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TTC下一場比賽在一周後, 贏下一場常規賽不是什麽值得慶祝的大事，翌日丁哥就來基地敲門一一把人叫醒下樓複盤。
這是簡茸第一次參加正兒八經的複盤會議，打訓練賽的時候雖然也複盤, 但因為不是正經比賽, 總有一些隨意。
“十七分鍾的時候，就是這裏。”丁哥暫停遊戲畫麵, 指著屏幕上的劫問簡茸：“這特麽才十七分鍾！你都快跑到別人下路二塔了是怎麽回事？一塔都沒推掉你就想推別人的高地嗎？？”
簡茸還沒來得及開口, 又被丁哥打斷：“我知道你是想來這裏蹲他們下路, 但你能保證他們沒視野看見你？還是你壓根不管自己能不能走, 隻想殺他們AD？你知道這時候你身上是有賞金的嗎？”
小白清了清嗓子，偷偷看了眼簡茸, 生怕他嘣出一句“你是在教我打遊戲？”。
但簡茸沒有。
他兩手搭在桌上, 安靜地聽完訓，然後說：“我的。”
乖得讓丁哥也愣了一下。
“……你的毛病和打訓練賽時一樣，太自我，打魷魚你可以這麽打, 但是打戰虎呢？打PUD呢？以後去打全球賽呢？上屆夏季賽的錄像你也看過，強隊之間的配合有多默契, 中後期基本都是抱團打法, 你這種單人作戰的習慣很容易讓他們找到漏洞。繼續改進, 我會從下場訓練賽開始注意你這點。”
丁哥重新點下播放鍵，下一幕就是簡茸在草叢裏蹲到了魷魚下路雙人組，並在幾秒內把豆腐秒殺，完全不給敵方輔助麵子。
該罵罵, 該誇的也不能落下。丁哥點頭：“但你操作很極限, 繼續保持這種狀態。”
丁哥複盤的習慣是一段錄像一段錄像地摳，誰有毛病就說誰, 幾十分鍾看下來，除了路柏沅，其餘的人都挨了幾句訓。
簡茸身為MVP，也是挨罵最多的那個。
第一場比賽結束，丁哥喝了大杯水潤嗓子，看向路柏沅道：“這複盤會開的……覺得自己回到了五年前那會。”
路柏沅聞言笑了一下，沒說話。
簡茸問：“五年前怎麽了？”
“五年前……”丁哥頓了頓，忽然問：“你不是他的老粉麽？”
路柏沅偏頭看過去，隻見簡茸張了張嘴，半天才模糊地低低“啊”了一聲。
“你那帽子我想起來了，”丁哥說：“是小路入隊第一年，打LSPL（次級聯賽）總決賽時戰隊在現場售賣的周邊吧。”
路柏沅挑了下眉，記起來了。
打次級聯賽的時候他們還沒什麽粉絲，甚至都沒什麽人知道戰隊，所以那一屆次級聯賽，他們隻有在總決賽時做了周邊，印象中確實是帽子。
簡茸抓了下頭發，動動嘴唇剛要說什麽。
“這麽小。”路柏沅目光落在他頭頂：“十二三歲就玩遊戲了？”
簡茸“嗯”一聲：“我爸玩。我看多了就會了。”
“你從LSPL就開始看他打比賽，不知道他一開始是個什麽打法？”丁哥放下水杯：“也是個獨行俠，那時候電競業沒那麽成熟，不像現在有教練團，有數據分析師……就全憑個人實力在打，要麽他抓穿別人，要麽別人抱團反蹲死他。後來進LPL被教做人，常規賽一路連跪，差點進不去季後賽，那段時間隊裏天天開複盤會，我都把金嗓子當飯吃……”
簡茸抬著下巴，聽得比剛才複盤比賽還認真。
“行了。”路柏沅打斷他：“複盤就好好複，不用忽然懷念過去。”
“我記得那時候周邊賣得挺便宜的？成本價，拉粉絲用。”小白撞了撞簡茸的胳膊：“你買我的周邊沒？”
簡茸思索幾秒，皺眉：“你當時也在？”
是真的疑問句，卻比嘲諷還傷人。
小白微笑著閉嘴了。
複盤會結束，丁哥關上錄像，對簡茸說：“最後，關於你賽後采訪讓人寄頭的事兒……我跟聯盟談過了。”
簡茸點點頭：“罰款還是打給上次那個賬戶嗎？”
“……你倒也不必這麽熟練。”丁哥無語：“這次不罰款，垃圾話本來就是允許說的，他們自己都設立了一個賽前垃圾話環節呢。不過你說的畢竟不是什麽好話，態度還是得有，協商過後兩個處理，一是你得去微博和那個粉絲道個歉；二是你得去和豆腐道個歉……”
“為什麽要給他道歉？”路柏沅淡淡開口：“簡茸罵他了？”
沒想到他會開口，其他人都一怔。
“沒關係，道就道。”簡茸無所謂地說：“三個字而已，我又不誠心。”
路柏沅沒看他，隻是問丁哥：“你和聯盟誰談的？”
“……不是，也不是真道歉，你聽我說完。”丁哥說：“隻是要他去和豆腐互動交流一下，魷魚那邊也會跟豆腐交代的。主要是做做樣子給公眾看，體現一下各大戰隊之間的友誼。”
路柏沅依舊皺著眉，不過總歸沒再說話。
簡茸沉吟片刻：“交流互動……不是要擁抱握手什麽的吧。”
“沒這麽浮誇。”丁哥看了眼自己的小本子：“你去他直播間送點禮物，再互動兩句就行。他今晚七點直播，你比賽拿了MVP，這次禮物錢可以申請報銷。”
於是晚上七點，簡茸發了一條微博。
【TTC?Soft：1月12日晚春季賽常規賽采訪，我說了十分不恰當的話，在此向@最愛豆腐腐 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在直播中念出你的微博用戶名，也不是真的要您的頭，非常抱歉。】
發完之後，簡茸登錄許久沒上的直播大號，往裏麵衝了兩萬塊。
他進豆腐直播間的時候，豆腐正臭著一張臉在打遊戲。
【你們看到Soft的微博了嗎？我看呆了0.0】
【天呐~~TTC戰隊是沒有管理人嗎？怎麽會讓隊員發這麽粗魯的道歉聲明阿……】【豆腐腐今天也好帥！】
簡茸頭一回看到這種畫風的彈幕，心中有些不適，又有一點隱約的羨慕。
他直播間那群傻逼如果有這些女粉一半溫和，他們的父子關係也不會差到這種地步。
簡茸剛準備送禮物，就看到豆腐點開了好友發來的某個視頻。
是他們那場比賽的錄像，視頻上方還寫著一行字：【春季賽第一場，電競麥克瘋】。
簡茸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玩意兒，就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對麵沒人帶虛弱，他們的AD會為這件事情負責。”
“這德萊文看了我一眼，他死了。”
“誰給他冠的第一德萊文稱號？我家樓下住著的初三小弟弟玩得比他好，建議魷魚戰隊立刻錄取。”
然後是小白的聲音：“你怎麽又去抓德萊文了……他都被你殺得不敢出高地了。”
“在他當著我的麵選出德萊文的時候，我們就是不共戴天的關係。”簡茸陳述道：“這張地圖上，我和他，隻能活一個。讓他存活超過三分鍾，這局比賽都算我輸。”
……居然是那場比賽的賽事語錄。
看著豆腐越來越綠的臉，簡茸心想，是你自己開的視頻，可不能怪到我頭上。
【…………這人怎麽這樣啊……】
【這樣說話也是可以的嗎？我可以向聯盟舉報嗎？】
【我草我草我草，我為什麽在直播間觀眾席裏看到了Soft！！！！】
【聽說我兒子在這個小破直播間？？】
【舉報nmb，管天管地還要管選手比賽的時候說了什麽？】
【來了來了，小傻逼開罵了沒？我沒錯過吧？】
簡茸的直播大號有很多粉絲點了關注，他開了直播或是進了誰的直播間都會有提示，短短幾分鍾，直播間就來了許多他的粉絲。
【來了一群沒素質的人，房管踢一下這群噴子~~】
【腦子不好就去治。爹罵你了還是罵你豆腐主子了？被罵妄想症？】
一會還有訓練賽，簡茸不想再浪費時間，動動鼠標送了一個星海禮物。
這個發展有些始料未及，直播間裏的水友們都是一愣，然後紛紛刷起了“？”。
按照丁哥交代的劇本，先是簡茸送禮物，然後豆腐感謝，兩人再交流幾句就算完事。
可豆腐隻是嗤笑一聲，跟彈幕聊起了天。
“晚飯？吃了。隨便吃了口麵……不辛苦，隻是沒胃口。房管幹活，罵人的罵我粉絲的都踢了。”
簡茸冷冷地看他裝逼。
星海是星空TV最貴的禮物，全屏特效浮誇得要命，豆腐不可能看不到。
這傻逼在故意裝瞎。
【簡茸你特麽在幹嘛？？？爹天天擔心你錢不夠花，你卻來給傻逼刷禮物？】
【這麽大個特效看不見？瞎子打職業？】
【你們有病吧，豆腐當然看見啦，隻是不想搭理噴子而已。】
【來認慫道歉啦？哈哈哈哈】
【我就問你們粉絲尷不尷尬，你們正主是來賠禮道歉的，豆腐還不領情~！】
這彈幕看得豆腐身心舒暢。
他揚著嘴角，剛打算再吊Soft一會，讓他丟光麵子再作出勉為其難的姿態搭理兩句，右下角就忽然彈出了一條平台提示――
【你關注的主播TTC?Road上線了。】
【你關注的主播TTC?Road進入了你的直播間。】
豆腐還沒回過神，彈幕裏就跳出一句。
【TTC?Road：？】
豆腐在私底下跟隊友攻擊過很多職業選手，除了Road。
不是他不敢，而是這人幾乎沒有什麽缺點。
Road入行五年，黑粉無數。可放眼整個聯盟，沒哪個選手敢說Road菜，他的長相和身材更是行業天花板。
LPL所有職業選手都關注了Road的直播間，從這點就能看出他在電競圈的地位。
Road這時候來他直播間，怎麽想也不是來看他直播的。
豆腐雖然嘴賤，但也知道哪些人自己惹不起，當即就坐直了身子說：“路神怎麽來了……哦，感謝Soft的星海，謝謝兄弟，剛剛沒看見。”
簡茸沒搭理他。
他看著路柏沅的ID發了幾秒鍾的呆，然後忍不住回頭去看。
路柏沅就站在他身後，男人單手插兜，手機裏響著直播的聲音，垂著眼問：“送完了嗎？”
“……沒。”簡茸仰起頭看他：“丁哥讓我送兩個星海。”
“嗯。”嫌吵，路柏沅把手機調成靜音：“送完過來訓練室，戰虎的人在等。”
見Soft遲遲沒理自己，豆腐又開口：“Soft呢？走了？”
【TTC?Soft送給你一片星海。】
豆腐滿意地扯了下唇：“謝謝兄弟，別破費……”
【TTC?Soft：別客氣兄弟，殺了你這麽多次，我心裏挺過意不去的。】
豆腐：“？”
【TTC?Soft：這些禮物就當是給你的補償吧。】
豆腐：“…………”
【TTC?Soft：兩個夠嗎？本來想給你刷八個星海的，畢竟殺了你八次，可我沒錢了。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豆腐麵色鐵青，心想我去你媽的戰隊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