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你很關心這位溫大人...)
第三十八章
沈絳心頭有無數的疑惑, 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
又是巧合嗎?
還有他怎麽會知道這個佛堂裏,有這樣的機關?這種隱蔽的機關,隻怕是護國寺內部的僧侶, 知道的人都不知道吧。
可是這些念頭在心底升起時,她感覺到他近在咫尺的溫熱。
又想起方才在瞧見他的那一瞬, 那種油然升起的安心。
就像是漫無邊際的大海中,遭遇著突如其來狂風暴雨的一葉孤舟, 隨時有傾覆的危險, 卻在即將絕望時, 突然看到遙遠天邊的一座島嶼。
他就像那座孤島,安靜而沉默, 卻能在最危險的時候,成為她最大的依靠。
隻要看見他挺拔的身影, 她的心就會無比安定。
哪怕有再大的風浪,都不擔心會吞沒自己。
眼前的男子待她太過溫柔,在她在京城茫然無助時, 是他出現在自己的身邊。一次又一次的縱容, 讓她從心底依賴了他。
明知不該,這樣的依賴如毒似癮, 稍微放縱便一發不可收拾。
之前謝冷落她時,沈絳心底也曾告訴自己, 不該對一個陌生男子這般依賴,即便他是三公子,也不該如此。
就在她要放下時,他又突然出現了。
這樣的絕境中, 猶如降世的神o,又一次救了她。
沈絳睜著眼睛看著他, 因為此刻暗格已被重新封住,變成一個黑暗而又狹窄的密閉空間,一絲光束都無法透進來。
她隻能模糊感覺著他的輪廓,小聲說:“謝謝你。”
說完,她忍不住低吸了口氣。
這個密閉的空間,因為太過狹窄,空氣無法流通的同時,還躺著兩個大活人,兩人的每一次呼吸,都一下比一下重。
她說了兩句話,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隻是待她再吸氣時,不僅腦袋開始昏昏沉沉,心頭更是閃過一絲恐懼。
想要努力爬出這個暗格的恐懼。
與此同時,外頭傳來的腳步漸漸變得清晰,腳步有些雜亂,不止一個人。待佛殿的門被推開,OO@@的聲音越發近了。
直到有人開口低聲道:“人沒有離開,肯定還在這裏,搜。”
“是。”好幾個人應道。
沈絳緩緩閉上眼睛,似乎驅散心底的那股恐懼,可是在這樣密閉空間下,所有的感官和回憶都被無限放大。
不知為何,沈絳又想起夢境裏她死去的畫麵。
其實不像那兩個收殮的人說的那樣,她死的都那般美,在死之前,她掙紮、痛苦過,拚命想要活下去的無助,以及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一點點從身體裏消失。
因為她是從夢境裏感受到這一切,所以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她感受的尤其深。
那種感覺,就像…就像現在。
對,沈絳終於明白為何她一進入這個暗格,就抑製不住的恐懼。
因為這種瀕死的感覺,帶給她的痛苦太過強烈,之前她刻意遺忘這種感覺,不想讓它影響自己,可是躺在這裏,心頭隱藏著最深的恐懼,就那樣被勾了起來。
身側的謝一動不動,猶如一尊已入定的佛像。
沈絳努力克製心底的恐懼,不想在這時候拖累他,可是不管她再怎麽忍耐,身體還是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暗格內一共就這麽大的地方,她哪怕讓自己的後背緊緊貼著壁邊,卻還是碰著他的身體。
謝也是在這時候,察覺到不對勁。
他睜開眼睛,眼底幽芒閃動,此刻沈絳正緊閉著雙眼,明明看不清楚,卻仿佛能感受到她心底正經曆著巨大的痛苦。
外麵搜查的人還未散去,依舊在佛殿內走來走去。
鞋子踩在佛殿石磚上的摩擦聲,隔著一道木板,清楚傳遞過來。
忍過去就好。
沈絳拚命閉著眼睛,她不自覺咬住嘴唇。
仿佛這樣的疼,能讓她克製住。
直到一雙手臂強勢壓了過來,穿過她的腰間,緊緊扣住她的腰上,薄薄的一層衣裳擋不住他雙手滾燙的溫度。
沈絳這一刻,心底的防備猶如徹底被擊穿。
原本還強忍著的恐懼、顫栗、害怕,此刻全都傾瀉而出,她的身體不禁顫抖,整個人靠在謝懷中,他就那麽抱著她。
待他一隻手掌心慢慢往上移,貼著她的後背,輕輕摩挲著。
肌肉緊繃著的手臂,還有溫柔摩挲的指腹,讓沈絳漸漸放鬆下來。
她臉頰輕輕靠了過去,溫軟臉頰貼著他的胸膛,這是她第一次離三公子這麽近。
謝身姿修長挺拔,平時看著更是清瘦,可是此刻靠近,才發現他的胸膛肌肉緊繃,隱隱蘊藏著蓬勃的力量。
他手掌依舊還在她的後背,上上下下的輕撫,安慰她的情緒。
這樣輕柔的動作,讓她忍不住他衣裳一角。
“三公子。”
她低呼一聲,此刻她的意識在慢慢渙散,連聲音都變得沙啞。
這一聲更像是無意識的呢喃。
她的聲音太輕,除了緊緊貼著她的謝之外,再也旁人能聽到。
似交頸呢語。
謝在聽到她的聲音,停頓了片刻,隨後他又收緊自己的手臂,讓她貼的自己更近。
溫熱的氣息,幾乎將她包圍。
沈絳感受這樣的溫暖,她再一次低低呢喃。
“三公子,難受……”
幽閉空間裏帶來的痛苦,不僅僅是身體上,更是精神上的壓迫,隻要光亮一刻沒出現,她就永遠無法放鬆。
謝眼眸微縮,眼睫微垂著,因為無法低頭,隻能用餘光瞄著懷中人。
“別怕,我在。”
許久,他清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沈絳蜷縮在他懷中,渾身滾燙,額頭似有薄汗,她難受的又動了下。
密閉的空間內,兩人的體溫都在持續上升,暗格內的空氣也越來越稀薄,謝呼吸很淺,甚至輕到幾乎沒有。
但此刻的沈絳並不知他這細微的動作,她隻能盡量讓自己安靜靠在他懷中。
佛殿外又想起腳步聲,一個輕柔又略帶急促的女聲響起:“你們是什麽人?”
是大姐姐的聲音。
沈絳的意識仿佛被這個聲音拉了回來,她猛地睜大眼睛。
待她轉頭,想要循著那聲音看過去,才發現她什麽都看不到。
“這裏是佛寺,你們在這裏幹嘛?”沈殊音壓著聲音,緩緩問道。
終於,有另外一個聲音想起:“阿音。”
沈殊音回頭望著身後的方定修,他緩緩邁步進了佛殿,揮揮手,讓這些人先出去。很快,佛殿隻剩下他們兩人。
方定修細細打量沈殊音,突然一笑:“阿音,你是不是早就懷疑我了。”
沈殊音此刻麵色不變,似絲毫沒意外他的態度。
她說:“你派人跟蹤我,到底想幹嘛?”
方定修上前一步,沉聲說:“隻要你把跟你見麵的人交出來,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沈殊音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麽說,當場笑了起來。
隻是這笑,卻是笑她自己的天真。
他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方沐陽,你以為我還會信你的話嗎?你想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我卻不能。”沈殊音嘲諷的望著他,低聲說:“你想要知道跟我見麵的人,那就先殺了我。”
方定修低聲說:“殊音,我們夫妻四載,我待你如何,難道你了解嗎?我怎麽會害你呢,我要你交出那個人,是因為他拿著能害人的東西。我都是為了你好。”
“你待我好,不過都是虛情假意罷了。”
沈殊音語氣決絕。
方定修臉上閃過惱火,冷聲道:“長平侯府被封之後,你父親被關在天牢中,你那個姨娘和二妹妹淪落到寄人籬下。隻有你還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定國公府世子夫人,你以為旁人沒勸過我嗎?”
“殊音,要不是我在,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如此安穩嗎?”
沈殊音望著麵前的丈夫,這一刻,他終於撕下了一直以來的偽裝。
她明白他的意思,沈家敗落了,她是罪臣之女,活該應該被送到莊子上,或者被一封休書了此殘生。
她還能好好當方家的兒媳,就該多謝他的恩賜。
之前父親出事時,他所有的維護,在這一刻都暴露了真實的目的。
虧得當時她還萬分感動,現在看來這感動,也隻是徒增笑柄。
“隻要你把這個人交給我,我跟你保證,不會要他性命。我隻要他手裏的一樣東西而已。”方定修此刻還耐著性子,溫言說道。
隻是他所有的溫聲柔語,在沈殊音聽來,都隻是偽裝。
沈殊音此刻心底無比清醒,他待她好或許是真的,但是他並不愛她。
這一切都隻是利用罷了。
沈殊音斷然道:“你死了這條心吧。”
關於沈絳的事情,她一個字都不會告訴方定修。
方定修終於徹底失去耐心,他上前,抬手捏住她的下頷,“沈殊音,事到如今你何苦再擺出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你瞧不起我玩弄心術,是因為我將你保護的太好,若不然怎讓你如此天真。”
沈殊音想要掙脫他的桎梏,卻不想捏著她下巴的手掌,更緊。
她強忍著痛呼,直勾勾望向他:“方沐陽,你別把自己的狼子野心偽裝的如此動人,你是為了我玩弄權術嗎?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自己而已。”
“跟我見麵的人早已經離開,我也永遠不會告訴你,她是誰。”
沈絳藏在暗格之中,卻將兩人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
她緊緊攥著自己的手掌,生怕她會忍不住出去。
大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
可方定修在聽到沈殊音的話,不怒反笑,他說:“若是你沒說這句話,我倒還有些懷疑。”
他轉頭在這佛殿,打量了一圈之後,透著篤定說:“看來與你見麵的人,一定還在此處,要不然你也不會去而複返。”
沈殊音一顆心被吊到嗓子眼。
其實她也不知沈絳到底有沒有離開,但是她回齋堂之後,許久都沒見她回來。
於是她放心不下,又趕緊折返回來。
果然就瞧見這個院子內,守著的一行人。
原本院門口有人守著,不讓她進來。但是這些人都認得她是世子夫人,不敢強攔著,在她橫衝直撞下,竟讓她闖了進來。
大約是她強闖之後,立即有人稟告方定修。
他這才會趕過來。
“我不過是耳鐺丟了一隻,回來尋罷了,你要是想找,盡管找好了。”沈殊音冷漠道。
她剛才進來時,看見那些人在佛殿搜了一圈,並未找到人。
想來灼灼,一定已經離開了。
方定修卻沒回她,而是往前走了兩步,他走到佛堂的案桌旁。
藏在暗格裏的謝和沈絳,聽著這腳步聲,漸行漸近,一直到在他們耳邊停下。
“我之前一直在想,究竟什麽樣的人,會讓你以死相護。”方定修伸手在案桌上輕拂而過,這才又轉頭看著沈殊音:“那個人是三妹妹吧。”
沈殊音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但是她心智堅定,很快抬眸望著他:“你不是說,灼灼現在在江南。”
方定修坦然:“我騙你的。”
“無恥。”饒是已經看清這個人,沈殊音還是被他氣到。
不過方定修立即道:“阿音,我從未有一絲一毫想要傷害灼灼的念頭。”
“你有沒有這樣的念頭,重要嗎?”沈殊音淡然說。
關鍵是他有沒有做過。
從那日他下令去殺跟周叔見麵的人開始,就注定他們兩個之間徹底成了死結。
沈殊音也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女子,她明白自己的家族就是她的底氣,而家族的利益大於一切。
要不然為何長平侯府一落敗,原本待她如親女兒的婆婆,就立即變了臉色。
男女之情固然重要,可對於沈殊音來說,這一切都成了泡影。
之前她還深信著方定修,他待她的好,也依舊曆曆在目。
她曾經是全京城最被羨慕的女子,因為她的夫婿不僅身份尊貴,還將她捧在手心中,待她如珠似寶。
可誰能想到,此刻他們站在這裏,就在佛像跟前,徹底撕破最後一層偽裝。
彼此恨不得挾製住對方。
方定修歎了一口氣,似乎在惋惜她的冥頑不靈。
於是他走到門口,將人重新招了進來,吩咐道:“她一定還在這座佛殿內,這裏每一寸都不許放過。”
暗衛稱是,眾人立即開始搜查起來。
沈殊音心底著急,卻無法阻攔,直到她將發簪從頭上拿下,竟當眾要刺向方定修。
不等旁邊侍衛來護著,方定修已經抓住她的手腕。
他冷漠望著她:“你想殺我?”
沈殊音死死盯著他,渾身都在顫抖。
眼前似乎突然閃過一個畫麵,竟是他們那日大婚,他們坐在喜床上。沈殊音的頭上還頂著蓋頭,因為周圍是陌生環境,她安靜坐著,一言不發。
直到一隻手,偷偷伸過來,似乎想要握住她的手。
也不知他是緊張,還是怎麽回事。
他居然一下握到了她的手腕,沈殊音呆呆的望著他捏著自己手腕,等了好一會兒,才聽他低聲說:“阿音。”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卻笨拙的抓著她的手腕,說出這句話。
沈殊音藏在蓋頭之下,抿嘴淺笑。
那時她也曾滿心歡喜,滿心期盼,滿心忐忑,直到他握住她的手腕時,她的一顆心仿佛安定下來。
這是她的良人呐。
她如是想著。
可如今觸目時,那張熟悉的臉卻成了最陌生的人。
她拔出發簪,想要的殺,竟也是他。
沈絳聽到此時,再也忍不住,她雙手抵著暗格的門,竟想要破門而出。她要救大姐姐,她要讓大姐姐離開這個人。
可是謝卻在緊緊護著她,不讓她動彈。
兩人無聲的角力著,沈絳最初的衝動,在他的懷抱下,漸漸消失。
她死可以,她不能連累三公子。
她安靜躺在他懷中,整個人猶如脫力。
這一刻,她再次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當方定修說出:“將少夫人帶走。”
誰知這一刻,外麵有急促腳步聲,進來喊道:“主子,郢王世子殿下過來了。”