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可是,原來她更愛他。...)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地之間, 白雪覆蓋,觸目可及之地,皆是白茫茫一片。萬裏蒼穹烏雲密布, 空中風雪淩冽的聲音呼嘯來去。
沈絳站在城牆上,摟緊披風, 眺望向遠處。
一旁的左破虜無奈說道:“郡主,斥候已經出去兩天了, 還沒回來。”
五日之前, 威武將軍郭文廣帶領右路營, 向林度飛的前鋒營東側前進,企圖從東邊饒後, 抵達北戎大軍的後方,與林度飛形成一個夾擊的態勢。
“回去吧。”沈絳轉身, 下了城樓。
很快,他們重新回到大帳,裏麵升了爐子, 一掀開帳門, 暖洋洋的氣息撲麵而來,暖和了沈絳原本凍的有些僵硬的臉頰。
大帳內, 左豐年和宋牧正站在邊境輿圖前,低聲討論。
他們手底下的副將和遊擊將軍也都在, 站在身後,偶爾說上兩句。
“這兩天下雪,隻怕老郭的行軍路徑都被阻礙,很難在既定時間裏, 趕到指定的伏擊地點,”宋牧有些焦慮, 他以手指著輿圖上的路線,無奈道:“這雪來的實在不是時候。”
左豐年沉思說:“還有他們的物資裝備,天氣寒冷,糧食消耗的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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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心頭越發沉重起來。
原本冬天打仗,就要看老天爺的臉色。
北戎王庭裏傳來消息,可汗陷入昏迷,眼看時日不多,王庭內的幾位王子紛爭不斷,甚至相互攻擊。
王庭內部也分裂成幾方勢力,摩擦不斷。
眼看著王庭陷入內亂,西北大營的幾位主將當機立斷,都同意突襲的作戰計劃。
他們要一舉將北戎人趕回烏蘇河畔以西的察布草原,讓北戎人再也不敢覬覦大晉疆土。
“下一批軍備物資,什麽時候能到?”左豐年轉頭問道。
自從林度飛的前鋒營駐紮在烏蘇河畔附近,將雙方的戰事前線推往西邊,他們所消耗的物資正在成倍。
這些日子,謝再次上書聖上,請求調集一批新的軍匠。
戰事頻繁之後,原先的軍匠顯然已經不夠。
沈絳坦言:“軍匠之事,皆有殿下全權負責。所以諸位必不擔心,有殿下在,一切都會妥當。”
這話倒不是沈絳給他們畫大餅。
而是如今的謝確實是權勢滔天,原先京中是不讚同,再次加強西北大營的軍事力量。
怕他們遲早成為大晉,尾大不掉的一方諸侯。
也不知謝是如何說服老皇帝,居然真讓他成功要的物資。
蘄州附近的一座鐵礦山,目前正在全力供給西北大營的軍備所需。
左豐年鄭重道:“那就請郡主和殿下勞心了,畢竟前線戰事吃緊。”
倒也不知是誰,突然搗鼓了一句。
“怎麽這幾日未曾見到殿下?”
左豐年嗬斥:“殿下行蹤,豈是爾等能過問的。”
“屬下知罪。”參將被如此一訓斥,立即起身請罪。
沈絳倒是低聲道:“大雪突至,殿下連日來為軍備一事費心,偶感了風寒,所以這兩日便在府中歇息。”
眾人這才明白,又說了幾句關切的話。
待沈絳先行離開大帳,準備回城。
卻不想雍州城裏的將軍府上,來了一個意外來客。
謝原本正在院子裏歇息,他麵色蒼白,身著大氅,站在廊下,望著天際的雪花再次飄落。
昨夜下了一晚上,沒想到這雪很快再次下了起來。
晨暉急急趕來的時候,卻見他站在廊下,急道:“主子,您身體不適,怎麽還站在外麵吹風受涼。”
謝轉身,他身上的黑色大氅厚重而暖和,領口處圍著一圈皮毛,正好擋在下顎角。
他略顯病容的臉頰,在黑色皮毛映襯下,更顯憔悴。
“我不要緊。”謝搖頭,可是話音剛落,他掩唇咳嗽。
晨暉皺眉:“殿下,邊境苦寒,不宜久居,您還是早些回京吧。”
有句話,晨暉沒敢說出口,那便是邊關這樣的地方,更不合適謝現在的身體。
“有京城來的消息嗎?”謝並未回答這句話。
反而是神色淡然,轉了話題。
晨暉將手中剛取到的密信,交給謝。
他神色有些焦急:“殿下,先前傅指揮使幾次來信,說如今端王和英國公霍遠思,已經開始全麵支持九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生母皆出身卑微,在朝中勢力不足,完全無法與九皇子抗衡。”
“而且皇上自從先太子造反後,身體每況愈下,朝中上下,都在等著皇上再立新太子,以穩定朝綱。”
謝慢條斯理的打開密信,看著上麵的內容。
不過他一邊細細看著,口中卻不忘說道:“再立新太子,就能穩定朝綱?”
這話語中不乏嘲諷。
晨暉說道:“九皇子一向與您不睦,若是真的讓他成為太子,隻怕會對您不利。”
謝低頭看著信,出了會兒神。
突然揚唇諷笑:“他如今不是太子,便會放過我嗎?”
說完,他直接將手中密信,遞交給晨暉。
晨暉接過,發現這封又是傅柏林派人送來的。
自從謝離開京城之後,他便通過傅柏林的眼睛,掌控著京城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
畢竟錦衣衛能探聽一切消息。
當然也包括皇宮所發生的的事情。
晨暉迅速看完,抬起頭著急道:“殿下,九皇子此舉明顯是衝著你來的。”
三日前,九皇子上書,請求遵照祖訓,將京城中的皇室勳貴派往封地。
雖說按照祖宗規矩,被封為王爵的皇子,都有各自封地。
但是自從前朝開始,太宗皇帝偏疼貴妃所出的幼子,便一直讓諸皇子都住在京城。
如今京城住著不少宗室王親。
郢王爺便是其中之一。
九皇子此舉雖然得罪人,卻是對謝的釜底抽薪。
若是郢王前往封地,謝身為郢王世子,如何還能掌控三司。
謝手握三司,權力之大,早已經淩駕在端王一派之上。
端王雖全力支持九皇子,可是九皇子草包性格,也讓不少人猶疑不定。
現在端王這是徹底跟謝翻臉,想要趁著他不在京城,一舉將他趕走。
晨暉勸說道:“殿下,我們現在遠在邊關,對京城之事鞭長莫及,若是九皇子和端王真的一意孤行,推動此事,隻怕到時候皇上真的會聖心動搖。”
“你以為皇上不知他們的意圖?”謝略嘲諷。
端王太著急了,他想要將謝趕出京城,趁勢接手他手中的三法司勢力。
可是他也不想想,經曆了先太子謀反,皇上怎麽可能還會允許皇子一家獨大。
永隆帝之所以能夠忍受謝,是因為他乃是親王之子。
掌權可以,想要謀得大位,那就是大逆不道。
到時候朝臣也不會容他。
可是端王和九皇子不同,他們是皇帝的親生兒子,是皇子。
登基為帝,順理成章。
老皇帝確實是老了,再也沒了當年的雷厲風行,若是永隆帝再年輕二十歲,不會容忍這些皇子在他麵前,玩弄這些權術陰謀。
可現在他唯有平衡各方勢力。
才能確保皇權的平穩。
晨暉略一沉思,心底擔憂略去。
謝問道:“殺手之事,查的怎麽樣了?”
雖然這批殺手的首領,被清明所殺,可是這幫人不會是憑空出現在邊關。
晨暉立即道:“我查了所有驛站的往來記錄,特別是從京城附近而來的商隊。果然查到一行商隊,他們在半月前從京城而來。他們在京城的商號是一家號稱賣絲綢的鋪子,先前我已經將這邊的信息傳至京城,請傅指揮使協同調查。”
他們二人正在廊下說話,就見府中老管家前來。
老管家恭敬行禮:“殿下,姚先生來了。”
姚寒山?
謝有些驚訝,自從姚寒山將沈絳帶到邊關之後,便行蹤不定。
他雖然偶爾出現,但一直行事神秘。
於是謝立即前往前廳,去見姚寒山。
姚寒山在廳內,本正在喝茶,一轉頭瞧見謝進來,有些詫異。
“殿下。”姚寒山起身。
謝立即回禮:“見過先生。”
他待姚寒山一向恭敬,沈絳的先生,他亦執學生之禮。
“殿下可是有所不適?”姚寒山觀察他的臉色,不由問道
謝輕笑:“偶感風寒,並不礙事。”
姚寒山臉色卻越發沉重起來:“世子身上所負之毒,乃是世間罕見。一般中毒者幾年之內,便會經脈斷裂,爆體而亡。世子因為尊師道遠禪師所授功法,而一直安穩至今。”
“可是世子殿下,凡事皆有定數,一切平衡都不可能永遠平衡。”
“總有會被打破的一日。”
謝安靜聽著他所說的話,臉上並未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
對於這一切,他早已經心知肚明。
“先生所言,程嬰都明白。”謝頷首,神色淡然。
姚寒山不由歎道:“世子既是明白,為何還要不顧惜自己的身體。”
謝沒想到,姚寒山說這番話,竟隻出於關心。
他不由一笑:“世上事有可為,有可不為。倘若我真的時日無多,我唯一心願便是,阿絳能得償所願。”
多年前,他便已經得知了自己的命運。
活了這麽多年,已是向上天借來。
如今他還如此努力活著,便是要幫沈絳完成她的心願。
她要打敗北戎,殺死赤融伯顏,替父報仇。
他便傾盡所有財富,替她裝備西北大營。
她想要回到京城,給衛家洗清冤屈。
他也一定會活到那一日,他所有的牽掛,都隻為她一人。
“世子可知,我來邊關之後,為何一直行蹤不定?”姚寒山突然問道。
謝搖頭:“並不知,還請先生賜教。”
姚寒山又是一聲長歎:“那是因為沈絳求我,定要為你找到牽絲解藥。我曾獲得過s伊族的一些消息,隻是當初我遠在江南,鞭長莫及。如今到了邊關,自然要跑上一趟。”
謝聞言,心底震撼,突然他聲音微啞:“先生,不知阿絳何時求你?”
“就是先前我們從京城趕往邊關的路上,她跪求我,無論如何,都要找到s伊族,替你尋得解藥。”
姚寒山那日親眼所見,沈絳一劍刺中他。
生怕他們之間生出嫌隙,還是說出了真相。
命運弄人,何必讓有情人背負無情債。
在他們從京城趕往邊關的路上?
謝聽著這句話,一向敏捷的思緒,竟頭一回被堵住。
突然間,他眼眶微熱,一陣鋪天蓋地的酸澀之意,蜂擁而至。
那時他以為她恨他欲死。
那一劍刺在他的胸前,更是刺在了他心頭。
謝神智消沉,痛不欲生,在護國寺中昏迷幾日,險些壓不住體內牽絲,幾欲毒發。
他以為她恨他。
可是,原來她更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