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衛楚嵐,到底是誰?...)
第一百零四章
江麵上冷風呼嘯, 他的懷抱寬闊、堅實,帶著一如既往的灼熱。
就連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都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絕。
沈絳靠在他懷中, 腦海中一片混亂,千頭萬緒, 湧上心頭。
直到她低聲說:“三公子,你可知你最大的錯是什麽?”
謝僵立在原地, 手臂忍不住收緊, 想要將她抱住。
可沈絳卻已用盡全力, 將他推開。
她仰起頭,迎著冰冷江風, 望著眼前的男人,眼眸中明明淚光閃爍, 卻隱忍到極致,拚命不讓一滴淚落下,她說道:“你最大的錯就是你太貪心了。你若是想要利用我探知先生的消息, 那你便該一意孤行, 徹底利用我。為何又偏偏待我那麽好,逾越分寸, 讓我愛上你。”
“程嬰,你不該什麽都要。”
壞人他當了, 好人他也要當。
所以沈絳得知真相時,才會痛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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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曉了他的欺騙,卻也無法忘記他待自己的種種,以命相博救她, 這些都是她親身體會,親眼所見, 忘不掉也無法忘。
謝聽著她痛苦到極點的聲音,內心自責已到了頂峰。
他一向沉穩冷靜,偏偏在她的事情上,一再失了分寸。
謝苦笑一聲:“若是這世間,什麽都能按照既定的計劃執行,那便沒有意外二字。阿絳,你便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那個意外。”
“阿絳,這一世有你,是我之幸。”
沈絳眸中帶淚,卻露出一抹輕嘲的笑意:“程嬰,你事事通透,算無遺策,可有想過有這樣一日?還是說今日我的反應,也在你的預想之中?”
不是沈絳不信他。
而是她如今才發現,自己對眼前這個男人了解之少。
甚至連他的真實姓名,她居然時至近日才知道。
或許就像他對自己說的那樣,他有所隱瞞,對她的真心卻不是作假。
可是這樣的真心,卻是有所保留。
沈絳淒楚笑了起來:“殿下,若是可以,我寧願你是一無所有的程嬰。”
這一聲殿下,叫的謝心若刀絞。
沈絳不想再多言,她如今連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何必再打擾對方,倒不如兩不相見,讓時間給她一個答案。
她怔怔看了他片刻,便轉身離開。
江風呼嘯,將她鬢邊的碎發吹的輕揚而起,待她轉身時,衣擺飛舞。
就在沈絳往船艙走去,突然耳邊響起一個極尖銳的破風之聲,她睜大雙眸,待要躲閃,身後之人卻比她的速度更快。
謝飛至她身側,一把將她抱住,往後急退好幾步,寬大衣袖在半空中一揚,叮叮脆響,是暗器落在船上的聲音。
隻是他動作雖快,卻不防身後,再次有動靜。
於是他順勢轉了一圈,以身為盾,將她擋得嚴嚴實實。
“什麽人?”謝冷聲道。
沈絳抬頭,就看見對麵不知何時,竟出現了好幾個黑衣人 。
船側上好幾個勾索,顯然是剛甩上來的,隻見不停有黑衣人,順著勾索爬到了船上的甲板。
謝見對方沒有理會,幹脆也不廢話,他手指抵唇,一聲長哨,應聲而響。
“殺了他。”為首黑衣人,抽出背上長刀,冷聲道。
沈絳原本還沉浸在難過的情緒中,如今卻見一群不知死活的殺手而來,一腔怨氣立即成了殺氣。
她扯開身上的大氅,以披風為武器,直接甩在衝到她跟前的黑衣人身上。
這人也是個笨的,居然想以刀阻擋,厚實大氅直接將他的刀卷住,沈絳一用力,對方的刀被裹在衣服裏拽了回來。
沈絳順勢抽出長刀,刀鋒陡然一立,劈頭砍向對方。
對方來不及反應,已被她迅如閃電的刀尖,捅進了他的腰間。
傷口上的鮮血噴濺而出,猶如雨下,沈絳腳尖一點,往後飛出。
沈絳見謝手無寸鐵,被眾多黑衣人圍攻,立即上前營救。
她揮刀護著謝,兩人往後退到船艙前。
船艙內,明明有錦衣衛、也有他們各自的護衛,可偏偏居然到現在都沒動靜。
“你們想要幹嘛?”沈絳嗬斥。
對方領頭之人,居然也願意回答她的問題,悍然道:“將張儉交給我們。”
“癡心妄想。”沈絳怒斥。
她怒道:“張儉奴役流民私開鐵礦,造成死傷無數,如今我們帶著他入京受刑,你們居然還敢來劫持欽差的船隻。今日我讓你們有來無回。”
“好大的口氣,你也不看看,就憑你們兩人,能攔得住我們嗎?”
沈絳緩緩將長刀揮起,冷笑道:“那不如你先問問我手裏這把刀。”
船上打鬥這麽久,這樣大的聲音,哪怕是個聾子都驚醒了。
而且不知何時,船隻停在水麵上不再往前。
可見今晚之事並非偶然,而是有人處心積慮的謀劃。
若不是她每晚都有外出透氣的習慣,謝也因要尋她,提前出了船艙,隻怕他們兩人也會像其他那人,沉睡不醒。
雙方一觸即發。
沈絳嘴角雖然硬氣,可是心底卻忐忑不安。
謝的身體不允許他過分動用內力,若是再次動武,隻怕會引發他身上的蠱毒發作。
隻是她的刀勢一出,旁邊一個人突然停下,望著她,眼中猶如不敢置信道:“你是衛公的什麽人,為何會衛家刀法。”
沈絳刀身橫立,望著對方,冷漠道:“不認識。”
可是這次,她心頭猶如驚濤駭浪掠過。
衛公?
衛楚嵐?
沈絳突然想起護國寺之亂,魏王派來的殺手,在見到她動武之後,也曾這樣驚呼問她,衛楚嵐是她何人。
這個名字再次出現,讓沈絳感覺到一絲驚慌。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個秘密在向她襲來,可是她無法窺得這個秘密的真相。
可是周圍的人,在聽到這個人的話,居然同時收攏自己的陣形,不再向他們發動攻擊。
沈絳沒想到,這些人真的會停手。
反而是身側的謝,望著他們,說道:“你們所說的衛公,可是十九年前因謀逆罪,而被滿門抄斬的衛楚嵐?”
“閉嘴,衛公是被冤枉的,衛公之忠義,天地可鑒。是狗皇帝懼怕他功高震主,”戴著麵罩的黑衣人,語氣激動:“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狗皇帝如此對衛公,遲早有一天不得好死。”
沈絳緊緊握著手中的長刀。
“衛楚嵐謀反叛國,證據確鑿,你們這些佞臣賊子,幹著禍國殃民之事,還敢替他喊冤。”
謝不屑一顧的望著這些黑衣人。
為首之人卻全所未有的激動,揮刀指著謝:“狗賊,別以為我不知你的身份,你是郢王世子,是皇室中人,自然會向著狗皇帝說話。你可知當年狗皇帝是如何登上帝位的,若沒有衛公,隻怕狗皇帝早已經死了千八百回。”
“就連你那個爹,當年也是衛公手把手教出來的。”
謝眉眼冷漠的看向對方,語氣更加淡漠:“你若真覺得你的衛公如此光明磊落,你們魚肉揚州百姓的行徑,豈不是給他臉上抹黑。”
沈絳從未見過謝如此伶牙俐齒。
還真被驚在當場。
對方顯然也被氣到麵目猙獰,暴怒道:“狗賊,衛公之名豈容你侮辱,今日我便拿你項上人頭,祭奠衛公在天之靈。”
他揮舞著利刃,向著謝而來。
沈絳卻立即擋在他身前,兩人長刀相撞,沈絳的力道自然比不上男子。
可她從來都不是以力道取勝,她身法極其靈活,如流水般橫滑而過,對方收刀時,她手中長刀卻陡轉側劈,直取對方的腰身。
這一刀要是被她劈下去,隻怕此人要被攔腰砍上一刀。
對方趕緊往後退,堪堪躲開她的刀鋒。
“你既會衛家刀法,又為何要幫皇室之人,你可姓謝的這一族,都是衛公的仇人。”黑衣男子痛心疾首。
沈絳麵無表情望著他,不讓他的話,幹擾她的思緒。
直到她說:“我不認識你所說的衛公,今日隻要有我在,你殺不了他,你也帶不走張儉。”
沈絳也發現了,對方並不敢對她下死手,一直留有餘地。
這不僅沒有讓她感覺輕鬆,反而心頭越發沉重。
衛楚嵐,到底是誰?
沈絳掏出懷中信號彈,高舉在手中:“你們若是還不退去,我便立即發射信號彈,我們身後還有一條護衛船,他們便會在一刻鍾內趕到。你既能摸清楚我們船上的情況,就該明白這話我可不隻是嚇唬你。”
原本他們確實不止一條船。
另外一條船上裝著的是揚州這些官員貪汙受賄、開私礦,賣私鹽的證據。
這是那條船不如這條船大,因此行速略慢些。
此人憤怒的望著沈絳手上的信號彈,知她確實不是在詐自己。
沈絳見他還不走,冷聲說:“看來你是想把自己這條命,還有你這些手下的命,都丟在這裏。”
這句話似乎對領頭之人起了作用,隻見他一揮手,眾人居然真的跳船離開。
待他們盡數跳到河裏,沈絳才發現不遠處有幾條小船。
隻因為夜色暗沉,雖有月光,但是江麵上依舊黑漆漆一片,藏幾條小船並不容易被發現。
況且這些人生怕小船被發現,他們是遊水而來的。
之前沈絳與謝,都沉溺與彼此的情緒中,居然沒發現船在不知不覺中停了下來。
沈絳望著對方的小船離開,徹底消失在江麵,這才放下一顆心。
可她一轉身,身側的謝突然半跪了下去,他迅速盤坐在甲板上,在清冷的月輝下,他的麵孔更加雪白,緊蹙著的眉宇,透露著他此刻的痛苦。
“三公子。”沈絳跪在他身側,雙手握住他的手臂。
謝的眉頭皺的更緊,渾身緊繃,額頭上泛起一層薄薄水光,漸漸凝聚成珠,落了下來。
沈絳立即伸手去摸他的腰間,直到終於拿出一個小瓶。
她手忙腳亂的打開瓶蓋,才想起來問道:“要……要吃幾顆?”
等她將藥倒在手掌心,褐色藥丸在雪白掌心,滾來滾去,險些要滾到甲板上。
直到一隻手,輕輕捏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掌送到他自己的唇瓣,他的唇柔軟豐潤,蹭著她掌心的肌膚,沈絳的手掌微抖,一股顫栗從手心,一直傳遞到四肢百骸。
終於他將藥丸吞下,直直望向她:“阿絳,別怕,我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