”丁哥皺眉，嘀咕道：“我說找個人陪他去他還不肯。”
袁謙道：“附近粉絲這麽多，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簡茸坐不住了。
他拿起帽子隨便扣上，彎腰起身：“我去找他。”
“別了別了。”小白趕緊攔住他：“我怕你吐街上，給環衛工人增加工作量。”
簡茸：“我已經好了。”
小白伸手抓住他手臂：“你這臉比老子打了粉都白，你好個屁了……”
簡茸沒應，他手剛要搭到車門上，車門倏地被推開。
路柏沅戴著口罩帽子站在門外，隻露出一雙狹長的眼。
簡茸帽子戴得很低，一開始隻能看到路柏沅身上的隊服，和手裏拿著的黑色塑料袋。
他還沒反應過來，帽簷被人捏住往上抬了一些。
路柏沅看著他，透過口罩悶聲問：“去哪裏？”
簡茸還沒開口，小白就先幫他說了：“簡茸怕你走丟了，準備拖著殘破的身體去找你呢。”
簡茸因為低血糖，反應有些遲鈍。直到他重新坐回後座，“跟小白決一死戰”的念頭才姍姍來遲。
回基地途中，小白一會抱怨第一局被抓成狗，一會抱怨他沒玩到機器人沒能用上冠軍皮膚；丁哥在跟袁謙討論第一局袁謙對線時犯的小錯誤；Pine則開著手機看某檔綜藝節目。
前麵幾排座位太吵鬧，後座就顯得格外安靜。
簡茸沒摘帽子，仗著路柏沅看不見，一直垂眼盯著路柏沅的手。
他記得有條評論說路柏沅有手傷？
普通的肌肉勞損，好像還用不到“手傷”這個詞。
盯著盯著，這隻手忽然朝他而來。
路柏沅把黑色塑料袋放到他懷裏。
簡茸愣了愣，邊問“是什麽”邊打開了袋子。
袋子裏裝滿了零食。糖果、餅幹、巧克力……每種的包裝和口味都不一樣。
路柏沅摘掉口罩：“吃點。”
簡茸還保持著開袋子的動作，幾秒後，他道：“……怎麽買這麽多？”
路柏沅掃了他一眼：“副經理告訴我，隊裏有人挑食。”
不知道是不是休息夠了，簡茸突然不覺得難受了。
他連著吃了半塊巧克力和兩包餅幹，閉眼假寐之前還往嘴裏丟了顆糖。
他摘了帽子，腦袋靠在車窗上，閉著眼卻一直沒睡著。
簡茸現在的情緒有點怪。
收到這袋加起來或許不超過五百塊的零食，他好像有些開心過了頭――比他第一次上王者、第一次收到直播禮物、第一次上直播間首頁推薦都還要開心。
路柏沅連續打完三場比賽，下台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買糖。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簡茸忍不住咬了一下嘴裏的糖果。
丁哥回過頭來：“你覺沒覺得XIU這幾把玩得一般……”
路柏沅正在玩手機，他頭也沒抬，低低道：“小點聲。”
丁哥：“……”
丁哥看了眼靠在窗上睡覺的簡茸，壓低聲：“我讓阿姨今晚多做幾道菜，這段時間趕緊給他補回來。”
“加菜沒用，”路柏沅道：“得盯著。”
丁哥點點頭：“也是。阿姨做的早餐多好吃啊，他都能忍著不吃……那我要不給他安排個生活助理？”
路柏沅皺了下眉：“不用，麻煩。”
丁哥：“那要不我親自……”
“我管他。”路柏沅道。
丁哥：“？”
簡茸：“……”
丁哥愣了兩秒，才隱隱約約明白他的意思。
“你特麽找我一百四十萬買來的中單給你按手也就算了，”丁哥就覺得離譜：“我花一千多萬把你買來，是讓你去給人盯飯的麽……”
丁哥話還沒說完，車子像是碾過一道大坎，整輛車重重一抖。
簡茸被震得歪了下身子，腦袋剛要撞回玻璃上，脖頸忽然被人伸手扶住。
剛打完三場比賽，路柏沅的手心還是燙的。
他輕而易舉地握住簡茸的脖頸，稍稍用力，讓他靠到自己肩上。
丁哥被這一下震回了原位，立刻小聲地讓司機開慢一點，說車上有隊員在睡覺。
後座。一直閉著眼的簡茸心髒狂跳，腦子混亂，眼睫毛都快顫出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